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第 118 章
聽到葉王的回答,宿儺忽地沒了興緻。
就這就這?
沒意思。
葉王想開后,他的生活出現了細微的改變。
與以往一樣,葉王除了每天去陰陽寮打卡,還時不時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找宿儺打卡。
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
「哎呀,心情不錯吧?」葉王帶着新的、被施加了咒術的膳食來拜訪宿儺,「今晚吃過了嗎?」
雖然葉王沒有明說,但宿儺知道葉王在說吃人的事。
「你又想幹什麼?」宿儺絲毫不掩飾自己疑惑的表情。
葉王輕輕一笑,「我想你不管是嬉戲、玩鬧還是欺凌,應該夠了吧?」
宿儺坐在庭院裏看月亮,整個人顯得懶懶散散,「完全沒有幹勁啊,毒都下了,卻根本不打算打過來。京都的咒術師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們也太能忍了,我可是難得好心拜訪,一點主人家的禮儀都沒有,無聊。」
「你這種視所有存在為玩物的態度真過分。」麻倉葉王輕輕地笑。
「麻倉葉王,猜猜看,你覺得會死多少?」宿儺聲音盡顯愉悅和惡意。
葉王沉吟了下,他知道宿儺在問他的計劃。
只有通靈人的世界,他還在思考,不過宿儺的問題很好回答。
「全部都會——,所有的人類,全部都會死去。」
聽到這個回答,宿儺抬起眼睛,掃了麻倉葉王一眼,「你倒是貪心,憑自我意識擅自區分人類與術師,出乎意料的大膽嘛。」
「簡單明了,這種做法你不覺得合理嗎?」葉王打心底認為自己的行為沒問題。
給宿儺科普完什麼是通靈人,什麼是通靈王,什麼是偉大精神,葉王的計劃也到了尾聲。
「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考慮,不過大體計劃是這樣。」
宿儺對此笑了幾聲,「就這啊?相比創造新世界,你這種行為像極了復仇和遷怒,既不打算劃分術師與非術師,也不打算解決問題,明知人心不會改變,算不算重蹈覆轍?」
在宿儺眼中,術師和非術師一樣。
葉王的行為,整合起來,也就是仇恨。
「沒錯,」麻倉葉王看向隨意坐在緣側的宿儺,聲音平淡,「讓討厭的傢伙消失有問題嗎?」
「如你所知,這是我的想法,我並非刻意區分人類和術師,人心這種東西,你我都清楚,太渺小了。」
「的確簡單直接,然後呢?」宿儺對葉王之後的行為充滿好奇。
「然後?」葉王不明白宿儺在說什麼,「什麼然後,然後就是通靈人的世界,還有什麼然後?你既不覺得我的計劃有問題,也沒有提出修改意見,現在問我然後?」
宿儺歪着頭支着下巴,「正因為沒意見,所以才想問後續,反正他們怎麼樣都跟我沒啥關係,新世界不會太無聊嗎?神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你身為大陰陽師,應該很清楚吧?」.
「怎麼說呢.....」宿儺的問題把葉王問住了。
簡單思考後,麻倉葉王稍微組織措辭,「大概是命運,又或者——高天原?這樣看,高天原是個棘手的問題。」
從另一個角度思考,麻倉葉王發現高天原立場微妙,「麻煩。」
宿儺總結,「所以你頭疼的應該是高天原?」
「是這樣沒錯。」葉王肯定。
「你是大陰陽師吧?怎麼成為大陰陽師的?從你的行為還有想法,很難想像你曾保護過京都喔。」宿儺起了幾分興趣,只是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
【沒勁。】
他不關心也不在意麻倉葉王的回答,直接跳到下一個話題,「好無聊啊,改天我會上門拜訪,歷史文獻里的記錄應該會有趣點吧?」
突然跳到另一個話題,葉王愣了下,「歷史文獻嗎......我倒是期待你這個當事人會怎麼評價。」
「到時候再說。」
不等葉王回答,宿儺起身離開。
在宿儺看來很無聊,不管是京都的情況還是京都的部署,又或是其他人的計劃,他打心底覺得無聊。
對他來說,他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保持自己心情愉悅,但終幕前的等待多多少少有些無趣,就好比主食前的等待,不過尚在忍受範圍內,畢竟飢餓感也是一味調味劑。
羂索不知道乾飯人的想法,他只是廣撒網,時不時蹲點。
宿儺最近乾的事太過了。
花火會後,他將京都的咒術師人為進行洗牌,不僅滅門還把人家的家徽製成點心,一式三份送到咒術御三家,此後還襲擊了陰陽寮,那真是一個血色的夜晚,平安京的夜空盡數染上赤紅,說是地獄也不為過。
根據平安京的地圖,羂索將宿儺的行動方向進行延展,各種線相交,結合最近京都的失蹤人口,簡單確定範圍。
他已經安排了相當多的人,也考慮了突發情況的對策,但也僅僅只是推斷,真實情況說不定會超出預計,力量是一個方面,更棘手的是宿儺的想法。
收到底下人傳上來的消息,羂索回以溫柔的微笑,他告訴與他合作的詛咒師們,「想要和詛咒之王對話,如果能滿足一個條件就能成功和他搭上線,僅僅讓他心情愉悅就好。」
「容在下先行一步,身為左大臣不能與爾等共行真可惜,祝諸君武運昌隆。」
羂索離開了。
估算距離后,他待在離那邊三百米的地方等待。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誠心達成合作,大家說到底不過是商業關係,這意味為了達成目的,他可以最大限度地對「合作夥伴」進行利用。
染血之花綻放,方方正正的肉塊盡顯主人的刀工,除了還站在此地的兩個人,此地再無生機。
羂索笑眯眯地撿起方方正正的小塊,「技藝精妙啊,這就是所謂的詛咒之王嗎?」
「是你讓那些廢物來送死?有話要跟我說?」詛咒師的意圖太明顯,在談話中,宿儺知道那些人的來意,於是——他否定了他們。
「好歹讓我盡興了,說來聽聽。」
宿儺表現得很隨意,然而羂索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
心情屬於主觀,一旦有哪句話讓宿儺感到不愉快,他們的交易就算失敗。
羂索半垂眼瞼,「我的名字是羂索。」
「觀世音救度化導的那個羂索?」
「是,我是羂索。」
「我找你是想知道虛構鬼神的製作方法,曾經身為人類卻拋棄一切的人類,能否告訴我你的起源?」
羂索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奇異的是,他知道宿儺的下一步,他清楚這是一種冒犯。
......冒犯?
