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顧希整理完文件抬起頭就看見了這一幕，也走過去坐在了叔叔旁邊，沒忍住伸出手戳了戳韜韜肉乎乎的腮幫子。
這個小傢伙在喝奶的時候挺乖，就算是被戳了幾下腮幫子也絲毫不生氣，皺着眉毛盯着顧希看，繼續大口大口的喝奶，直到把顧希看出一些負罪感收回了手。
凌殊沒攔着他逗韜韜玩，等他玩完了之後才提醒道：
「爺爺說韜韜吃東西的時候不能逗他。」
「啊，那我……」
顧希雙手背在身後，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學生，凌殊將放在孩子身上的注意力轉而移到了他身上。
「沒事，爺爺不會看到，趁他年紀小，欺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的韜韜依舊在那裏喝奶，喝完了之後打了個飽嗝。
雖然現在看起來挺精神，但是怕是再過一會兒就要困了。
只可惜在睡覺之前這個小朋友需要好好哄，真在這時候把他交到保姆的手上能鬧到半夜，眼瞧着下半場即將就要開始，凌殊就又繼續抱着他回到了椅子上。
就算凌殊現在懷裏抱着一個韜韜，也根本不影響他處理事情時的效率，冷靜且理智的安排好一切，視頻會議對面的人將凌殊說的話都一一記了下來，並且承諾會在天內給出一份完美的合同。
關掉電腦的時候，懷中的韜韜已經睡的像一隻小豬，凌殊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臂，再看站在那裏收拾文件偷笑的顧希，沒忍住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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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麼？」
「叔叔，你知道現在你像什麼嗎？」
「嗯？」
「像家庭主夫！」
顧希說完后就迅速去了外面，生怕自己跑的慢了叔叔會生氣。
這句話是因為他想跟叔叔這麼說，還有一些話他不好意思說出口。
就比如說……叔叔很像是他自己幻想中最完美的那個父親，能夠妥善安排工作和家庭間的關係，在處理好工作的同時也不會忽視家裏人。
凌殊沒有因為顧希的那句話生氣，把韜韜放回他自己房間裏後轉身回了卧室，看躺在沙發上打遊戲的顧希，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伸手摟住他的腰。
跟叔叔相處這麼長時間，顧希早就已經習慣了凌殊的存在，這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就靠在了叔叔肩膀上。
「下周應該要去國外談判。」
「哦，要多長時間？」
「兩周，你跟我一起。」
「好。」
兩個人不止是情侶的關係，同樣在工作上面也是不可或缺的搭檔。
雖然現在顧希還只是凌殊的助理，但是跟在凌殊身邊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是比照着副總來培養顧希的，這麼長時間只是為了讓他積累足夠的經驗。
就比如說這些重要的談判和合作，凌殊從來就不會把顧希給落下。
「叔叔，你這不管什麼都帶着我一起，是不是不太好？韜韜一個人在家裏鬧騰怎麼辦？」
顧希遊戲裏的操作不停，以非常炫酷的姿勢拿下了五殺，但是嘴上卻開始擔憂這件事。
換做是別人的話凌殊說不準就信了，可這個人是顧希，是那個他早就已經看透了的粘人精，平常就算偶爾自己出門去散散步，都要屁顛屁顛的跟着一起，更別提是出國兩周。
除此之外，韜韜黏他倒是真的，但是顧希……把顧希和韜韜放在一起，光只是想想凌殊就有些頭疼。
「沒有什麼不好的，有保姆帶，你放心。」
「好耶。」
顧希開心的接受了叔叔的安排，雖然在一開始他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劇情線從當初凌殊沒有選擇幫着景子真開始，就已經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發展，在顧希大學畢業之後，他們更是沒有了任何交集。
顧先生身體在當初就不太好，如果嚴格按照醫生說的少操心，保持心情愉悅，堅持鍛煉的話，可能活個六七十歲。
只可惜他太愛操心，霍浩雨並不是那麼單純的性格，對景子真也不是死心塌地。
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景子真看不出來這一點，滿心裏都以為他找到了真愛，可比他成熟很多的顧先生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霍浩雨之所以對自己兒子那麼好，大半原因是因為他看中了顧家的能力。
如果哪一天顧家失去了利用價值，又或者是說霍浩雨他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還能不能像是現在這樣，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答案。
顧先生最近在去體檢的時候，醫生用非常隱晦的話告訴他，如果他再繼續像現在這樣的話，最後到底能活多長時間誰也不敢保證，他身體早就已經壞掉了。
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顧先生不得不開始思考起，如果自己真的死了的話，那他兒子要怎麼辦。
他或許在其他很多事情上都算不上好，但是唯獨在這件事情上，對於這個妻子用生命給他留下的唯一血脈，是疼到了骨子裏。
就算是死，也要安排好他以後的生活之後才能放心的離開。
