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陰陽公
所謂槍打出頭鳥，又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熊池覓最終決定，還是先認慫。
只要找到黃小妹，應該就能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問題了吧？胡進流那老貨先對自己出的手，我這算……算……
熊池覓琢磨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對對對，我這算他娘的防衛過當嘛！
寧遠城隍廟的位置和其他地方的城隍廟比起來……很有些“與眾不同”的意思。其他地方的城隍廟都放在市裡最繁華的地方，就算因為時代變遷繁華不復從前，那至少也得是老城區市中心之類的地方。
唯獨寧遠城隍廟，被人們建在了寧遠城西的寧遠湖畔，距離市區距離不短。要是放在古時候交通不便的年代，光從城裏來一趟城隍廟就得耗去參拜信眾至少一天時間。
後人也不是沒想過，把城隍廟從湖畔請到城內。只是每一次嘗試，最終都在各種因素的阻撓下失敗。後來逐漸有人傳說，言云寧遠城隍乃湖中龍王所化，老龍戀家，不願出遊。
於是，寧遠城隍廟就有了第二樁與眾不同——這裏的大殿上寫着的是“寧遠城隍龍王廟”。
如今，在寧遠城隍龍王廟的地宮內，一個留着絡腮鬍子，眉毛頭髮具為濃密的大漢正拚命敲擊着自己面前的鐵柵欄高喊，“來人吶，老熊我知道錯了！”
敲擊聲和高喊聲混雜在一起，城隍龍王廟的地宮內彷彿有一場巨大的雷雨雲團正在激烈放電。震的地宮天花板上一陣陣浮土落下，震的地宮內糾察司眾人頭暈眼花。
“這傢伙怎麼這麼能喊吶……”兩個糾察司的巡查堵着耳朵，但仍然無法隔絕這頭活熊的大喊大叫，“嗓門這麼好去學學唱歌嘛……”
“就是形象差了點，不然說不定可以當個歌星。”另一位過來送資料的糾察司巡查插話道，他放下手裏的資料后趕緊用兩根手指頭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你們就這麼放着他嚷嚷也不是個事兒吧？要不要過去問問看？”
“咱們還是別湊過去了。”剛剛閑聊的兩位糾察司巡查對視一眼，然後一起搖頭道，“聽說李姐之前為了制服這頭活熊，用法器電了他足足一分多鐘。”
“一分鐘？！”送資料的巡查目瞪口呆，“李姐的法器？電了他一分鐘才電趴下？！”
在得到了同事確定的答覆后，三人一起陷入了沉默。隨後大家一起發出了感慨。
“真是頭活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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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確定了熊池覓的防禦能力高超，並且看上去就像是個危險份子之後，三位巡查一晚上都沒有靠近地宮的監牢位置。審查這些嫌疑“人”是李萍的工作，他們三個當然也不會做超過自己權限的事情。
萬一要是被對方制住了，那少不了又得惹出一樁樁麻煩事。儘管胡進流已經向城隍說明，自己動手是誤以為對方造成了最近兩個月眾多胡家子孫離奇失蹤。但這並不能讓熊池覓擺脫麻煩——李萍當時是以糾察司巡查的身份命令熊池覓放手的。
最不濟也得治這頭活熊一個“不聽從巡查之令”的罪過。
李巡查平時也有自己的工作，按理來說熊池覓關進來之後搞不好得等上好幾天才能接受審查——最後大概也就是拘押抵刑期，審查結束之後就放出去了事。
但今天情況可不太一樣。
作為扣押拘留野妖和不懂人間規矩的妖怪的主要職能機構，只是單純扣押這些犯了事兒但罪不至死的妖怪並不合適。所謂不教而誅是為虐，在關押他們的時候，糾察司也得對這些正在接受懲罰的妖怪們進行教育。
如果妖怪們能夠接受規矩，那他們就可以正常的，和人類一樣生活在城市裏。如果不能……要麼他們重新離開城市，進入無人居住的野外重新變成野妖。要麼繼續滯留在城市之中，並且在犯下罪過後再一次被城隍所懲罰。
作為教育妖怪們的重要一環，請那些在本地生活居住的，道行深厚且德行出眾的妖怪來宣講效果就非常好。野妖們大多沒有什麼傳承，他們往往覺得自己修鍊出了一身本領，卻還要遵循人類的規矩簡直不可理喻。
而當他們看到比他們更強的妖怪竟然也遵守着人間的秩序時，受到的衝擊足夠讓絕大多數冥頑不靈的妖精重新思考自己的選擇。
今天是每隔三天進行一次的“震撼教育”日。而這一次來進行宣講的，是黃奶奶。
黃奶奶坐着奧迪100，慢慢悠悠晃悠到了城隍龍王廟大門口旁邊的停車場裏。說是停車場，其實就是一片清出來的空地。車在靠近牆根的位置上停穩之後，段秘書下車打開了車門，然後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了黃奶奶的身影。