不,不是冒犯。
......是坦誠。
直接說明比惹煩他的後果要好得多,雖然兩者都沒差,都會引起宿儺的反感。
宿儺似笑非笑,沒有其餘的動作。
可就是這個簡單的表情,羂索感到了死亡的氣息。
並非沒有動作,而是他看不見。
就如同之前的死人。
宿儺對術的理解精妙到難以形容。
羂索活了很久,他看過許多術師相互廝殺,看過鬼之間的死斗,看過抵達極致后酣暢淋漓的殺人技。
他也知道宿儺的術式,切割類的斬擊,但來得太快。
左大臣的人頭落地,血液四濺。
他該慶幸,宿儺針對的是脖頸而不是頭顱嗎?
這種存在,不管看多少次,還是會為之感到驚艷,被視為虛構鬼神的人類,超越了人類極限的術師......
如果再來一次,羂索依然會問出相同的話。
預料的黑暗沒有到來。
宿儺撿起人頭,慢條斯理地劃開左大臣的頭顱,看到頭顱里長着牙齒的腦花,挑了挑眉。
「一時好奇不小心切斷了,你還真脆弱。」
羂索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他就被扔了。
濃稠的血混合無色透明的腦脊液,粉紅到發膩的腦花從他寄居的腦殼裏軲轆軲轆滾出來。
宿儺沒想殺羂索。
就算他將羂索寄生的殼子斬首,削開腦殼,他也沒想殺,如果在這個過程,羂索死亡,那說明羂索毫無價值,脆弱、沒用、不堪一擊,沒有合作的必要。
羂索的問題,是針對虛構鬼神的問題,而起源,說法很有趣,以此推測這傢伙不知道從哪知道物什麼獄什麼的事,進一步推斷——降靈。
根據腦花的情況,宿儺大致知道這傢伙能使用他人的術式。
「手段和目的真扭曲,簡直太噁心了,然而很直率,真不愧是羂索,救度世人啊,雖然扭曲混雜得不像樣,仔細一看很執着嘛。說明一下,你的計劃。」
合作?
喔,羂索當然知道不是合作,畢竟才開始。
第一步成功了,又沒完成成功。
粉紅色的腦花重新回到左大臣的腦殼,使用反轉術式進行修復,左大臣這個身份還不到落幕的時候。
「源氏的妖怪兵器,您是否知道?源氏通過咒術拿走妖怪的名和形,給予他們虛假的記憶,讓他們誤以為他們是付喪神,而源氏除了妖怪兵器,還設有祭品巫女,他們崇拜的對象是八岐大蛇。」
羂索頓了一下,輕聲說:「而源氏前不久借麻倉葉王之手,將毒酒獻於您......」
宿儺嗤笑,「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知道?」羂索的表情有一秒僵硬,不過很快他收斂外露的情緒,帶着笑容的假面,不緊不慢地切到另一條情報,「京都的靈脈出現了問題,據賀茂陰陽師調查,同時出現問題的還有黑夜山、七角山、逢魔之原和大江山,所有靈力消失於京都。」
「你的意思是八岐大蛇?」宿儺若有所思。
「不,您誤會了,我只是提出有這種可能,我並不知道源賴光在幹什麼。」
羂索接下來的話細品有一種拱火的意味。
「不止我一人知道您的位置,宮廷里的神明、薨星宮的天元、源氏家主源賴光、大陰陽師麻倉葉王,他們都知道您的所在,包括我在內,我們都在等待終局......」
「廢話到此為止,少吊我胃口。」宿儺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看樣子您對這些都不感興趣,」羂索眼中閃過一絲暗色,「在終局到來前,您很無聊吧?」
羂索開始解釋什麼是泳者,什麼是遷至彼岸,什麼是死滅回遊,什麼是基本條件,什麼是附加條件,怎樣否定規則,但他隻字未提束縛條件。
死滅回遊的條條框框,在宿儺看來是遊戲,不可否認確實很有趣,宿儺揚起一個笑,「不錯不錯,你還真想救度眾生?說說吧,你的咒縛內容,我可以勉強聽聽,自己注意分寸。」
羂索聽懂了宿儺的話外音,「——」
聽到羂索的要求,宿儺伸出兩根手指,意思是他有附加條件:「——」
「不行,這樣做您會嚴重影響死滅回遊的長久運營。」羂索笑容僵硬。
「什麼嘛,只要將所有結界摧毀,所謂死什麼回什麼也就能輕鬆取勝,看來也沒我想像的那麼有趣。」
宿儺垮起個小貓批臉,「——」
羂索沉默了一會,「——」
「那就這樣吧,互相殘殺達成要求。」宿儺答應了。
遛彎結束后,宿儺找到里梅。
「里梅,有些事需要你去查。」
宿儺終於想起羂索說的那個人是誰。
知道物部天獄,可以從時間確定範圍。
羂索?泳者?術式?
愉快愉快。
相當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