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囈語

他想了想，從桌上的檔案框中翻出厚厚的檔案。

它們證明一個人的存在，也記錄著信息主人的過往。

這些檔案的歸屬人只有一個

——蘇長。

在眾多檔案之中，夾着一張黑色的信封，蠟封已經被打開。

信封上用暗金色的金屬鑲嵌出字體。

是一串神秘的代碼。

霍仲寅小心地捻起黑色的信封，望向桌子上的照片。

兩個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並肩站着，笑容燦爛。

“蘇白樓，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呢？”

思考片刻，男人抓起桌子上的電話，撥通一個號碼：

“小劉，交給你個任務，蘇長要去九號墓園，你去看着他。”

“明白。”

“再帶點錢，從我卡里划……”

聽着話筒傳來忙音，霍仲寅悵然掛斷電話。

……

蘇長掛斷電話，然後將手機放回口袋。

他環顧四周，一切正常，可是整個人卻有些患得患失。

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舒展一下身體，從角落找到清掃的工具。

他將腳下的面具碎片收攏，倒進準備好的黑色垃圾袋。

他開始整理很久沒打理過的房屋……

等到蘇長清掃完畢，雨也已經停了。

幾縷陽光破開厚重的陰霾，雲雨也散去大半。

不知名的鳥在外面鳴啼，帶着些許歡快的意味在裏面。

蘇長鄭重其事地將雜物也一一陳列好。

整理好行囊，回頭望望空蕩蕩的房間。

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音，顯得悄然靜寂。

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這裏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想了想，將玄關處的那張殘損相片抽出，小心地放在挎包的夾層里。

這是那個名為蘇白樓的男人，留給自己最後的東西。

他決定去看看那個男人。

他將鑰匙小心地收好，拎起門邊的垃圾袋，出門。

關上滿是小廣告貼紙的防盜門，蘇長忽然心裏一沉，透過窗子注視房內。

他有一種古怪的錯覺。

也許自己很長時間都不會回來。

帶着這樣的心情，蘇長走出老舊的樓。

或許是下過雨，溫度降了不少，的確不再讓人感到煩躁。

從家到地鐵站，需要步行十分鐘。

街道兩側是正在經營的商販。

其間是嘈雜混亂的人海。

由於正是周末，大家得以有空出門。

顯得嘈雜。

少年穿過喧囂的人海，沉默地前行。

錯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遞過來，鑽進他的耳畔。

刨除人們說話的聲音以外，他還能聽到其他的聲音。

它們有時像是有人在耳邊訴說的神秘囈語。

有時乾脆就是源於周圍人內心的聲音。

比如不遠處，一對膩在一起的老夫少妻。

頭禿的男人，正在想着晚上吃什麼。

而男人懷中那個年輕靚麗的女人，則是想着怎麼和男人離婚。

能聽到別人的心音，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或者說，本能。

蘇長晃晃腦袋，妄圖減輕心音對自己的影響。

從很久以前開始，蘇長就覺得自己有病。

經常會讓他在某個時間忽然睡去，醒來后一片狼藉。

又或者是產生什麼奇怪的幻覺，讓他難以分辨現實和清醒。

甚至會伴隨着猶如實質般的痛楚。

就像之前在屋子裏那般，看到房間被烈火焚燒，看到面具吞吃自己的血肉。

蘇白樓活着的時候，曾帶着蘇長進行過檢查。

最終檢查的結果卻讓蘇長並不滿意。

醫生說他只是有些精神疼痛，高中的學習給他造成了太大的精神壓力。

最終給他開了一些維生素片。

然後就不了了之。

可是從那以後，這些奇怪的東西，並未從生活中消失殆盡。

反而越來越嚴重。

他和蘇白樓說過這件事。

但是男人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只說他壓力太大，該去找個好朋友緩解一下來自青春的壓力。

呵，要是女朋友就能解決他的問題，這事情也不至於困擾他十七年。

那個男人總是這樣，無論什麼樣的事情，他都好像不放在心上。

哪怕是自己的生死。

好像也不放在心上……

他怎麼能，就這麼離開自己呢。

更何況是為自己這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呢。

死的人不應該是他。

應該是我。

蘇長忽然生出這樣的想法，心中有些難過。

但是又沒什麼辦法。

他只能繼續走着腳下的路。

可是源自他人的心音，越來越強烈。

甚至讓他的眼前，都出現些許模糊。

周圍人的身影開始錯亂起來，彷彿變成混亂的色斑。

他有些畏懼，生怕再次見到剛才見過的景象。

也怕自己做出什麼不該做出的事情。

於是他趁着進入地鐵站前的空檔，從便利店購置幾副耳塞，抵禦周圍的心音。

隨着他不再接收他人的心音。

眼前事物也隨之恢復正常。

進入車站，蘇長熟練地購票等車。

就像平日裏做的那樣。

列車從他眼前滑過，最後逐漸停止制動，蘇長走上了車。

車門在他眼前關閉，車輛緩緩啟動。

隧道兩側的廣告牌，化作彩色的流光。

九號公墓，是他的目的地。

想要到達那裏，需要穿過整個城市。

從驚蟄市的城中村，一路坐到古城區。

作為二十四城第一個建立起地鐵的城鎮，驚蟄的基礎設施非常完善。

十餘條地鐵線路縱橫整座城市，為人們的出行提供便利。

作為九州毀滅后的萌芽。

也是人類與大黑天爭奪中，開闢出的生存空間。

直至目前為止，人類還能維持曾經的正常生活。

二十四城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驚蟄是距離黑區最近的幾座城市之一。

也是最容易被侵蝕的城市。

不過好在城市外圍的靜默區域，得以阻擋黑區的侵蝕。

車門上方，標誌着站點的燈光挨個熄滅。

重複地開關車門，讓蘇長有些麻木。

這場短暫的旅途，未免太長了些。

他整個人縮在列車的角落裏，周圍人們的心音混成一團。

考慮到自己能夠聽到他人心音的事實，雖然蘇長有提前買好耳塞。

但是那錯綜複雜的聲音，依舊使他頭腦變得混亂麻木。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謝謝，麻煩讓一讓……”

蘇長捂住耳朵，禮貌地在擁擠的人潮里蹣跚前行。

他儘可能地尋找人少的地方站着。

雖然用處有限，但是多少能安靜點。

旅行終有終點，車子總算到站。

列車的喇叭中傳出悅耳的電子音：

“前方到站，驚蟄古城區，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有序上下車，注意腳下安全，謝謝配合。”

他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