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這是貓

吳克昂抱起小貓的同時，周圍的三位城隍都整齊的向後退了一步。

然後有些驚慌的，互相看着對方——一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陣，擅長於和野妖們從物理層面上打成一片的林國華率先說道，“這……不是貓吧？”

林國華說了一句廢話。

那隻“小貓”身邊縈繞着的金氣之濃郁，簡直到了能令城隍心慌的地步。

這肯定不是正常小貓——你說它是一塊天外庚金吸飽了日精月華成的精還差不多。

焦明現在已經滿頭大汗了，這隻小白貓身體周圍散發出來的金氣實在是太多太濃，為了平衡周圍的五行之氣，不至於因為金氣過旺而引發某些難以預測的自然災害，焦老師現在正在全力施法調配土木水火四氣。

他手上的羅盤正在時不時的發出一陣抖動，這是法器逐漸難堪重負的表現。

田靜也不說話了，她的雙手在自己周圍上下連點，青色的漣漪一陣有一陣亮起然後熄滅。她所臨時佈置的陣法能夠增強焦明調配五行之氣的速度，同時還能增強對小貓身體周圍的金氣疏導。

兩位城隍正在竭盡全力保證這片空間中的五行平衡，但……局勢似乎仍然在穩步向著更壞的情況發展着。

整個雲鶴的五行之氣本身是一個平衡的狀態，事實上，任何一個適宜人居住的城市之中五行也基本都得維持在平衡狀態下。否則生活在這座城市裏的人們就會逐漸患上各種各樣奇怪的疾病，遇到各種各樣奇怪的麻煩……最終導致城市被廢棄。

最終在更大範圍的自然平衡下，或許過上幾百上千年，廢棄荒地的五行才會重歸平衡。

而現在為了確保酒店周圍不會突然下刀子，或者地面上長出無數細針……甚至空氣中不至於漂浮着大量的鐵粉，田靜和焦明竭盡全力壓制着小貓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金氣。可壓制金氣所需的木土火水四氣並不會憑空而生。

城隍們從雲鶴的其他地區抽調四氣，勢必會導致大量地區的五行失去平衡。更讓人頭疼的是，這隻小貓身上的金氣似乎無窮無盡，在兩位城隍的壓制下，竟然還有不少金氣溢出。

林國華皺起了眉頭。他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根大約四五十厘米長的短棍。

事不宜遲，如果這金氣還不能得到控制，那他就只能痛下殺手了——哪怕這一擊下去，必然會牽連到那個抱着“小貓”的孩子。

一條生命當然很重要，但和全雲鶴七百三十八萬人比起來……他的性命實在是微不足道。

而吳克昂……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身旁已經有人對自己動了殺心。作為曾經在各個視頻網站上雲養貓的“普通人”之一，吳克昂對貓的喜愛程度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要不是上輩子他對貓嚴重過敏，家裏至少得養個三五十隻才行。

而現在，抱着小貓的吳克昂沒有感覺自己有任何不適。自從重生以來，他第一次從心底感受到了再活一次的美好之處。

不用帶口罩和手套就可以擼貓！

“這是什麼貓啊？好可愛！”一個玩到滿頭是汗的小姑娘忽然發現有個小男孩抱着貓，頓時兩眼放光的湊了過來。她想伸手摸一摸，但似乎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於是用一種非常急切的口吻試圖和吳克昂套近乎，“我可以摸一摸嗎？”

什麼貓？吳克昂一愣，然後觀察起了自己抱着的這隻小貓。先看一眼後退處，嗯……這是個小公貓。再看看耳朵和嘴巴的地方，吳克昂頓時挑起了眉頭。

“你是緬因貓啊？”吳克昂有些遲疑的自言自語道，緬因這個品種的貓即使在三十年後都算是稀罕物。這麼一隻幼貓，現在恐怕也價值不菲。

他有些猶豫，這貓的主人估計現在正着急到處找貓呢。可周圍已經圍了一群兩眼放光的小孩，每一個都試圖伸手過來摸一摸小貓……要是自己把貓放下，不出半個小時，這小東西得被他們玩死。

