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番外.和親15 以下犯上
韓序表現得那麼專業,楚酒不能不專業。
一般皇帝在收了新美人之後,都應該對寵妃說什麼?
楚酒琢磨了一下,覺得應該和領導安撫鬧小脾氣的得力下屬時,思路是一樣的——得哄着。
“當然是你好看,”楚酒說,“韓貴君這一身氣度,皇宮內外,無人能及。”
韓序的腳步忽然慢了一點。
“一,身,氣,度。”他用胳膊摟着楚酒,慢悠悠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才問,“那我的臉和他的臉,誰的比較好看?”
這次問得很直白,楚酒停頓了兩秒。
他和秦雲簡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就像一隻布偶貓非要跟一隻玄鳳鸚鵡比美,這要怎麼比?
不過楚酒還是說:“你。當然是你。眼睛那麼漂亮,鼻子也那麼漂亮,哪都漂亮。”
可是她剛才沒出聲的那兩秒,對韓序明顯太長了。
韓序涼涼地說:“什麼難事,讓皇上想了這麼久。”
楚酒:很久嗎?也沒有吧。
摟着她的胳膊突然收緊,楚酒被大力一帶,抵在旁邊巷子的牆上。
楚酒本能地去摸身上的刀,不過很快就意識到,就算他在推她的時候,手掌還是體貼地墊在她的腦後,護住她的後腦,唯恐她真的撞到牆。
她後面緊貼着牆,前面緊貼着他,猶如夾心餅乾中間被擠壓到變形的餡。
楚酒肅然道:“韓序,你幹什麼?”
韓序不動聲色,低頭看着她,答:“當然是,不太高興。所以打算以下犯上。”
這巷子狹長僻靜,大半是兩戶人家的院牆,完全沒人,兩棵大樹的濃密的樹冠高舉着,遮蔽了月光。
那雙被她親口鑒定過“漂亮”的眼睛,在這麼黑的地方看着依然很亮,像潛伏在暗巷裏的獸類——不過他本來也是只狐狸。
這雙極亮的眼睛向她逼近,他壓了下來。
他覆在她的唇上,勾挑着,突破她的齒關,把她抵在牆上研磨。
楚酒穿越前每天書山題海,穿越后更是皇嗣,後來又當了九五之尊,生平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
躲在這種漆黑的地方,偷偷摸摸的,好像在偷情。
有點刺激。
楚酒能聽得出來,韓序也在低聲地喘,他在儘力抑制住不太均勻的呼吸聲。
兩個人這樣緊密地貼在一起,忽然都想起了前幾天在浴池裏的時候。
那天也是入夜了,周圍也是這麼安靜,只有添得太滿的池水潑濺出來的聲音,水波蕩漾,滿池燭火破碎的倒影。
韓序的唇挪到她鬢邊耳語,聲音輕得像卷過的夜風,“又已經四天了……”
楚酒心想:他想幹什麼?這是什麼地方,他怕不是瘋了。
巷口那邊,忽然多了兩個人影。
有人粗聲吆喝:“哎!那邊的人,幹什麼呢?”
北幻京城有巡夜制度,每晚天黑后,就有人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巡邏,主要目的是維持治安,遇到可疑人等,一律先抓回衙門,驗明身份后,有事關起來,沒事就放人。
自從有了巡夜后,雞鳴狗盜打群架的明顯少了,京城治安水平大幅提升,效果顯著。
這制度是楚酒親手定的,現在定在了自己頭上。
兩個人窩在巷子的暗處糾纏,行跡可疑,被巡夜的盯上了。要是被帶到官府去,倒是沒什麼大事,就是實在太丟臉。
楚酒一把攥住韓序的手,低吼一聲,“跑!”
韓序反應不慢,愣了一下,回握住楚酒的手,拔腿就跑。
兩人手牽着手,往巷子的另一頭狂奔。
巡夜的人看見他們跑了,嚇了一跳,立刻覺得有鬼,在後面狂追。
楚酒和韓序跑得奇快,繞着迷宮一樣的巷子兜了好幾圈,衝到外面的大街上。
大街上還有夜市,點着燈火,攤位一個連着一個,看不到頭,正是熱鬧的時候。
楚酒和韓序兩個人一從小巷裏鑽出來,立刻慢下來,擠進夜市攤位前的人堆里,假裝看東西。
楚酒用餘光看見,兩個巡夜的人從窄巷裏氣喘吁吁地衝出來,東張西望。
剛才的巷子裏烏漆嘛黑,只能看見大概的身形,分辨不出模樣,巡夜的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只得悻悻地走了。
楚酒和韓序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
兩人跑了這一通,旖旎的心思一掃而空,這會兒慢慢地往宮門那邊走,楚酒走出好一段路,才突然意識到,兩個人還在手牽着手。
遙遙地,前面就是大紅色的宮門了,門上掛着燈,侍衛們挎着刀站在門口。
楚酒把韓序的手鬆開。
她正色說:“韓貴君,你是怎麼出來的,就也怎麼進去吧。”
韓序當然知道,他偷偷溜出宮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混過去,他站定了,從懷裏摸出一塊腰牌,遞給楚酒。
腰牌是宮門進出的憑證,楚酒一登基,就整飭規範過腰牌制度。
不同身份的腰牌由不同的材料製成,有金銀玉石,也有各種木製,上面標明使用者的職位和在宮內的行走範圍。
除此之外,楚酒還在每種腰牌上特地加上了各種防偽的暗記,守門和巡查的侍衛一看就知道真假。
韓序手裏那塊牌子,是長方形,銀制的,弧形的頂上刻着雲紋。
楚酒一接過來,就先看見了“雲騎將軍”四個字。
