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離開

周年慶主會場,到處都充斥着閃光燈的聲音與刻意壓低的討論聲。

主台上,司明沉已經帶着溫稚離開,副總拿着話筒疏導越來越激烈的震撼聲與交談聲。

走廊里,是兩道不一樣的步伐。

溫稚被司明沉牽着手腕,偷偷揚起唇角。這麼多年過去,司明沉似乎又高了一些,身材也比高中時挺拔寬闊。

他悄悄揚起唇角,越來越滿意自己的老攻。

推開最近的休息室木門,司明沉立刻低頭嚴肅地看着溫稚。

“你的頭怎麼了?”

溫稚抬起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沒事,出了小車禍。”

緊張之餘,司明沉發現自己還牽着溫稚的手腕,稍稍鬆開:“小車禍裹得這麼嚴實,其他部位受傷了嗎?”

溫稚用手指點了點腦袋:“其他部位沒有,就是我好像失憶了。”

聽到這句話,司明沉明顯半信半疑,嚴肅的眼神染上一抹複雜,淡淡瞧着溫稚。

溫稚配合地帶起微笑,向前邁了一小步,手指自然而然地牽起司明沉的領帶,裹着拇指轉圈圈。

……

半小時后,司明沉派人拿到溫稚的全部病例。

明亮的窗前,司明沉認真看病例,而溫稚托着腮乖乖看司明沉。

頭一次被溫稚這麼關注,司明沉有些不太習慣。

餘光淡淡觀察着溫稚的一舉一動,將注意力刻意放在病例上。

出院病例中有這樣一段話,讓他反覆讀了三遍。

“患者由於頭部強烈撞擊,導致記憶系統性的紊亂,具體表現為記憶與事件的關聯錯亂、杏仁核與海馬組織主導的情感表徵錯亂。目前已知的是患者記憶暫時退回到十七歲,且對當時的社會關係有簡單且清晰的認知。但情感表徵錯亂還未體現,後續需要隔周複查。”

司明沉仍然難以置信,淺棕色的眼眸帶着幾分推敲,看向溫稚:“除了高中的事情,其他都不記得了嗎?”

溫稚搖頭:“高中之前的事情都記得。”

司明沉將病例撂下,靠在椅子上目光複雜:“那你怎麼知道我們的關係?”

溫稚:“我出了事,醫院聯繫的我爸,我爸告訴我,我們結婚了。”

司明沉輕輕點頭,沒再說話。

如果說溫稚不久前,決絕地提出離婚是老天給他的打擊,那麼對方的突然失憶,恐怕是老天和他開的玩笑。

雖然離婚那件事,溫稚不記得了,但高中時正是溫稚瘋狂喜歡桑祁的那段時間。就連溫稚除夕夜偷偷翻牆跑來給他送的餃子,都只是因為他是桑祁的表弟而憐憫他。

而他卻在有胃病的情況下,將餃子全部吃掉,在溫稚離開后在無人的宿舍哭了很久。

瞧着司明沉表情的細微變化,溫稚敏感地察覺到一絲不對。

雖然司明沉高冷,情緒表達從不外露,但每次司明沉不開心,溫稚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他收回托着下巴的手,靜靜看着司明沉,待司明沉手指撥動那份住院病例時,站起身走到司明沉肩側。

“我沒事,不會不記得你。”

溫稚伸出手臂,攬住司明沉的肩膀,將頭靠在上面:“別難過了,今天我本來還想向你興師問罪,但我決定原諒你了。”

司明沉眼眸一震,來自耳邊灼熱的呼吸輕輕撲到他的側臉。

“為什麼要跟我興師問罪。”

“我出了車禍,你應該是我的第一緊急聯繫人才對,可警察聯繫的卻是我爸。而且我來公司找你,保安不認識我不讓我進來。但你不要怪保安,畢竟我裹成這樣,能認出我的人不多。但我就是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幫我設立一個門禁指紋,方便我來公司找你。”

司明沉張了張嘴,解釋的話堵在喉嚨。結婚四年,溫稚除了那次提出離婚,從來沒踏進司盛半步。緊急聯繫人那項,司明沉結婚時提過,但當時溫稚每天都不開心,這件事也就耽擱了。

“是我不好,我讓秘書設立。”

溫稚心情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盯着司明沉的腿,順勢坐在了上面。

臉頰湧起兩團淡粉色,溫稚耳根發燙,眼睛根本不敢去看司明沉。

雖然結婚四年也算是老夫老妻,但在他目前的認知里,算是新婚宴爾。

對於溫稚的親密舉動,司明沉反應並不自然,雙臂一時之間無處安放。

他把目光移向窗外,想要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腿上的溫稚眼神很溫柔,此刻正含着笑意看他。

他承認,他喜歡這樣的溫稚。

這份溫暖的觸感和信賴,是他在這四年中奢望已久的。

不想追究緣由,也不想刨根問底,他寧可現在是個夢。

但夢總歸會醒,就像溫稚那天在他辦公室,堅定離開的背影一般。

他不明白,如果溫稚記憶倒退到十七歲,為什麼對待他這麼熱情,反而與失憶前大相逕庭?