小孩手上可真是沒輕重的，他們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愛護動物，不明白什麼叫生命可貴。玩死一隻小貓……對他們來說可真不是什麼大事兒。

吳克昂抱着貓，只能對其他小朋友說道，“這是緬因貓，是我養的……”

嗯，那個說胡話生效后所導致的熟悉虛弱感又來了。

把其他小孩轟散之後，吳克昂抱着貓就朝着房間裏走。他得先給遠在寧遠的黃奶奶打個電話——要不然康敏和吳寧生這兩口子回來之後看見了貓，肯定得勒令他把小貓給扔掉。

而在他剛才站着的地方，三名城隍都收起了手裏的傢伙事兒——然後一臉慶幸的看着吳克昂的身影。

剛剛可就差一點，焦明和田靜所竭盡全力維持的五行平衡就要徹底崩潰了。

而在那個三歲小孩對其他人說“這是緬因貓”的時候，那隻異獸身上磅礴散發的金氣忽然消失了。就彷彿一開始四散的金氣是三位城隍們共同產生的幻覺似的。

“那玩意……是孟極吧？”焦明擦着自己頭上不斷湧出的汗水，他身上的白色襯衫已經徹底被汗水浸透，現在貼在身上冰涼涼黏兮兮的特別難受。

田靜的樣子也沒好到哪裏去，她燙好的頭髮被汗水浸的徹底塌了下去，架在鼻子上的眼鏡全都是霧氣。她摘下眼鏡，沒好氣的說道，“剛才它還是，但現在它可就只是一隻緬因貓了。”

“這算什麼，言出法隨？”林國華關心的重點完全在另一個層面上，“只是什麼妖怪的神通？”

“那個小孩應該不是妖怪。”田靜皺着眉頭看着吳克昂的背影，然後直接邁步跟了上去，“咱們在這兒琢磨有啥用？直接問問嘛。”

在田靜的帶領下，焦明和林國華也一起跟上了吳克昂的步伐。三位城隍一起跟着吳克昂鑽進了電梯裏。

吳克昂一手抱着貓，一手掏出房卡，非常艱難的墊着腳擰開了房門，然後直接進屋就開始打電話——打着電話的同時，他還順便把自己懷裏的小貓放在了櫃枱上。

這隻小貓倒是有一顆大心臟——上了桌子之後，它就開始對着康敏放在桌上的發圈施展起了貓貓拳的功夫，它繞着發圈左晃右跳玩的不亦樂乎。

“段叔叔，我找黃奶奶。”撥通了電話之後，吳克昂對着電話那邊的段秘書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結果得到的回答卻是，“黃奶奶出去上課了。”

“那等黃奶奶來了，您讓她給我回個電話吧。”吳克昂壓住了心裏那點沮喪的感覺，非常有禮貌的報上了酒店的電話號碼，然後放下了聽筒。

吳克昂正準備再摸摸小貓，結果他忽然從玻璃上看到自己身後出現了三個人影。

其中兩個好像是剛從水裏鑽出來似的狼狽不堪，另一個則穿着一身綠色軍大衣——一看就是個神經病。

吳克昂迅速扭頭過來，看着自己面前的三個人，然後忽然擺出了一副講禮貌的小朋友的嘴臉，“叔叔阿姨，你們是不是走錯房間了呀？”

要不是因為剛剛聽完了吳克昂對着電話說的內容，三位城隍說不定還真的會信。

現在嘛……至少渾身濕透了的焦明正一肚子火沒地方出，所以說起話來那叫一個噎人。

“別裝了，我們知道你是怎麼回事兒。”焦明拿出了年級組長的氣勢打斷了吳克昂的發言，“那隻貓，是你養的？”

