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散是滿天星
“少爺?少爺?你今早見過我家少爺嗎?”
一大早就敲着魏仲房門的王曹眼見無人應答,隨手拉過身邊一個客棧夥計問道。
倒霉的夥計身材矮小,個頭才只到王曹的腰腹之間。不得已只好踮着腳尖極力的往後仰着腦袋,心驚膽戰的回答道:
“回壯士的話,小的今兒一大早就看到一位公子獨自出門去了。至於是不是您家少爺,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
……
與此同時…
揚州葉家大宅那栽種了許許多多名貴花草的花園內,一坐一站兩個年輕小夥子正急赤白臉的吵着嘴仗。
“葉大白!我花點錢怎麼了?啊…你告訴我,我花點錢怎麼了?”
衣衫不整,連腰帶都沒系的小白像條瘋狗一樣,正噴着一嘴的吐沫星子,指着面前身穿一身藏青長袍的青年絮叨着。
這個被叫做葉大白的青年就是葉家的大少爺,小白名義上的大哥。此人五官端正,身材普通,長相也是普通至極。但就是這膚色可就沒那麼普通了。
非但不普通,反而是很有特點!畢竟黑的發紅的小白見過,但這黑的發黑的還真就是第一次遇見!
小白當初剛醒過來時,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這位名義上的大哥。這如黑炭一樣的膚色,讓他一度以為自己這便宜大哥是被人從外邊撿來的。
直到看到從外地匆忙趕回來的原主爹娘。這才發現,嚯…感情人家確實是一家人沒錯。自己才是被撿回來的那個!
大白看着急得跳腳猶如潑婦罵街一般的小白,面無表情不溫不火的回道:
“花錢無所謂!咱家有錢,也扛得住你如此揮霍。但你也不睜大眼睛看看,你把錢都花在了什麼地方?青樓、妓院、勾欄、花船。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你小子就把整個揚州的煙花之地從上到下逛了一個遍!”
小白對大白的話嗤之以鼻的撇了撇嘴,非常有理的反駁道:“那我這找姑娘可不就得多找幾家,好好比較一番嗎?”
“這次要不是我斷了你的例錢,你又準備在外面比較多久才回家?”
“別扯那些沒用的,爹都沒斷過我的例錢,你憑什麼?”
大白脾氣極好的抹了把臉上的吐沫星子,也不生氣,只是閉着眼睛搖頭晃腦的說道:“驕奢淫逸,所自邪也。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
雖然聽不懂大白到底在說些什麼,但絲毫不以為恥的小白仍是底氣十足的叫嚷道:
“你說人話!”
“爹是沒這麼做過。不過你要是再這麼玩兒下去,也就快成孤兒了!”
“你…你…你…”
被一句話噎住的小白,哆嗦着抬手指向大白,氣的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幾個月以來,大小白兄弟倆少說打了幾十場嘴仗。小白也是毫無例外的一次都沒贏過。
大白雖然看起來為人敦厚老實,但這嘴巴卻是毒的很。就連懟人也總是另闢蹊徑不怕自傷。而且每當小白佔據上風的時候,大白就會引經據典一頓之乎者也。
戰局進行到這兒,基本也就結束了。歸根結底小白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虧。聽不懂自然也就無從駁起。
心虛的小白一看自己說不過,也就不再繼續與之理論,轉身就奔着一旁的書房走去…
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大白可太了解小白是個什麼德行了。
但凡小白去過書房,第二天保准有幾幅名人字畫,亦或者是幾件兒文人雅士喜歡的案頭清供出現在市面上。而且是因為著急出手的緣故,這價錢也是可想而知的喜人。
“站住!”
葉大白出聲叫住想要溜走的小白,思考片刻后,嗓音依舊溫和但卻不容置疑的說道:
“昨日我與父親聊過了,葉家的生意你可任選其中三州作為私產,盈虧自負。以後就不要從家裏拿錢了。”
步伐匆忙的小白吧嗒一下止住腳步愣在原地,待到轉過身來時卻是早已雙眼通紅。懷着前所未有的委屈,帶着哭腔質問道:
“葉大白…就因為我找姑娘,你就要分家是嗎?”
