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荒村祭祀
閑乘月坐在木凳上吃花生,嬸子坐在他旁邊縫褲子,木桌上放着小山一樣的花生,白皮花生,沒有紅皮的生吃香,但也沒有閑乘月挑揀的餘地,桌子上還放着兩個茶盅,裏面泡着的是金銀花。
嬸子縫完褲子,一臉和藹地問閑乘月:「後生,還想吃點什麼?嬸子家還有紅薯干。」
閑乘月點點頭,嬸子又去給他抓了一把紅薯干出來,閑乘月就一根根的慢慢嚼。
不是現代常見的紅心薯,而是白心薯,不過多數時候沒人會從名字上區分,統一叫紅薯。
他慢慢嚼着,覺得似乎是比超市賣的紅薯干更香甜。
嬸子自己也吃起來,她眼裏只有閑乘月,完全沒有站在田坎上的宿硯和林敏。
她笑眯眯地說:「後生長得像我兒子,一樣俊呢。」
閑乘月喝了口金銀花水,姿態放鬆地問:「嬸子,明天該下雨了吧?」
嬸子抬頭看了眼天,她很瘦,但臉上總掛着笑,她去給閑乘月續了一杯水,坐回來之後才和藹地說:「不曉得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後天,今晚也有可能。」
閑乘月沖嬸子露出一個微笑——他的微笑吝嗇極了,甚至不等嬸子看清就收了回去。
嬸子又感嘆了一句:「笑起來更像我兒子了。」
不遠處的田坎上,宿硯正在和林敏聊天,林敏是個悶嘴葫蘆,膽子比普通人更小,一緊張還結巴,林敏不敢離宿硯太遠,但又不想太近,兩人之間就隔着半米的距離。
宿硯看着還在吃紅薯乾的閑乘月,嘆息道:「我覺得我長得也不差啊。」
他們路過這的時候,出門倒髒水的嬸子一看到閑乘月就停下了腳步,連拖帶拽地把閑乘月拉到了院外的桌子邊坐着,跟個慈愛的老母親似得,又是送花生又是倒水,偏偏閑乘月還是一張冷臉,嬸子也不在意。
這可能就是一張好臉帶來的好處?
可宿硯不覺得自己長得比閑乘月差多少,風格不同,要是喜歡他這款的,說不定還會覺得他長得比閑乘月好看。
林敏小聲說:「閑、閑哥長得好,像明星。」
她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宿硯挑眉看了她一眼:「喜歡閑哥?」
林敏沒說話,但這本身就不需要答案,閑乘月雖然很冷,但是強,加上又這麼俊美,能帶給人安全感,不喜歡才是怪事。
人人都有慕強心理,哪怕是個壞人,只要夠強夠美,都能有無數擁躉,更何況閑乘月還不是壞人,反而跟她一個陣營,他的強大就是她的□□。
閑乘月還在跟嬸子說話,嬸子慈愛的對閑乘月說:「祭祀的時候,多往後面站站。」
「嗯。」閑乘月點點頭,吃完最後一根紅薯干後站起來。
這一天他們依舊是閑逛着過的。
回去的時候路過磨坊,正好在草地上看到了正和磨坊主兒子一起玩的梁舒他們。
閑乘月停下腳步,看向磨坊主的兒子,他正指使着一個男人用刀割小拇指。
男人不敢,他顫巍巍地看着男童,不敢割,也不敢不割。
「我要玩!!」男童聲音尖銳刺耳,就好像指甲劃過鐵窗,激起聽眾一身的雞皮疙瘩和冷汗,他就像隨處可見的熊孩子一樣,嘴巴一張一合,來回重複,「割下來給我玩!你不割手,就割頭!!」
男人手裏拿着一把一看就知道很鈍的刀,他看着自己的手,額頭全是冷汗,眼裏都是淚,身體一直抖個不停,他甚至有些站不穩,求助的看向梁舒他們。
但他的隊友們也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就算說的出來,也沒人願意代替他。
男童忽然不叫了,他埋着頭,陰惻惻地問:「你們不是要陪我玩嗎?」
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一塊塊的暗紅色爛肉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鑽動,他一張口,嘴角就裂到耳根,他定定地看着拿刀的男人。
男人無措地看向梁舒他們,他額頭的汗大滴大滴地落下,很快沒入草地,消失的一乾二淨。
「給我!!!」男童尖叫道,「你給不給我?!」
梁舒聲音發抖地說:「馮哥,你、你就聽他的吧。」
男人大腦一片混沌,他拿起刀,但怎麼也下不了手。
「你來。」男人把刀交給了梁舒,臉色蒼白地說,「我把手放在石頭上,你來砍。」
梁舒看向隊伍里另一個男人:「周哥,你來吧,我力氣小,怕讓馮哥遭罪。」
周哥也是一臉驚恐,但他沒有拒絕,他也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如果讓梁舒她們來,姓馮的卻是要遭更大的罪,這把鈍刀,必須要用足夠的力氣,才可能一次把手指砍斷。
不然就是來回拉鋸,要把人疼死。
「我、我試試……」周哥咽了口唾沫。
他在現實里連一隻雞都沒殺過,連魚都是菜市場魚販子殺好了遞給他。
馮鍾把手放到比較平的石頭上,閉着眼睛,全身肌肉緊繃。
梁舒和謝悠敏不敢看,只有男童嬉笑着走到馮鍾旁邊,直愣愣的看着馮鐘的小手指。
周哥舉起鈍刀,在陽光下,即便是很久沒有打磨過的鈍刀似乎也能閃出寒光。
梁舒和謝悠敏深吸一口氣,轉過了頭。
第一刀沒能切下馮鐘的小手指,但是把骨頭砸斷了。
馮鍾痛得抱着手在地上翻滾,臉上全是熱淚。
男童走過去,對着馮鐘的肚子踹了一腳:「還沒切下來!快點起來!」..
