第一百二十三章 良師勝親人

時間過得飛快。來一中的第一個星期天就到了。下午，龍樂平拿着一本地理複習資料，一邊走，一邊看，一邊記。這是他第一次登上一中後面的瑤華山，遠眺前面的志溪河緩緩地向資江流去。

這真是：瑤華山雖不高，卻也秀雅；志溪河雖不深，卻也澄清。

聽說，一中的前身叫箴言中學。是清朝一個進士胡林翼私人投資建設的學校。相傳建校時，在瑤華山下挖出一支石筆，有識之士認為此地宜建學校。今天一看，這裏真是一個讀書的好地方。

太陽快要下山了，他捧着書緩緩下山。剛走到他們的教室門口，正好遇着班主任張老師。

“龍樂平，你來一下。”張老師說。

“好。”他趕緊走到張老師面前。

“你知道，你去年為什麼沒有被大學錄取的原因嗎？”張老師問。

“不知道。”他回答。

“我告訴你咯，你去年考這麼多分沒有被錄取的原因是：血壓偏高，體檢結論不合格。你的血壓是：136/93。”張老師說。

“血壓偏高就不能上大學？難怪咯。”龍樂平恍然大悟。

“難怪什麼？”張老師說。

他於是把去年參加體檢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遍。

“來，到醫務室去。”張老師當機立斷。

龍樂平和張老師一同來到了校醫務室。

“張醫師，請你幫我把這個學生的血壓量一下。”張老師說。

他右手拿着書，伸出左手給張醫師量血壓。張醫師反覆量了三次后說：

“您的這個學生的血壓蠻好啊。非常正常。”張醫師說。

“這就奇了怪啊。體檢表上分明寫着血壓偏高，體檢結論不合格。怎麼今天一量都合格呢？”張老師在自言自語的說。

“張醫師，請你再給我這個學生量一下血壓。”

“不要量了。剛才我量了三次。我擔保絕對準確。”

“……嘿，龍樂平，你今天量血壓與你那天體檢量血壓有什麼不同嗎？”張老師沉思片刻后突然問。

“那當然不同啦。”龍樂平說。

“這有什麼不同的呢？”張老師大驚失色。

“那是搞真的，這是搞得玩啦。”

“你啊，你啊......還不是又要吃一年苦。”張老師指着龍樂平說。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問題。

“要是今年他又考上了大學，一量真的，又偏高，那怎麼辦？”張老師回過頭問張醫師。

“這個嘛，容易得很。他今年如果考上了大學，體檢之前到我這裏來一路，我包他體檢合格。”張醫師說。

“好了。問題解決了。快點回教室看書去。”張老師說。

“好。”他跑出去幾步又突然回來。

“怎麼不走？還有什麼問題？”張老師說。

“......”他看着張老師，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流出來了。

“怎麼啦？別這樣。這是我班主任應該做的。”張老師說。

“您......是......”龍樂平吞吞吐吐地不知怎樣表達老師對自己的深厚情誼的感謝。

“你看你啊，平時說話一溜煙，怎麼今天，竟無語凝噎？”張老師說。

“您是怎麼知道我的血壓有問題的？”龍樂平含着眼淚說。

“好。我告訴你吧——”

“我利用今天是星期天這個空兒，一清早就乘了小火車到了銀城縣教育局。

可他們不上班，我又只好去找我的同學縣教育局的方局長，方局長又帶着我找了縣招生辦的鄒主任，然後，我們三人一同來到縣招辦。鄒主任讓我們坐下后，他就根據我的要求一個人在高考檔案櫃裏找你的檔案。找了一個多鐘頭，也沒有找到你的檔案。

我於是拿出你給我的那張‘成績通知單’。鄒主任突然記起來了，說：

‘就是他啊？是你的學生啊？去年，我們都為他惋惜。都覺得他太可惜了。考這麼多分，就因為血壓稍微高一點，醫院寫個體檢不合格的結論，導致沒有錄取。我向方局長彙報這個情況時，方局長當即指示，要我向地區教育局招生辦彙報情況，看是不是做一個特殊情況，請求地區招生辦和省高校聯繫，是否可以錄一個普通高校。考慮到農村的孩子考個大學不容易。也是全國恢復高考制度的第一年，國家正是用人之際，人才難得嘛。再者，這樣的年輕人有什麼高血壓咯。肯定是量血壓時太緊張了造成的。他的高考檔案只怕還在地區招生辦。’

我又乘公交車來到了地區教育局招生辦，又是找的我的另一個同學，在地區教育局任副局長。湯副局長也是帶着我又找了地區高校招生辦的李主任。

李主任一到辦公室，馬上在檔案櫃裏找到了你的檔案。打開你的檔案一看，發現就只有血壓略高這麼一個小問題。

這時，湯副局長說：這個事情是這樣的。當初，我們並不知道是你的學生。但還是作了很多工作。根據銀城縣局方局長的意見，我們和銀城師專招生辦進行了聯繫。

他們說：你們的意思，我們也非常清楚。只是招生政策不能違反。成績、體檢和表現，這三項有一項不合格者我們就不能錄取。

我們又和嶽麓師範學院招生辦取得了聯繫。他們說：我們學校正好擴招，文理科的學生都需要。如果你們當地招生辦請醫院把這個考生的體檢結論改成：血壓偏高，體檢結論：基本合格。我們就可以補錄這個考生。

後來，我們和縣人民醫院的領導商量，他們堅持原來的意見，不能改變結論。所以就這樣了。因為去年，只有一個這樣的考生因為身體的原因沒有被高校錄取，所以我們記得很清楚。對不起，老同學。我們實不知是你的學生。

請老同學原諒。”

“我沒有說你今年才成為我的學生。我之所以要搞個水落石出，首先就是擔心你的政審有什麼問題。因為你父親不大不小也是個當權派。我又怕你那個問題還留在檔案里。這樣還會影響你今年的錄取。我不放心，所以，我要去一探究竟。原來是一個這樣的小問題。你父親不是一個區文教辦的主任嗎？哎，也難怪。這些當權派真是被整得服服帖帖了。你吃苦了。好了，現在總算弄明白了。去複習吧。”

龍樂平向張老師深深地鞠了一躬。一路熱淚盈眶地回到了曹主任的家裏。

半夜了，他的心仍久久不能平靜。張老師竟然為了他——一個僅僅只當了七天的學生，利用星期天跑到地、縣教育局去找同學查閱他的高考檔案。他的父親為什麼不去查閱他的高考檔案？卻把他沒有錄取的原因主觀臆斷為“微差”。這一刻，他真是哭笑不得。

“父親啊，事先不陪我體檢；事後又不幫我查明原因。

恩師啊，授給我文化知識；搬去我前途的絆腳石。”他在心裏默念：

“良師勝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