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番外.和親18 妖孽
賀若尋說:“紅石崖形狀奇特,最上面有一塊凸出來的地方,旁邊一左一右,有兩座稍矮的山峰,就像畫上這樣。”
他的描述和楚酒親眼看到的鏡中場景一模一樣,看來真的是蒼山。
蒼山那一片,原本屬於長風國,現在劃歸北幻。
問題是,那面“上古之鏡”是從西邊的若蘭國運過來的,鏡子裏為什麼會映出北幻與長風交界處的蒼山的景象?
楚酒想不通。
楚酒的班一直上到用過晚膳,天黑點燈,才準備回去睡覺。
剛要起身,蘇准就過來了。
他優哉游哉地晃進來,但是看神情,明顯是有正經事要找她。
“長風的人突然主動來宮門口找尚食局的人,傳了一張紙條進來,”蘇准說,“我收到消息了,可惜沒機會下手,不知道紙條上寫着什麼。”
這倒是新鮮。
楚酒問:“紙條送進傾心閣了?”
“對,”蘇准說,“剛才送進去了,沒過多久,韓貴君就從傾心閣出來,去你的寢殿。寢殿的侍衛說你還在御書房沒回去,不過應該快回來了,他正在外面等。”
楚酒挑了挑眉毛。
韓序收到外面傳進來的紙條,第一件事竟然是馬上去找她。
蘇准繼續說:“我看他留在那邊,就乾脆回到傾心閣,悄悄摸進韓貴君住的地方,搜了一圈,不過沒找到紙條,只找到一點燒過的紙灰。”
蘇准給楚酒看他手指上捻過紙灰留下的一點痕迹。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能幹。
楚酒點頭,“你繼續盯着,看看他們還有沒有異動。”
她站起來,“既然他在等我,我就去看看他打算做什麼。”
侍衛們在前面提着燈引路,天已經黑了,宮裏的人睡得早,到處都很安靜,楚酒自己的寢殿倒是燈火通明。
離得老遠,楚酒就看見了韓序。
寢殿裏沒有她在,侍衛不放韓序進去,他正站在門外等她。
他換衣服了,不再是中午隨便穿的那件家常夏衫,換了件做工精緻的淺灰色滾銀邊外袍,腰間束着寬帶,袍角在夜風中翻飛拂動,整個人矝貴清雅。
燈光下,他微微低着頭,明眸如星,墨眉似劍,彷彿正在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這人半人半妖,皮相長得太好,楚酒這些天看了他這麼多回,仍然沒有完全習慣,腳步下意識地頓了頓,才重新快步向前。
“韓序?”楚酒叫他。
韓序抬起頭。
看清她的一瞬間,也許是寢殿門前懸着的燈被夜風吹得搖晃了一下,他的眼中彷彿有光亮了起來。
韓序馬上迎過來,越過侍衛們,伸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臣一直在等皇上。”
小歐他們全都尷尬地轉開眼睛。
楚酒直接了當地問他:“你有事找我?”
韓序和她一起進了寢殿,才說:“沒事就不能過來了么?”
楚酒:裝。讓你裝。
“朕答應過你,每四天去見你一回,”楚酒說,“今天中午,不是已經去過傾心閣了嗎?”
侍衛們都退出去了,關好了寢殿的門,韓序回頭看了一眼,才傾身靠近楚酒,在她耳邊說:“是來過了。吃了臣的東西,就立刻跑了。”
楚酒拉遠一點距離,望着他揣度:“你該不會是今晚又想宿在我這裏吧?”
韓序順暢地回答:“皇上是這樣想的?臣領旨。”
楚酒:“……”
現在離得近,能看得出來,他今晚認真梳洗打扮過,墨發一絲不亂,並不是中午窩在床上蓋着尾巴,亂糟糟地戧着毛,委屈巴巴的狐狸的樣子。
他今晚過來絕對有事。
紙條上不知寫的是什麼,讓他打扮好了,急匆匆到她這裏來。
楚酒不動聲色,點頭答應:“好,那就留下吧。不過今天朕累了,要早些睡。”
彷彿有失望的神色在韓序的眼底一掠而過,不過他還是答:“好。”
他熟門熟路地叫人進來伺候,準備睡覺。
這回就連馮總管也適應了,沒覺得韓序留宿在這裏有多奇怪,只小心翼翼地問:“皇上還要貴君伺候着沐浴嗎?”
他對那一天一地外加弄濕了半張床的水大概印象深刻,做好了再換一回被褥的思想準備。
楚酒忍住笑,回答:“不用。今天我自己來就行了。”
楚酒是真的累了,又有點好奇韓序到底打算做什麼,快速地洗漱收拾好,爬到床上。
韓序也脫了外面的衣服,走過來。
楚酒心想,兩個人明明不太熟,還各懷鬼胎,卻像夫妻一樣,同床共枕,感覺十分奇怪。
這床上有機關,暗格里還藏着刀,楚酒打了個哈欠,鑽進被子裏躺好,閉上眼睛,“早點睡吧。”
韓序答應了一聲。
眼皮上的光線暗了一些,應該是他把帳幔放下來了,床輕輕晃動了一下,他上來了。
有毛茸茸的東西碰了碰楚酒的胳膊。
就知道他不會好好睡覺。
楚酒睜開眼睛,看見韓序正側躺着,支着頭,定定地看着她,胸前衣襟開着,一對毛毛耳朵從頭髮里鑽出來,抖了一下。
“皇上真的不打算理臣,就這麼睡了?”他問。
“不然呢?”楚酒說,“要我唱個小曲,哄你睡覺嗎?”
