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外面是一樓客廳,沒有人。
客廳里的傢具線條簡單,做工卻很考究,因為天陰下雨,光線不好,頂燈和落地燈都亮着,厚厚的玻璃窗把雨聲隔絕在外,溫暖而安靜。
旁邊是去二樓的樓梯,估計開車的「大爺」在樓上。
楚酒先掃視了一遍房間的各種邊邊角角。
出乎意料,並沒有看到任何攝像頭和人工智能助手的痕迹。
這個時代,家用人工智能助手早就遍地開花,它們功能強大,能幫人控制家裏的各種溫度濕度,負責開關窗帘、清潔打掃,打理一切家務,還有監控房子裏的任何可疑跡象。
相較而言,這房子就顯得十分另類。
不止沒有人工智能在監控房間,整個客廳甚至都找不出什麼電子設備,就連牆角的綠植前,都放着一隻銅柄的小噴壺——盆栽是人工澆水的。
沙發旁的邊几上擺着一摞書。這些年紙質書早就不流行了,只有懷舊的人才會買來收藏。
楚酒確認外面沒有人,出了車庫,幾步就衝到門口——
然後悲催地發現,大門是鎖着的。
最新款的防盜電子鎖,就算從裏面也不能隨便打開。
楚酒很鬱悶:大爺,您用電子鎖幹什麼?您老人家就不能把復古精神貫徹到底么?
眼角的餘光看到樓梯那邊什麼東西一閃,楚酒猛然回頭。
是只貓。
一隻真的、活的黑貓,眉毛、鬍子和胸脯都是白的,爪子也是雪白的白手套,剛從樓梯上下來,正用一雙圓溜溜的琥珀色眼睛驚恐地望着楚酒這個不速之客。
在這個到處都是智能生化仿真寵物的時代,竟然還有人養着真貓。
絕對是真貓。
楚酒對那幾家生化寵物公司的貓很熟悉,它們全都是模仿幾類血統優良的漂亮的品種貓的樣子,肯定沒有眼前這種小土貓。
人們當然更喜歡生化貓,生化貓是用人工智能控制的生物機體的貓,除了大腦不一樣,外觀和身體功能上,和真貓完全沒有差別,卻比真貓聰明得多了,也比真貓省事不少。
那隻戴着白手套的小黑貓盯着楚酒,也許是猜到了她正在腹誹它,忽然兇巴巴地對着她呲出小白牙:「哈——」
還會哈人,太不友好了。生化寵物就絕對不會。
楚酒不客氣地也對它呲出牙,「哈——」
比它還凶。
小黑貓沒料到她也會「哈」,被她嚇了一大跳,凝固了半秒,嗖地一下鑽到了傢具底下。
一晃之間能看見,這貓還是個被拆了蛋的小太監。
生化寵物就不會無計劃繁殖。
楚酒不再管它,去茶几那邊抽了幾張抽紙,先把鞋底擦乾。
衣服和鞋子全是濕的,只走了這幾步路,就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濕腳印,楚酒又仔細地把地板上的腳印也全擦掉。
紙團包好,收進口袋,抽紙盒擺回原本的角度,都做完了,楚酒才悄悄地在一樓轉了一圈。
一樓除了客廳、廚房和洗手間,還有一間卧室,客廳往後走到頭,是落地玻璃門,對着後院。
可惜玻璃門也是鎖着的。
楚酒一扇一扇地試了試窗子,全都打不開,鎖得毫不含糊。
這回被徹底關起來了。
被迫私闖了一次民宅,要是被人發現,報了警,還是得進治安局。
得找個機會溜出去。
好在大爺家這幢房子面積雖然大,人丁
並不興旺,到處都寂靜無聲。
最好先搞清楚這幢房子裏到底有些什麼人,都在哪裏。
楚酒側耳聽了聽樓梯上的動靜,悄悄摸上二樓。
二樓所有房間的門都大開着,兩間卧室,一間書房。
其中一間卧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空氣中飄着沐浴露清新潮濕的香氣。
大爺正在洗澡。
這裏上上下下都沒有任何女性和小孩生活的痕迹,其他幾間卧室也是沒人住的狀態。
估計是個獨居的孤寡老人,只有一隻小土貓作伴,還挺可憐。
浴室的門開着,淋浴房的玻璃上矇著一層水汽,能隱約看見裏面人的影子。
楚酒只會被突然蹦出來的鬼嚇到,並不怕人,出了遊戲繭,就沒什麼好怕的。她掃視一圈,彎下腰,藉著傢具的遮掩,手腳並用地爬進房間。
她看中的是床頭柜上擺着的手機充電器,剛好和她的手機型號匹配。
浴室里的人還在洗澡,全沒察覺,楚酒成功地爬到位,悄悄把自己的手機放在充電器上,安靜地等着。
手機很快亮了,楚酒又多等了一會兒。
水聲卻忽然停了。
楚酒火速瞟了一眼旁邊的床底,只要老大爺一出來,就準備馬上滾進去。
過了片刻,吹風機的嗡嗡聲響起來。
楚酒鬆了口氣,攥着手機,無聲無息地爬出房間。
她重新下樓。
那隻黑貓不見蹤影,不知道藏在哪。楚酒先去廚房,從冰箱裏摸出一個蘋果,才重新鑽回車庫。
蘋果和外面賣的不太一樣,模樣一點都不完美,不像是優化過的轉基因水果,個頭小小的,形狀還有點歪,但是汁水豐富,甜中帶着一點酸,很好吃。
楚酒一邊啃着蘋果,一邊用手機打開遊戲繭代練的APP,找到今天接的那單。
訂單上清楚地寫着時間和遊戲繭的地點,後面是對方的賬號和密碼。
這單代練生意很奇怪。
按韓序的說法,靳驚那裏本來應該是座普通的辦公大樓,因為幻界系統出錯,才變成了遊戲繭。
巨型的發藍光的遊戲繭在城市裏非常顯眼,就像自帶廣告效果,正好有手環又看到它的人,就會進去逛逛,估計遊戲繭里有的玩家就是這麼進來的。
楚酒卻不是。