現在雖然是工作日，但畢竟周圍還是有些定居在寧湖附近的居民會來這裏上香祈福的。如果讓他們看見有隻黃鼠狼從奧迪車上下來……總是有些影響不好。
黃奶奶背着一個特質的雙肩小書包，靈巧的從奧迪車後座上的草籃子裏蹦了出來。她站在地面上，藉著段秘書的遮擋，抖了抖站在自己毛髮上的稻草。
“要不我還是給您換一個‘座位’吧？”段秘書看着正在從自己尾巴里往外摘稻草段的黃奶奶說道，“我前段時間去花鳥魚蟲市場看了看，最近已經有專門做好的軟墊子賣了。”
“要那玩意幹啥，費錢。”黃奶奶搖了搖頭，同時繼續着自己摘稻草的動作，“而且那玩意都是給小狗用的，我用不合適。”
段秘書沉默了一會後問道，“知道了。我晚一點來接您？”
“看情況吧，反正今兒要是進展的順利能提前走，我就讓廟祝給你打傳呼機。”黃奶奶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稻草，伸了個懶腰往牆角蹦。
蹦到了牆角的破洞處，黃奶奶扭頭對段秘書說道，“你今天記得回家看看，好長時間沒回去陪孩子了吧？”
“今天我帶他去兒童樂園。”段秘書低頭點燃一顆香煙，在青白色的煙霧中抬起頭笑着說道，“期末考試這小子考了個雙百，說好了要獎勵他去玩一趟的。”
“去玩一趟挺好。”黃奶奶想了想，忽然從自己尾巴上拽了一根毛下來，然後從牆根外扯來一根狗尾巴草的草梗。把自己的尾巴毛在草梗上綁住后，她重新蹦回來把手中的東西交給了段秘書。
“回去找個小紅布袋子，把這玩意塞進去。”黃奶奶叮囑道，“讓孩子帶上——除了洗澡的時候都別往下摘。”
段秘書的表情頓時有些緊張，他接過了黃奶奶遞來的狗尾巴草，皺着眉頭問道，“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嗨，啥事兒都沒有，別嚇自己。”黃奶奶揮了揮手，“就是想起來你兒子快過生日了，這東西放在身邊算是個護身符——有總比沒有要好。”
段秘書捧着這節狗尾巴草，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黃奶奶轉身蹦進了草叢。等她徹底鑽過了牆洞之後，黃奶奶臉上一直帶着的微笑頓時消失了。
她站起身來，有些擔憂的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又回頭看了看段秘書的方向——那裏只有一堵磚牆。
過了幾秒，黃奶奶嘆了口氣，搖着頭朝着地宮的方向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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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想見見你。”在幼兒園裏，努力搓着橡皮泥的吳克昂突然聽見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放下手裏被捏成四稜錐形狀的綠色橡皮泥，吳克昂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頭一看，鍾靈鴖正在捏着自己手裏的那個……彩虹獨角驢？
鍾靈鴖放下了自己的“巨作”，然後看着吳克昂認真道，“奶奶說，今天她會早點來接我。然後……她想見見你。”
鍾靈鴖的奶奶？吳克昂琢磨了一下之後問道，“她還說啥了么？”
小姑娘想了想然後搖起了頭，“沒別的了。”
說完話之後，鍾靈鴖轉頭就把自己面前的彩虹獨角驢給揉成了一團看不出形狀的橡皮泥。
“你這做的不是挺漂亮的么，怎麼給揉了？”吳克昂看着覺得有點可惜，“這驢挺好看的呀，活靈活現的……”
“這是獨角獸。”鍾靈鴖悶悶不樂道，“可我也覺得它像驢……”
小姑娘的表情有三分不忍，四分憤然，吳克昂經過精密計算，認為大約還有三分不好意思在裏面。
等到幼兒園放學，吳克昂就被鍾靈鴖領着往大門口走去。隔着好幾十米的距離，吳克昂就發現一個鶴髮童顏看上去特別精神的老太太正朝着自己和鍾靈鴖揮手。
“奶奶！”小鍾同學脆生生的叫了一嗓子，然後扯着吳克昂就往前跑。吳克昂被拽的險些失去平衡，只能一邊跟着小鍾同學往前狂奔一邊不停的嚷嚷着，“慢點慢點！”
幾十米的路程用差不多十秒鐘跑完，吳克昂又衝出去好幾米才停下腳步。他轉過身來，“幽怨”地看著鐘靈鴖抱怨道，“你要是想看我臉搓在地上滑，下次可以直說。”
“啊？我說了你就真的滑？”鍾靈鴖同學眼前一亮，好像期待這種事情很久了似的。
“你說了我就踹你。”吳克昂翻了個白眼，挺好一個小姑娘怎麼思想這麼暴力呢？
兩個小朋友互相開着玩笑，老太太也不插話。她只是摟過自己的孫女，抱了抱又親了親，然後才讓鍾靈鴖到一旁先去玩一會。
把小姑娘打發走了，老太太蹲下身子來看着吳克昂低聲說道，“見過陰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