楚酒默了默。這是雲騎將軍賀若尋手下參將的腰牌。
“哪來的?”楚酒問。
其實不用問,也能猜到韓序會怎麼回答。
果然,韓序說:“是臣在宮中撿的。”
兩個人在說正事,雖然還沒進宮門,韓序已經自動自覺地恢復了“臣”的自稱。
怎麼可能是撿的,楚酒心想,賀若尋今天剛剛進宮面聖述職,韓序就撿到了他手下參將的腰牌。
這也太會撿了一點。
這枚腰牌不是韓序或者他手下的侍從偷的,就是賀若尋手下的人跟他私下傳遞的。
賀若尋其人,是若蘭人,但是自幼和父母一起移居北幻,從小在北幻長大,只把自己當成北幻人,向來對楚酒毫無疑問地忠心耿耿。
這次攻打長風,他更是出盡全力,屢立戰功,去年渡甘水時胸前還受了重傷,差點就交待在前線,說他和長風皇子勾結,楚酒絕對不信。
不過他手下的人就不好說了。
打狗還要看主人,賀若尋年紀輕輕,就受楚酒重用,朝中妒忌他的人很多,不能授人以柄,楚酒打算回頭讓人把腰牌給他送回去,再敲打一句,他自己手下參將的事,讓他自己處理。
楚酒把腰牌還給韓序,“先進宮再說吧。”
楚酒自己帶的腰牌,是純金打制的,上面寫的是宿衛禁軍御前貼身侍衛。
兩個人把腰牌交給守宮門的侍衛看過,順利地進了宮。
楚酒這才伸手要韓序那塊牌子。
韓序乖乖地把他“偷來的腰牌”送到楚酒手裏。
宮門口掛着一整排燈,比外面亮得多,楚酒忽然發現,韓序的手指指尖上有點異樣。
是一道傷口,像是用刀划的。
問題是,上次的傷口在中指,這次的卻在無名指上。
傷口的位置、深淺和長度都和上回非常相似,就連劃開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楚酒立刻覺得,這不像是切菜時不小心割到的。哪有人切菜時,能在兩根手指的同一個位置劃出一樣的口子來?
楚酒眼睛掃過他的傷口,並沒有問,只接過腰牌,收進懷裏。
銅製的腰牌入懷,隔着薄薄的衣服都能感覺到涼意。
楚酒剛剛和韓序在巷子裏耳鬢廝磨,又狂奔了一通,一顆心原本莫名其妙地雀躍着,現在被這股涼意一冰,忽然冷靜下來了。
這是長風來和親的皇子。
他手指上有奇怪的傷口,他想出宮,無聲無息地就出去了,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不知道他原本打算去哪裏,要做什麼。
美色惑人,腦子得清醒一點。
兩人一起往楚酒的寢殿的方向走,不再像剛剛那樣牽着手,楚酒快走了兩步,和他隔着一點距離。
路過傾心閣,楚酒說:“你回去吧。”
韓序停下腳步,這次沒有提去她的寢殿的事,望着她,忽然問:“皇上打算什麼時候杖責?”
楚酒說過,偷偷溜出宮,按例要杖責二十,他貴君的頭銜也要沒了。
楚酒回答:“等我有空的時候。”
現在肯定沒空,因為要趕緊回去睡覺,估計已經過了亥正。
馮總管果然要急瘋了,一見到楚酒一身便裝打扮地回來,就把一張老臉拉得老長,下巴都快砸到腳面了。
楚酒應付他:“你沒看見我在桌上給你留字了嗎?”
馮總管瞥一眼寢殿案上一張紙上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走了。
“奴才知道皇上出宮了,可出宮到現在都不回來,奴才怎能不着急?”
楚酒奇道:“以前也不是沒在宮外留宿過,你急什麼?”
“那怎麼能一樣,”馮總管嘮叨,“那是在陸西洲陸大人的宅子裏,出不了什麼事,再說陸大人還給老奴送信來說,您嫌太晚,不樂意回宮了,給您安排好了住的地方,暫且宿在那邊,早朝就回來……”
他說個沒完。
楚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總算止住了馮總管的嘮叨。
次日下朝,楚酒一到御書房,就重擬了一遍發放和檢查腰牌的流程,讓夏融着人去辦。
她才走,陸西洲就來了。
陸西洲的商號遍佈各國,明面上是商號,其實也是北幻刺探情報的耳目,消息比樞密院還快,而且牢牢地掌握在楚酒自己手裏。
大夏天的,他的衣飾照例華麗無比,一身殺人不眨眼的凌厲氣勢,一進御書房,就先上下打量楚酒。
他淡淡地問:“皇上今天怎麼了?”
楚酒自己都知道,眼睛下掛着兩個大黑眼圈,“昨晚沒睡夠,頭疼。”
陸西洲彷彿嘆了口氣,沒有坐下,而是走到楚酒身後,伸出手,幫楚酒按了按太陽穴。
他的手指帶着溫度,力道剛好,不輕不重。
“事是做不完的,別把自己逼成這樣,”陸西洲說,語氣並不像在對皇上說話,更像是摯友。
他自己每天就很忙,最理解楚酒有多忙。
楚酒向後靠在椅背上,吁了口氣。
陸西洲繼續幫她按頭,頭皮鬆弛多了,說不出的舒爽。
他按了一會兒,又說:“我最近在京郊買了一座新宅子,裏面有一眼很不錯的溫泉,是地下一整層,池子大得能鳧水,過些天有空了,一起過去歇一天吧……”
楚酒“唔”了一聲,睜開眼睛,忽然發現正對面的御書房門口,韓序正站在那裏。
他大概有事來找楚酒。
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了。
小歐就守在門外,大概正在打盹,這時才猛地清醒,連忙扯開嗓子報:“韓貴君來了!”
陸西洲應該早就看見他了,並沒有理,繼續對楚酒說:“那就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