這話吳克昂一聽就明白了，這仨人估計就是找貓的。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這能是我養的？我跟着我爸媽來雲鶴出差，出差路上還能帶只貓？”

這句沒好氣的搶白聽的三位城隍一起一愣。

“你們養的貓跑了，我怕其他小孩把貓玩死，專門抱回來——你們怎麼連句謝謝都不說？”吳克昂又翻了個白眼，他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好不容易撿了只貓，這才擼了幾下就讓原主人找上門來。得而復失的感覺本身就不好，結果這幾個大人居然一點事兒都不懂——你好歹說聲謝謝啊。

“這不是我們養的貓。”田靜瞪了一眼自己的同事，然後蹲下身子和聲和氣的問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么？”

“不知道。”吳克昂微微眯起了眼睛，既然不是貓主人……那他們跟着自己進屋子的舉動就非常可疑了——這幫人不會是人販子吧？

田靜用手在半空中輕輕點了一下，帶出了一片漣漪。她朝着吳克昂微笑道，“我們是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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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吳克昂費了好大勁，才把自己嘴裏的那句“你們都是神經病”給憋了回去。

把仨城隍變成神經病得耗費多少年陽壽啊！

當然，作為一個有着充分社會經驗的三歲小孩，吳克昂也非常小心的先進行了一些防禦性質的佈置。

“既然你們是城隍那就應該知道，你們是沒辦法對我說謊的。”吳克昂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人認真道。

光憑那位女性空手點出漣漪的本事並不足以證明他們就是城隍，這一點吳克昂當然是能想明白的。但問題是……吳克昂自己也沒見過城隍，他可不知道怎麼鑒別這幫負責保護一座城市內常人的“保護者”。

“還有這個說法？”聽到吳克昂的話后，三位城隍先是一愣，然後焦明就打算先把這一茬給糊弄過去。

結果他努力了半天，自己的嘴巴蠕動，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確實……不能說謊。”焦明臉色一肅，微微向後退了半步。

“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問問你關於那隻……貓的事兒。”田靜稍微側身半步，擋住了焦明的半個身子。她柔聲問道，“你知道它是什麼東西么？”

吳克昂搖了搖頭，“它不是貓？”

“它是孟極，傳說中生活在石者山上的一種靈獸。”田靜解釋道，“孟極非是金行神獸，非常善於潛伏藏匿——它的叫聲就是自己的名字。”

吳克昂恍然大悟，難怪之前聽着貓叫起來的動靜像是“孟”和“急”湊在一起發出來的聲音。

孟極抬起頭，朝着吳克昂“喵”了一聲。

“不過它現在看起來就只是一隻普通的貓而已……可能比一般的貓還稍微大一點。”田靜挑了挑眉毛，然後繼續問道，“它的變化是在你說了它是緬因貓之後突然發生的，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田靜正在向吳克昂提問，而焦明則湊到林國華身邊低聲說道，“你有把握把他拿下來么？”

“沒有。”林國華非常果斷的搖了搖頭，“我在他面前連謊話都說不出來——要是他決定再補一句什麼‘城隍不能對我出手’之類的詞，咱們就都廢在這兒了。”

作為城隍，林國華的其他能力遠不如自己的兩位同事。但戰鬥經驗卻是焦明和田靜拍馬難及的豐富。他非常確定，如果自己能進行偷襲，或許還有希望趕在這個小孩說話前得手。

但動手前就一定會有殺意，至少會有惡意流露。光憑之前在樓下，他能敏銳察覺到巡遊狀態的城隍就不難判斷出——這小子對氣機的感觸極度靈敏。

所以，林國華寧可放棄動手的打算也不想冒這個險。

吳克昂把孟極變成一隻普通的緬因貓，所消耗的真氣只約等於一天的壽命消耗……那豁出一兩個月的壽命，豈不是就能換掉三個城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