馮鍾咬着牙根,他疼得說不出一句話,男童看向周哥,尖叫喊道:「切下來!把他的手指切下來!」
周哥晃晃悠悠地朝着馮鍾走來,他的腿肚子一直在抽筋,抽得他渾身打顫。
「馮鍾……」周哥半跪在馮鍾旁邊。
馮鍾已經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了,他只覺得疼,骨頭被活活砸斷的疼。
周哥只能強行按住了他的手,讓梁舒和謝悠敏抱住他的腿和頭,然後一刀又一刀的往下砸。
周哥用的力氣越大,馮鍾看起來越慘,男童臉上的笑容幅度就越大,他那雙大得驚人的眼睛倒映着馮鐘的臉,馮鐘的青筋冷汗,悲愴的神色,都讓他興奮。
他「咯咯」地笑着,像一隻雞。
小手指終於被「砸」斷了,男童彎腰把那截小拇指撿了起來,這是一根男人的小拇指,不怎麼漂亮,關節還有些彎曲,指甲也不幹凈,斷得還十分不幹凈利落,切口的地方還有碎肉,手指染滿了血。
男童也不嫌臟,把那根手指吃進嘴裏,似乎這玩意是他的零食。
梁舒他們看着男童,男童得到了玩具,他把乾淨的手指拿在手裏,像咬自己手指甲一樣咬着馮鐘的小指指甲,然後——他一下掰斷了手指上的骨結。
「他的不好玩。」男童又圓又大,魚一樣的眼睛緊緊盯着梁舒,語氣卻像個撒嬌的孩子,「我要你的中指!」
梁舒後退了一步,她看着倒在地上暈過去的馮鍾,又看了眼還拿着刀發愣的周哥。
謝悠敏咬着下嘴唇說:「小舒……」
梁舒背後冷汗直冒,打濕了她的衣服。
「悠敏,你幫幫我,給我找一截木頭,我咬着,讓周哥砍。」梁舒知道他們逃不了,綠豆糕還沒到手,馮鍾已經失去了一根手指,現在不能喊停。
可她還是怕,怕得想暈死過去,什麼都不用再面對。
周哥拿着刀,眼裏滿是血絲,男童還一直盯着他,他用一隻手捂住眼睛,絕望的蹲在地上:「我不行了……我不能再做了,我做不到,我動不了手……」
他真的就那麼一下下的,砍斷了馮鐘的手指。
當時他什麼都聽不見,他聽不見馮鐘的呼痛聲,聽不見馮鐘的尖叫聲。
但是現在理智回籠,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砍斷了一個人的手指。
「周哥。」梁舒臉色蒼白,但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她自己怕得牙齒都在打顫,呼吸都不順暢了,還要安慰周哥,「周哥,我們現在不能說停,綠豆糕怎麼也得拿到手,馮哥已經沒了一根手指,我們不能停。」
「周哥!」梁舒大喊了一聲。
周哥一邊哭一邊說:「你忍、忍着。」
梁舒的骨頭沒有馮鐘的硬,砍了三下就斷了,她的手指很漂亮,白皙纖長,在現實里她不僅會鋼琴,還會一點古箏和古琴,她是註定要靠手吃飯的人。
但現在這份完美被毀了。
梁舒咬着牙,看向男童。
似乎是對梁舒的手指很滿意,男童把她的手指揣進了自己的衣兜里。
這樣……就可以了吧?
過關了吧?
付出了這麼多,疼成這樣,他們總算能拿到綠豆糕了,對不對?
男童卻忽然「哼」了一聲,他那奇怪的眼睛眼珠一轉,喉嚨里發出「赫赫」聲,然後伸出細瘦的手,指着路邊的方向:「讓他過來陪我玩!」
梁舒他們看過去。
站在路邊的男人還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樣子,他的頭髮很黑,皮膚卻很白,他站在那,似乎是在看風景,又似乎是在等人。
梁舒他們的心忽然掉進了深淵裏。
閑乘月不需要綠豆糕,他會不會幫他們?
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