大白並沒有出言解釋,只是看着眼淚都快掉下來的小白繼續說道:“你長大了,也該學着打理家裏的生意了。想要哪裏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小白抽着鼻子擦了擦眼睛,抬腳就要離開。只不過剛走兩步,卻是突然又轉身走了回來,抬手指着大白的鼻子罵道:“葉大白,你就是個混蛋!”
說罷沒再去往書房方向,氣呼呼的徑直離開了院子。
“二少爺!”
一名葉家侍衛與小白擦肩而過走進院子,待到沒有搭理自己的小白走遠后,這才替大白打抱不平似的說道:“主人,這小子也太過分了。他還真拿自己當二少爺了?”
目送小白離去的大白微微側身,一改剛才人畜無害的憨厚模樣。嗓音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知道他姓什麼嗎?”
正好與大白目光相對的侍衛心中一驚,趕忙跪倒在地,低着腦袋聲音顫抖不已:
“姓…姓葉!”
面無表情的大白看着跪倒在地不停打着哆嗦的親近侍衛,擺手示意讓其退下。
就在侍衛剛要走出院門時,身後卻是再次傳來了大白那猶如冰塊一般的冷漠聲音:
“你自己去薛離那兒吧!”
聽到這話的侍衛猛的頓住腳步,好一會兒才僵硬的轉過身子,面朝院內下跪叩首后,起身頂着額頭的一片紅腫離去。
孤身站在院內的葉大白從頭到尾都並未回頭。只是望着小白離去的方向獨自一人自言自語的說道:“小白啊,你也別怪兄長。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天下妖孽橫行,亂局初現,眼看着就要刀兵四起。而我們葉家實在是太有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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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靖安寺
四五個大小光頭排隊走進大殿,尋到自己的位置后,便準備開始今天的早課。
“師傅,了凡師兄已經好幾天都沒來做過功課了。”
一個年齡不大但看起來卻十分機靈的小和尚一邊整理着身上僧袍,一邊沖身前的老和尚打着小報告。
老和尚慈眉善目鬍鬚花白,甚至就連眉毛都有了青灰色的跡象。離遠了一瞅,妥妥的一副高僧模樣。
老和尚沒接話,只是伸手捋了捋花白的鬍鬚,答非所問的回道:?“了空啊,如果不讓你吃飯,那你餓着肚子還能好好念經嗎?”
小光頭歪着腦袋沉思片刻,聲音稚嫩卻一本正經的答道:“師傅是想說,念經就該心無雜念,不能讓這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擾亂心神是嗎?”
“阿彌陀佛!為師是要告訴你,咱們出家人也是要吃飯的!”
這可不是老和尚無緣無故的在打機鋒,他也只是說了句實話而已…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財務小白就往寺廟扔了上萬貫銅錢。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無非就是給了凡也就是趙狩求個方便。
就這還不算私下拿給趙狩的錢財,畢竟那才是大頭兒。兩相比較之下,這點香油錢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所以說小白之所以有時候去下等勾欄而不是一等花船,可能並不是為了比較各處姑娘們的美貌。
而是那段時間的葉財務可能確實是手裏沒錢了!
“額,好的師傅!徒兒記下了!”
“對了師傅,了凡師兄最近總是偷偷往師傅您的房間跑,您是不是偷偷給他講解佛經啦!”
老和尚聞言一怔,捋着鬍鬚的手掌頓時僵住,思慮片刻后這才半眯着眼睛說道:“隨他去吧…!”
精準踩雷的小和尚點頭哦了一聲。隨即便自顧自的念起了阿彌陀佛。
看着身邊認真禮佛的小徒弟,老和尚一臉欣慰。接着想到那個身份神秘的了凡,不由得隱去了嘴角笑容,有些意外的說道:
“竟然喜歡那些東西嗎?會是哪一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