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誤入“歧途”
“只是四下走走,一會便回來。”鄭言正準備往外走的時候,又回過頭好奇地問:“對了,在這裏住一日得花費多少?”
小夥計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着說:“公子您是大小姐的貴客,這玉庭春本就是孟家產業,哪還需要什麼錢?您那間房是我們這裏最好的,尋常客人住的話,一日三金。”
在高柳城郊第一次遇到孟姬前,高譽曾提到過,孟家是趙國的第一商賈。那時的自己,對“第一商賈”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如今看着這上下三層陳設華貴到讓自己拘謹得周身不舒服的客棧,鄭言才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做華貴。
“我的天,三金,住一晚,三匹馬就沒了。”鄭言心中暗暗盤算道。
“對,腦子裏想想就好,別說出來,連累我和你一起丟人。”腦中的巨人接話了。
與天黑就閉門不出的高柳不同,此時已然暮色靄靄,邯鄲城的大街上卻依舊人流如川,華貴的軺車在寬闊的街道上來來往往。各色酒肆飯鋪燈籠高掛,幌旗飄搖,店內的高談闊論與夥計的吆喝叫賣溢滿街市。
“王都的大街果然氣派,饒是代郡和安平也比不了。幼年在秦國時,我生活的那個邊陲小鎮只有幾十戶人家,也從來沒有去過秦王都咸陽,想必也是差不多的光景。”鄭言現在已經可以熟練地和腦中的巨人交談了。
“很正常,你的一舉一動,都能夠看出來你是頭一次來這種繁華所在。哪怕你穿着和你氣質不搭的絲袍,哈哈哈。”
鄭言被滿眼的新鮮感所震撼,到也懶得回懟巨人。沿着街市一直走着,偶爾看到一些新鮮的商品貨物,便駐足觀看一陣。巨人只要看到商販在售賣小吃,便在腦中不停地催着鄭言去買點嘗嘗。
“我問你,在我們這裏,有天子、有王、有爵、有公卿,也有平民、奴僕,你家鄉那裏也這樣嗎?”鄭言饒有興緻地一邊觀看,一邊向腦中的巨人問道。
“哈哈,你這隻腦中空空的爬蟲居然問出這麼深奧的問題。你一會買那個老伯攤前的東西來吃吃看什麼味道,我便告訴你。”
“成交,我身上還有一點銀錢,你先說說看。”鄭言摸了摸腰間的錢袋,往那個老伯攤位走去。
“我們那裏也分尊卑貴賤。尊貴的呢,生來就可以永遠不用幹活謀生。只不過這件事我們會比較虛偽一點。不會像你們這麼直接地把人劃成三六九等。”
“那你們靠什麼劃分,靠高和綠嗎?是不是越高越綠就...”
鄭言拿出一個錢,買了一份米糕咬了一口。兩人一同在腦中喊道:“好吃好吃!”
“那你們那兒,主宰生殺大權的也是一國的王嗎?”此時,負責報時的挈壺氏敲響了手中的銅鑼,整個王城的燈火盡數點燃。鄭言站在城內遠遠望去,在一陣昏黃光暈籠罩下的三大殿,彷彿人們說的天宮一樣,威嚴且肅穆。
鄭言指了指燈火通明的三大殿:“諾,那裏,住着趙國的王。”
“我們那兒不這樣,我們沒有所謂的王,統治國家的執政官是算出來的。就是算出一個最有能力的人。”
“算出來的!”
“對啊,我們那裏有算術能力非常強的裝置,接上意識就可以算出它的各種能力,根據能力劃分它的地位,就像你們有王,公卿,和平民的區別。你的語言理解能力,我只能解釋到這一步了。”
鄭言十分好奇,
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神奇的國家存在,又接着問:“那你們那裏,執政官的孩子能夠繼續當執政官嗎?
巨人搖了搖頭:“我們沒有父母,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人口的增加和減少,都是由學者們計算好后做出來的。”
“那你在你們那裏地位高不高?”