他不是暗戀桑祁嗎?

還是說失憶后溫祁山與溫稚說了什麼,溫稚才這樣表現?

司明沉的心情很亂,垂着的眼眸同樣暴露了他的心事。

溫稚盯着他,在猜司明沉想什麼。

雖然目前只見面一小時,但他能察覺到自己與司明沉的相處模式並不是像他幻想的那般如膠似漆,恨不得天天膩在一起。

司明沉對他很高冷。

回想起溫祁山所說,兩人是商業聯姻感情還不錯,他更奇怪了。

難不成司明沉是悶騷踏實肯干型?

想到這裏,溫稚更害臊了。

果然是27歲的身體17歲的心。

本能的反應讓他想起親密的事情。

他看過很多類型的小說,像司明沉這種外冷內熱的大帥哥,就得瘋狂開撩,激發他最原始的衝動,袒露內心的真實想法和慾望。

溫稚輕輕嘆息。

未來的路,任重而道遠。

不過不要緊,他跟司明沉結婚了,有大把磨合的時間。

沒準磨着磨着,就越來越合拍默契。

“老公,我們回家嗎?”

溫稚的話將司明沉拉回現實。

司明沉猶豫和糾結着。

到底要不要告訴溫稚他們已經簽訂離婚協議的事。

但對上溫稚那雙笑盈盈地眼睛,感情暫時戰勝了理智。

“嗯。”

離開前,文特助已經拿着新手機交給司明沉。溫稚那部手機壞了,他是明星,經紀人找不到他會很着急。

將電話卡塞進去,溫稚尋找企鵝app的身影,嘴上念叨着他農場的菜。

司明沉:“現在大家不用企鵝,用微信。”

溫稚哦了一聲:“謝謝老公。”

溫稚突然發現,他叫司明沉老公越來越順嘴。

他們的婚房,臨時從市場交易中撤下。溫稚失憶的這段時間,暫時還需要住在這裏。

“我的經紀人,是叫晴姐嗎?”

剛登陸微信,溫稚便收到了晴姐的奪命連環call,記錄是他這幾天的通告。

“老公,我現在在娛樂圈屬於什麼咖位?一線我覺得夠嗆,二線應該沒問題吧?”

雖然那個司機不認識溫稚,但溫稚安慰自己,一定是那個司機不追星。

司明沉思索片刻:“三四線。”

溫稚當即蹙眉:“不合理。”看着司明沉,他弱弱問:“是不是我不肯接受潛規則,得罪了哪位大佬,故意壓我資源?”

這番話,讓司明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雖然溫稚在娛樂圈內,並沒有透露和自己的關係,但他一直用人脈暗中照顧着溫稚。娛樂圈就是個大染缸,讓溫稚自己打拚,他怎麼可能放心。

“應該沒有,他們不敢動你。”

溫稚突然揚眉,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好像霸道總裁。”

面對溫稚的調侃,司明沉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繼續認真開車。

回到他們的超級豪華大house,溫稚心情很好,像只花蝴蝶在每層亂竄。

當他看見二層有一間專門的豎琴室時,驚喜地瞪圓眼睛。

月光下,那架白色豎琴琴弦細膩,好像流轉着溫柔的月色,是他從小做夢都想擁有的那架。

他記得這架豎琴叫《month》,原產自丹麥,後來被法國一位收藏家拍下,從來再沒信息。

他的母親林傾稚出生於音樂之家,從小就喜歡錶演熱愛豎琴。溫稚從小就跟隨母親學習豎琴,高中之前獲得過很多國際獎項。

當初他跟林傾稚去法國時,對這架豎琴一見鍾情,可惜的是他不對外出售,是音樂行從收藏家那裏借來的。

溫稚迫不及待坐下,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着豎琴。豎琴彈起來溫柔舒美,女生居多,每次樂團表演他都作為亮眼的存在。

司明沉真的很愛他吧。

不然怎麼會費盡心機幫他買來這架豎琴。

這時,門口響起腳步聲。

司明沉靜靜看着溫稚:“這是給你的24歲生日禮物。”