先是找了自己之前關係不錯的幾個朋友，希望他們能夠看在曾經的關係上，等自己死了之後對景子真照顧一二。
只可惜在當初他為了幫霍浩雨創業，早就已經把這些能夠利用的關係利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老朋友心中多少有些疙瘩。
表面答應的痛快，可等到他真的走了之後到底會不會幫忙，誰也不敢保證。
顧先生看透了這一點，坐在椅子上滿臉的灰敗，景子真剛好在這時候走了進來，手上還提着霍浩雨送給他的禮物，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
「爸，你看這是他送給我的禮物，好看嗎？」
景子真整個人都沉浸在戀愛的甜蜜中，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父親看起來又比之前要蒼老了不少。
放在之前顧先生會欣慰，只要霍浩雨對他兒子好，就算這份好並不單純也沒什麼。
可現在他活不了多久，再看這份好，那簡直就像鏡花水月。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一次霍浩雨之所以會送給他兒子禮物，是因為在不久之前，自己幫他搞定了一件事。
說是對自己兒子好，是在戀愛中應該做的事，倒不如說他就只是單純的利益交換。
顧先生有那麼一段時間裏，還曾經享受過這樣的相處，覺得只要自己這個當父親的足夠優秀，那當然能讓霍浩雨哄着他兒子一輩子。
「爸爸，你今天怎麼了？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不太開心嗎？對了，我養父母那邊今天還給我打電話了，說想見見面。」
景子真故意提起這件事情，是希望他父親為了讓自己不要和那戶人家見面，再給自己一些東西。
霍浩雨在今天見面的時候跟他提起，公司裏面運營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實際上需要不少的東西來維繫。
他父親願意幫忙的話當然是再好不過，但是如果他父親不願意幫忙的話，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破產。
出乎景子真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次顧先生並沒有像是之前那樣，聽見他提起那養父母就生氣，用嚴厲的語氣威脅他不準去見面。
而是坐在那裏思考了很長時間，才出聲回答道：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下次一起見個面吧。」
曾經顧先生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和那戶人家和解，在他眼中那就是故意搶走自己兒子的惡人。
還有顧希，佔據自己兒子身份，過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一丁點都不知道回報，那麼多年的養育之恩，怎麼可能是一些錢就能夠償還清楚的。
現在他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只希望能夠在自己去世之前，把他兒子以後安排好，不管是曾經再怎麼不願意見到的人都是一樣。
先是跟景家人見了面，說清楚這件事情之後，疼愛景子真的那戶人家和顧先生的想法一模一樣。
他們根本沒有想過顧希的存在，更不覺得在現在他們需要顧希幫忙的時候去找他是一件多不對的事，滿腦子裏面都是怎麼樣利用顧希，才能夠把利益最大化。
凌殊和顧希從國外忙完回來，顧希在代替叔叔去處理一樁合作的時候，走進去之後發現屋子裏面有一個屏風，心中已經開始有些不高興。
他跟叔叔相處時間一長，性格也開始變得差不多，像是談論合作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喜歡在沒有外人打擾，私密性強的地方。
像是這樣一扇不透光的屏風，後面可能會有人在，恰好就是顧希最不喜歡的那一種。
他在坐下來之後，準備和這一次的合作對象說清楚，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屏風後面就走出來了幾個人。
為首的人是顧先生，另外一對中年夫妻顧希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這是什麼意思？」
顧希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視線，直勾勾盯着這一次的合作對象看。
這個男人在顧希的注視下，稍微有些不自在的把頭扭到了一邊，本來他是不想幫忙的，都是一個圈子裏面的人，他也有聽說過這位對顧先生到底有多厭惡。
可架不住他在年輕的時候，曾經欠過顧先生一個天大的人情，現在也就只能捏着鼻子把這件事給認下來。
「顧先生啊，您看這父母跟孩子之間哪有隔夜仇，都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就算有什麼天大的仇恨，那也該放下來好好談談了，您說呢？」
顧希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諷刺的扯了扯唇角，站起來就準備往外走。
這是他第一次獨立負責一次合作，為了這一次合作準備了很長時間，但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繼續談判的慾望。
等到回去之後，跟叔叔說清楚，叔叔絕對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怪他。顧先生看出他想走的意圖之後，握緊了自己手上杵着的拐杖，他身體越來越不行了，現在走路都需要依靠着拐杖。