韓序眨了一下眼睛,尾尖慢慢劃過楚酒的胳膊,“臣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這人口中“臣”不離口,卻沒個“臣”樣。
他的尾尖劃到頭,停下來,開始在楚酒的胳膊上打着圈,一雙眼睛在晦暗不明的光線里望着楚酒,喉結滾動了一下。
楚酒直覺地覺得,他是有話要說。
果然,他彷彿下定決心一樣,又開口了。
“皇上,臣……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他終於肯說了。
楚酒把枕頭拉起來一點,靠坐起來,順手攥住他不老實的尾巴尖,問:“什麼事?”
韓序也坐起來了,任由她握着尾巴,並不掙脫,回答:“臣有一個自幼一起長大的伴讀,是長風戶部侍郎的小兒子,名叫蕭幻。”
不知為什麼,楚酒腦中突然冒出東大街的茶樓里,和尚食局的人接頭的那個不肯好好穿衣服的英俊男人。
韓序繼續說:“蕭幻與臣情同手足,這次和親,他也跟隨臣來到北幻,住在宮外。”
好像還真的是那個人。
“今天上午,蕭幻和人交接東西時,被懷寧將軍卓界的人抓走了。”
懷寧大將軍卓界,就是楚酒的舅舅,卓煬他爸。
卓煬這些天走背字,搶花紅時作弊,被韓序當場拆穿,那天抗旨不遵,偷偷溜出去玩,又被楚酒和韓序抓了個正着,大概把賬全都算在了韓序頭上,找人盯着北幻過來送親的人。
楚酒直截了當地問韓序:“這個蕭幻,交接的是什麼東西?”
韓序望着她的眼睛,實話實說:“是蒼山一帶的消息,裏面有北幻的兵馬調動和官員任免。”
楚酒磨了磨牙。
蒼山是新從長風割給北幻的一塊地,他們長風的人私下收集情報,傳遞消息,乾的就是間諜的勾當。
結果不小心被兵部的人抓了。
現在,韓序,長風的大皇子,估計也是這起間諜事件的主謀,竟然為了這件事,來求她這個北幻的一國之君?
這件事的邏輯怎麼聽怎麼奇怪。
這就像是去別人家裏偷東西,被門口的保安抓了,反過來跟丟東西的房主求情。
韓序繼續說:“人還暫時押着,這件事萬一捅出去……”
楚酒明白:他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手足兄弟蕭幻,就小命不保。
證據確鑿,敵國姦細,依律當斬。
韓序用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望着楚酒,一對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立在頭頂,耳廓也轉向前面,正對着她,彷彿在等着聽她說話。
楚酒頓時覺得更頭疼了。
她嘆了口氣,問:“現在人在哪?”
韓序回答:“還在懷寧將軍府扣着,沒有交到刑部去。”
卓界扣着人不交的原因,楚酒一想就明白了。
蕭幻是韓序的人,韓序最近正得寵,卓界那隻老狐狸,並不會繞過她把人先送到刑部,弄得不可收拾,估計是想直接把這件事捅到她面前。
韓序是長風皇子,身份太過敏感,手下的人來北幻搜集情報的事萬一被朝野上下知道,韓序也一定會受牽連,楚酒不處置他,是說不過去的。
卓界賭的是,要是楚酒真的捨不得牽連韓序,就會想辦法把這件事壓下來。
這是攥在卓界手裏的一張牌,說不定能用它,換他兒子卓煬不去蒼山受苦。
韓序肯定也第一時間想明白了,立刻過來找她求情。
而且還穿成這樣。
他的衣襟全開,衣襟之間露出來的胸膛和一排排腹肌,簡直可以拿去做完美身材的樣板。
看他這種姿態,大概讓他做什麼,他現在都肯。
楚酒在心中又默默地嘆了口氣。
楚酒放好枕頭,重新躺下,閉上眼睛,“這種事可一不可再,一旦我把那個叫蕭幻的撈出來,他就得立刻啟程回長風,下次其他人再有這種事,一律依律處置。”
韓序半天都沒有動靜。
楚酒有點納悶,重新把眼睛睜開,看見他還坐在那裏,沒有動。
像是沒想到,她根本沒提任何條件,就把這件事應下來了。
楚酒翻了個身,“還不睡嗎?”
他這次來寢殿找她,沒有醞釀什麼大陰謀,也沒想要刺殺她,各種算計她,只是為了這麼點事而已,比楚酒預想的要好得太多了。
楚酒繃緊的一顆心放鬆下來,一陣困意襲來,打了個哈欠。
有人貼上了她的後背,把她擁進懷裏。
韓序的嘴唇貼着她鬢邊的頭髮。
他低聲叫:“小酒。”
楚酒:???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自己的名字。
她是君,他是臣,他無論如何,都不應該這麼叫她。韓序怕不是瘋了。
韓序卻還沒叫夠,咬住她的耳垂,呢喃:“小酒……”
他的大尾巴繞過來,捲住楚酒的腰,他低聲說:“小酒,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
楚酒被他撩撥得呼吸不穩,認真想了想,“那你現在變成狐狸吧。”
韓序的動作頓住了。
不過下一秒,一隻毛茸茸的動物就越過楚酒,鑽到她身前。
這隻毛團,楚酒中午還沒看夠,也沒擼夠,這回終於又有機會了,她摸摸狐狸胸前的長毛,拉着它的一對爪爪研究,又撓了一會兒它的肚皮。
玩夠了,楚酒說:“好了,你變回來吧。”
狐狸抬頭看着她,問:“變回來?你確定?現在?”
他又變回來了。
楚酒明白他為什麼要再問她一遍了。
原來他從狐狸變回人形,身上是沒有衣服的。
這就是一隻妖孽。
他就那麼和她枕着一個枕頭,支着頭,側躺在她面前,只有長發流瀉下去,遮住半邊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