他原以為溫稚很喜歡這件禮物,但那天溫稚離開,並沒有帶走這架豎琴。

此時,溫稚起身朝司明沉小跑過去,主動牽起他的手,揚了揚眉:“本少爺很喜歡這架豎琴。雖然你送我時我一定說了這句話,但我還想再說一次。”

溫稚的手心很軟,比司明沉小許多。

司明沉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淡淡抬眼:“喜歡就好。”

因為溫稚的出院病歷中強調,必須早睡早醒睡眠規律,所以為遵循醫囑,司明沉提醒溫稚趕快睡覺。

司明沉的工作還未處理完成,溫稚只能依依不捨地送他進書房。

躺在兩人的大床上,一向擇席的他幾秒入睡,但迷迷糊糊之間,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在夢中他想起來了。

司明沉送給他的大冬瓜沒在。

半夜,司明沉處理完工作,悄悄進來替溫稚蓋上被子,隨後走到酒窖開了兩瓶紅酒。

溫稚突然這麼黏自己,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高中時,他跟溫稚告白前,溫稚雖然也喜歡追着他,但沒有現在這麼直白。

他打算明天約談溫稚的主治醫師,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酒窖的溫度有些冷,司明沉蓋上毛毯,平靜的眸子望着外面的月色。

後天,他即將前往北美洲。

讓溫稚獨自留在這裏養傷,是目前最好的安排。或許一兩個月,溫稚就能慢慢恢復記憶,這樣也不會讓兩人尷尬。

不然讓他天天面對着這樣的溫稚,對他太殘忍。

翌日,司明沉安排阿姨做好早餐,前往醫院。

辦公室里,醫生將溫稚可能出現的情況和司明沉進行詳細地交待后,司明沉只提出一個問題:“關於他的記憶出現錯亂這件事,具體表現除了記不清某些事件,有沒有可能將他的情緒情感轉移到錯的人身上?我查了查,他的杏仁核和海馬組織受到嚴重損傷,而這兩個組織恰好是負責情感記憶。”

醫生微微蹙眉:“您的意思是,本身他很討厭一個人,因為記憶錯亂以為自己討厭的是另一個人?”

司明沉:“嗯。”

醫生稍加思考:“有這個概率,但不大。如果是強烈的情感表現,記錯人的概率更不大。”

司明沉追問:“那會不會忘記心裏最喜歡的那個人呢?”

醫生點頭:“這個會,也很常見。”

司明沉頷首:“謝謝。”

汽車在馬路上飛馳,司明沉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一直在回憶醫生的解答。

或許,他需要找到更權威的醫生幫溫稚看看,也有助於溫稚記憶儘快恢復。

電話響起,來自司明沉的好友陳煜。

“明沉,你明天要去歐洲了,哥們幾個聚一聚。”

“馬上到。”

高級隱秘的包廂內,陳煜聽完司明沉的敘述,叼着煙滿臉疑惑。

“也就是說,溫稚很可能認錯了人,把對桑祁的感情轉移到你身上了?”

司明沉:“醫生說概率不大。還有一個可能,他忘記自己喜歡桑祁。”

司明沉和溫稚這點事他的好友們都知道,這麼多年溫稚對司明沉的冷淡大家也看在眼裏。

陳煜勸他:“但我覺得,失憶是一時的,你如果想繼續跟他好,萬一他哪天恢復記憶,再次把你甩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司明沉沒有反駁,只是點了一根香煙,夾在手指。

陳煜道:“你們倆都簽了離婚協議,還是算了吧。你再喜歡他,人家不喜歡你也是自作多情。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在溫稚這一棵樹上弔死呢?”

其他好友都知道司明沉打算離婚的事情,跟着附和。

“你喜歡哪種類型,我給你留意。”

“協議都簽了,就算了吧。”

“他恢復記憶,翻臉不認人怎麼辦?”