“高!相當於你們爬蟲國家的上將軍。”
“綠大臉,我信你才怪。”由於今日二人共同出遊,鄭言與巨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遂給他取了個外號。
鄭言與綠大臉一邊聊天一邊往城市的東邊走去。街市昏黃的燈光逐漸被紅燈籠所散發的暖意所取代,整個區域都籠罩在一種曖昧的感覺下,陣陣絲竹箜篌聲從各家的大門口飄出。
這時,鄭言右手邊一個府邸的燈籠全部升了起來,一個掌柜模樣的人手持銅鑼站在門口用力地敲了三下,手持箜篌、絲竹、古琴的樂師們隨即移步門口,開始了彈奏。從門口往裏面看去,隱約能看到一群打扮入時,身着紅衣的俏麗舞姬,正在大堂的中央翩翩起舞。
“不敢進去看,就別看,站在門口很丟人吶。”綠大臉的聲音不滿了起來。
“我這有什麼不敢的。”鄭言摸了摸錢袋感覺確實應該不夠,但想想進去之後,可以什麼都不買,再推說有事出來。也比在綠大臉面前丟這個人強。於是抬腳便走了進去。
進了院子往裏走了幾步,大門口的兩隻石雕仙鶴口中銜着一根燈芯,將門口的台階照亮。裏面雖然比起孟家玉庭香稍遜一籌,怕是也不便宜。鄭言在心裏打定主意,只要有人上前招呼,就推說自己有事先走,一會再來。
“孟公來了。”只見身着一位衣着得體的掌柜模樣的人從自己身邊走過,滿臉堆笑地朝大門迎去。
聞言,鄭言扭頭看去,一位衣着華貴的中年男子,拄着拐杖緩緩走入院內。
“孟家人,瘸腿。”心中一下閃過孟姬當時在高柳郊外對高譽說的那個故事。
“莫非這就是孟姬嘴裏的叔父?他的腿果然瘸了?”巨人的聲音也在腦中響起。
想到這位叔父還不認識自己,鄭言心念一動,在他身後跟了進去。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一路上的埋伏追殺,都是.....”巨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也這麼覺得,都和孟姬這位叔父有關係。”鄭言跟着這位被稱為孟公的人走進了府邸。
看孟公在掌柜的引領下上了二樓,鄭言也緊跟着走了上去。剛到二樓,一位畫著嫵媚的妝容,身穿一件綉着飛鳥圖案的紅裙,臉上一副自來熟笑容的女子便快步迎了過來:“公子是回客還是?”
鄭言想到在代郡的孟姬對侍女的對答,強裝鎮靜對女子說道:“飲酒,就我一人。”
女子聞言一愣,一人飲酒居然上了二樓雅座,真是好闊氣的手筆。看鄭言的神情舉止,也不像貴公子的模樣,心中剛起疑,眼睛卻落在了孟姬給鄭言換的這身青色絲綢面錦袍。這可是魏國大梁城裏緊挨皇城的古街上最好的綉坊的手藝,起碼能值二十金有餘。趕忙換上一臉嫵媚風情,引鄭言入席。
“選他隔壁的房間。”巨人在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依照巨人的話,鄭言進了樓梯的房間。女子笑嘻嘻問道:“公子可有相好的姑娘?”
鄭言照着學館孟姬的話依葫蘆畫瓢地回道:“一桶趙酒,一鼎肉就行。送來后就不要打擾。”
聞言,女子依舊笑嘻嘻地答應着,心中卻暗想,小公子許是被情所傷,來此處躲着買醉來的,可惜無法再多賺一點了。
不一會兒,酒肉送上,鄭言再次囑咐沒事不要再進來打擾,便揮手讓侍女退出並將門帶上。
“現在怎麼辦?在隔壁也沒法知道他在幹什麼?”鄭言四處打量,兩個房間中間就是一堵牆壁,也無法偷看到隔壁的情形。
“你把耳朵貼在牆壁上試試能聽到些什麼,今天是孟姬回邯鄲的第一天,如果這真是她叔父,今天說不定能探聽到些許秘密。”
鄭言試了試,確實能傳來細微的談話聲,但卻完全無法聽清內容。
“這下錢白花了。”鄭言頹喪地坐了下來,對方全程聲音都壓得很低,隔壁的鄭言只能聽到模糊的低語,談話的內容卻一句也聽不真切。
“哈,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你趕緊把這個酒桶的酒倒了。”巨人在腦中催促道。
“為何?”鄭言雖然不信,但還是按照巨人的指示將酒桶里的酒倒掉。
看着窗外的一地美酒,綠大臉的聲音略帶遺憾:“可惜了,這可是一桶趙酒。”
“你把酒桶壓在牆上,耳朵貼在酒桶上,就能聽得更清楚。”
鄭言將酒桶壓在牆上,把耳朵貼了上去。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傳來的聲音清晰了很多。雖然不能聽得特別明白,但是已經能夠斷續地聽到談話的內容了。
“這是為什麼?”鄭言不解地發問。
“一會再和你解釋,先專心聽。”
“........這事......不過現在也.......從高柳回來辛苦了.......周昌這個。”斷斷續續不成句子的聲音傳到耳中。鄭言心中一陣狂跳,看來對面正在提到孟姬和自己這幾天的遭遇,清楚的對話內容已經沒辦法得知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搞清楚對面另一個人是誰。
鄭言趕忙來到房間門口,將門打開一條縫,向隔壁張望。不一會兒,只見四個舞姬走過,便沒了動靜。又耐心地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鄭言聽到了旁邊開門的聲音,被稱為孟公的中年男子和另一白袍的中年男子並肩走了出來。
鄭言趕緊開門假裝喚侍女前來,偷偷地將這白袍男子的樣貌認真地記在了腦海里。
本想趁着二人下樓時悄悄跟上,將白袍男的住處也摸個清楚,卻被店內的小夥計攔住了去路。鄭言和綠大臉都忘了,他腰間的那點碎銀,根本不夠付雅間和酒肉錢,遂被當成吃霸王餐扣了下來,無奈,只能眼睜睜看着二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