有人特地指定了那個出錯的遊戲繭,而且不止付了平台要求的定金,還額外給了高額打賞。
給得比楚酒接過的其他活兒高得多,唯恐她不去。
楚酒想了想,在APP上提交了完成訂單的申請。
手邊沒有電腦,沒法繼續追查這個把她騙進遊戲繭的神秘人,楚酒有點焦躁。
得快點離開這個籠子。
二樓浴室的吹風機聲停了。
韓序吹乾頭髮,從浴室里出來,找出一條睡褲穿好,還裸着上身,就倒在床上。
這幾天精疲力盡,一直都希望能回家好好睡一覺,可是真的躺在床上了,腦子卻異常清醒。
韓序望着天花板出了一會兒神,偏過頭,「黑豆?」
好半天沒看見貓了。
黑豆有點反常,沒有立刻出現。
韓序重新坐起來,剛想下樓,卻忽然發現,床頭淺灰色的地毯上,有幾片沒幹的水漬。
水跡讓地毯的顏色比周圍都稍深一點。
絕對不會是他身上的。他從浴室出來時,全身上下都是乾的。
也不是黑豆乾
的。這痕迹明顯比黑豆的爪子大得多。
韓序盯着水漬研究了幾秒,站起來,仔細檢查了一遍。
再往遠離床的方向走幾步,也有幾點濕印子,除此之外,地上再沒有其他痕迹。
這房子沒有別人,連他這幾天都不在家,剛剛才回來。
韓序默不作聲地拉開床頭櫃,摸出一把匕首,放進睡褲口袋裏。
二樓房間全部檢查了一遍,沒有人,韓序下到一樓。
貓不在,不知去哪了。韓序沒有出聲叫貓,安靜地一間間房間檢查過去。
門鎖着,因為下大雨,窗子還沒開過,全都關得好好的,每樣東西也都擺在它本來應該在的位置,沒有人動過。
韓序瞥了眼通往車庫的小門,輕輕走過去,擰開門把手,往裏看了一眼。
車庫裏一切如常。車安靜地停着,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韓序重新關好小門。
他心想,公司內部最近亂得要命,可能是自己敏感得過了頭。
他正打算出聲叫黑豆,外面突然亮起劈天裂地的一道閃電,緊接着就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房子的窗框都在跟着發抖。
客廳的燈啪地全部熄了。
房間暗了下來。
跳閘了。
韓序怔了怔,走到門口,點了點門鎖,用指紋打開前門。
電錶和電閘都在外面,得去前院,才能把跳了的電閘重新扳回來。
車庫裏,楚酒無聲無息地把鉗子和鐵絲掛回牆上。
只要用一截鐵絲捅進插座,就足以讓電閘跳閘,剛剛一扇扇開窗的時候,楚酒就看見了,這房子的電錶箱在外面。
就不信跳閘了,大爺還不開門。
客廳那邊傳來開門的聲音,楚酒稍微等了一會兒,才悄悄地摸出去。
前門果然開了,虛虛地半掩着,露着條縫。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楚酒摸到門口。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前門上方有雨檐,雨水順着雨檐潑水一樣淌下來。
雨檐下,韓序安靜地藏在門邊,身體緊貼着牆,手裏握着匕首。
他在守株待兔。
房間裏出現的不明水跡,突然的跳閘,都感覺很不對勁。
可是過了很久,兔子遲遲不出現。
韓序沒穿上衣,只有睡褲,身上全是冷風卷過來的雨點,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又等了好一陣,望着毫無動靜的門,韓序開始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打個雷跳閘了,自己想得太多?
他輕輕推開門,邁進屋子。
一陣勁風襲來,對着他的後腦。
韓序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原來他才是那隻被守了半天的兔子。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藏在門后的人停手了。
韓序轉過頭,先看見了一雙熟悉的清澈的眼睛。
韓序:「楚酒?」
楚酒剛才走到門口,就知道不對。
門半開着,「大爺」出去合閘了,可是從窗子看出去,電閘前卻沒有人影。
這位大爺很機靈,起了疑心,估計在門口等着她呢。
楚酒退回車庫,挑了一把木頭柄的鎚子,把鎚頭倒攥在手裏。她下手有輕重,用木頭手柄敲一下,讓大爺稍微昏一昏,就可以溜了。
他藏在外面,她藏在裏面,看誰更有耐心。
楚酒贏了。外面的人終於忍不住開門進來,她立刻掄起鎚子柄。
可看清「
大爺」的側臉時,就有點懵。
竟然是韓序。
最關鍵的是,韓序那張臉和他在遊戲繭里的臉分毫不差。
仍舊俊美得毫無缺陷,又無比自然,像是捏臉高手耗盡心血才捏出來的產物。這裏不是遊戲繭,沒有幻象的那層皮,韓序本人居然就長這樣。
而且完全不是「大爺」,一丁點都不老。
楚酒的目光下落。
這位沒穿上衣。
胸肌,腹肌,人魚線,和他的臉一樣完美無缺,該有的全都有。
他在外面站得久了,雖然在屋檐下,身上也全是飛進來雨點,水滴一點點的,順着肌膚緩緩滾落,悄悄滑進睡褲里。
楚酒:這是什麼……奇怪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