司明沉將一杯澀口的紅酒灌進喉嚨:“嗯,我知道了。”

大家說得對,溫稚現在是失憶狀態,如果他利用這個弱點跟溫稚在一起,溫稚恢復記憶后可能會討厭他。

他不想讓溫稚討厭自己。

他承認,在聽到醫生那番話后,他有過別的心思。不管是溫稚把這份愛意給錯了人,還是忘記了桑祁,他都想試着與溫稚重新在一起。

溫稚就像美好的毒藥,無時無刻不再引誘着他。

但理智贏了。

他這樣做不對。

所以明天的行程他應該要走。

今晚,可以去和溫稚道個別。

已經是晚上十點,溫稚瀏覽着微博等司明沉回家。

經過一天的查閱資料,溫稚已經基本理清自己的基本狀況。

他,三線小明星,微博粉絲500w,有一半是殭屍粉。

他的經紀人很厲害,但帶他這麼多年就是帶不紅他。

他最近沒什麼工作,前陣子也不知道抽什麼瘋,說需要休息一個月。

溫稚看了眼時間,琢磨着司明沉怎麼還不回家,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

這時,庭院內響起汽車聲音。

溫稚連忙披上浴袍,小跑着從四層旋轉樓梯下去。

客廳內,文特助也在,看樣子是照顧酒後的司明沉。

看到溫稚的一刻,司明沉的眼眸亮了一下,但隨即又掩下落寞。

“你去外面等我。”

文特助頷首,快速離開。

溫稚見他沒有醉意,快步上前:“你喝酒了?”

司明沉:“嗯。”

不知道為什麼,溫稚總覺得司明沉有話要說。

“我扶你上去。”溫稚挽起他的手臂,卻發現司明沉一動不動。

他奇怪地看着司明沉,疑問還未出口,司明沉卻說道:“溫稚,我要出趟差,大概半年。”

“半年?”溫稚睫毛眨了眨,攥着司明沉的袖口緊了一些,“怎麼去那麼久。”

這句話,多了幾分委屈和不舍。

司明沉認真道:“北美那邊需要我的支持,也是司盛全球化的重要一環。”

溫稚揚起臉:“那你多久回來一趟?”

司明沉:“沒有意外,那邊很忙,暫時不會回來。”

溫稚小脾氣上來,當即甩開司明沉的袖口,徑直坐到沙發上。

“你去那麼久,不會想我嗎?還是說,你根本不在乎有沒有我在你身邊?”

溫稚今天原本還期待着他與司明沉一起度過這真正意義的第一晚,可左等右等,滿心歡喜等來的卻是這個消息。

他的眼神愈發暗淡無光,纖薄的脊背被明亮炙熱的燈籠罩着,透着失望。

司明沉看着他,道了句抱歉。

雖然知道溫稚恢復記憶后,應該不會責怪他這次的離開。但眼下,溫稚的頹喪和難過讓他無法忽視,心如刀絞。

司明沉耐心解釋:“我的行李不久前就已經收拾好拿到公司,這件事不是最近定下的。”

溫稚抽抽鼻子:“那我想你了怎麼辦?我可以去看你嗎?”

司明沉沒有正面回答,盡量壓着哽咽,背過身去:“我為你安排了新的醫生治療,等你恢復記憶,如果你想我,我就立刻回來。”

此刻溫稚抬起臉,已經滿是淚痕:“哼,你真麻煩。雖然我不記得這四年的點滴,但你應該對我挺好的。大不了我接一個北美的通告,跟你一起去。”

司明沉強忍着酸澀:“你身體不好,需要在國內靜養,不宜出國。”

說完這句話,他生怕後悔,快步轉身離開。

溫稚望着他的背影,坐在沙發上,哭成淚人,就像失戀了一樣難過。

他知道工作重要,但為什麼不能帶着他去北美呢?

或許是他太幼稚,實際上已經28歲的人,面對這種別離應該以平常心看待嗎?

他哭得抽抽地,像個小鵪鶉。

雖然他已經27歲,但他現在心理年齡是17,所以不丟人。

剛到手兩天的老攻狠心離開,還不能哭兩聲嗎?

他小跑來到窗邊,扒着窗戶沿,故意衝著庭院哼唧。

門外的庭院裏,溫稚的哭聲清晰傳來,有時斷斷續續,哽哽咽咽。

文特助開着車門,一直在等司明沉上來。司明沉眸色很深,向前走了一步,又猶豫地停下。

他攥着拳,眼底的不舍、無奈、心痛越來越深。

文特助:“司總,您——”

這句話還沒說完,司明沉轉身朝着屋內走去。

“暫時不去了,你回去吧。”

屋內,溫稚縮成一團,心臟亂跳。

幸虧他及時跑回來,才沒被戳穿。

抱着衛生紙,他抽抽得越來越厲害。

門意料之中的被打開,司明沉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溫稚眼前。走到沙發旁,他注意到地上的單隻拖鞋,目光望向窗戶邊。

果然,那裏也有一隻拖鞋。

溫稚依然將臉埋在膝蓋上哭。

司明沉無奈地蹲下,拿出手帕:“別哭了,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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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佬協議離婚後我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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