景父倒是要健康一些，這時候迅速擋在了他的面前，臉色嚴肅的出聲道：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樣？這麼多年你沒有來看過我們一次也就算了，現在我們有事情需要過來找你，你還連個招呼都不打？」
顧希在聽見他這樣理直氣壯指責自己的時候，差點沒直接被氣笑了。
「等到你們到了法律上規定需要孩子進行贍養的年紀時，我會把贍養費打到你們的賬戶上。」
好像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從來都沒有給過他任何和家庭有關的溫馨感，反倒是一開始跟他沒有過任何關係的叔叔，滿足了他所有關於家庭的幻想。
「你，現在我們有一件事情要你幫忙。」
「說吧。」
顧希很好奇他們有什麼事情需要自己幫忙，在他眼中這件事應該和錢脫不開關係，如果僅僅是為了錢的話，這麼多年來他也攢了一點。
「你顧叔叔的身體快要不行了，希望你能照顧一下子真，畢竟當初那件事情誰也不想發生，子真也是無辜的。」
兩家人都非常疼愛景子真，願意付出一切只為了滿足他有關愛情的幻想。
如果霍浩雨是因為景子真身上有利用價值，才願意這樣一直陪着他，對他言聽計從的話，那就讓景子真一直擁有這份利用價值，愛也就一直能延續下去。
「你認真的？」
顧希一句反問，直勾勾的看了過去，讓景父也開始有些不自在。
他是疼愛景子真，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一點自我意識，他自己也能察覺到這樣不太好，可為了守護好景子真對愛情的幻想，他只能這樣做。
「顧希啊，你就看在曾經好歹我對你那麼好，辛苦把你撫養長大的份上，幫我們這一回。」
「不管怎麼說，你的確是虧欠了子真，這件事情你沒有辦法否認，不是嗎？」
一個是自己的養父，另外兩個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可從他們嘴裏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在壓迫着自己，壓的顧希有些喘不過氣。
他握緊了自己手上的文件夾，極力想控制住自己冷靜下來，可還是被氣的頭腦發昏。
沒等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這個包廂的門就先被人從外面推開，透進來的光讓顧希下意識抬起頭去看。
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的凌殊，懷裏抱着一個穿着淺綠色連體衣，手上還抱着奶瓶的奶娃娃走了進來。
「顧先生，我很好奇，你在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就不會覺得心虛嗎？」
凌殊走進來擋在了顧希的面前，看向顧先生的眼神中帶着濃濃的厭煩。
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天道對於天道之子這根本不加以掩飾的偏愛，都已經是快四五十歲的人卻依舊能把愛情掛在嘴邊，彷彿景子真一個成年人在失去愛情的同時就會死。
顧希剛剛一個人在這裏的時候還能強撐着，可現在看見叔叔之後，彷彿是有了靠山，瞬間情緒就有些控制不住，眼淚差點沒直接冒出來。
就算強忍着情緒，沒讓自己做出當眾掉眼淚這麼丟臉的事情出來，也照樣還是紅了眼睛。吸了吸鼻子之後，出聲詢問道：
「叔叔，你怎麼過來了？」
「問了一下助理，覺得你這一次的合作可能有點問題，怕你搞不定就過來看看。」
「哦……」
凌殊在說完之後，將韜韜遞到了他的面前。
這麼長時間養成的習慣，讓顧希下意識把韜韜抱在懷裏。
韜韜這個小傢伙明顯有些記仇，記得這就是之前那個經常喜歡逗他哭的人，本來憋着嘴不太開心，可注意到他心情不太好之後，強迫自己沒有做出什麼不合適的事情出來，還往他懷裏靠了靠。
渾身都是奶香味的小傢伙，外頭靠在他懷裏，顧希只要微微一低頭就能看見他卷翹的睫毛。
韜韜察覺到他在看自己，就扭頭也看了過去，兩個人對視后小傢伙咧嘴笑了一下。
小孩子純真無邪的笑容，極大程度上安撫了顧希的情緒。
凌殊既然現在已經過來了，那件事就沒有想着再交給顧希去處理，恰好在之前他就有打算，但是一直挺忙，所以才擱置了下來。
從最開始凌殊就很好奇，顧先生也就算了，畢竟他對亡妻的愛全都化作愧疚彌補在景子真的身上，就算做出來一些有異與尋常人的事情也很正常。
可景子真的養父母，分明就是很正常的人，為什麼也能做出那樣離譜的選擇。
顧先生在凌殊來了之後就意識到事情沒有辦法按照自己預想的那樣發展，失去了最後的期望之後整個人彷彿在瞬間就變得蒼老了下來。
佝僂着後背坐在那裏，咳嗽了兩聲，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葯，沒有喝水就這樣硬生生咽了下去，等喉嚨口的癢意褪去后，這才開口道：
「他佔了我親生兒子這麼多年的身份，說他欠了子真的，哪裏不對嗎？」
顧希被顧先生這句話說的抬不起頭，這永遠是潛藏在他記憶最深處的陰影，讓他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掙扎開。
韜韜主動把自己的小手塞到顧希掌心，察覺到他還是不開心之後又湊上去輕輕親了他一下。
「蘇蘇，木啊。」
「是叔叔。」
「毫，蘇蘇。」
小奶音一本正經的說出還沒辦法讀標準的話，說完之後仰起頭盯着顧希看，似乎是等待他的誇獎。
顧希沒心思再去聽顧先生說話，而是昧着良心點了點頭。
「嗯，很棒。」
他願意不介意這些事情，把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可凌殊不是這樣好脾氣的人。
「既然你現在覺得是顧希虧欠了他，那你們也是這樣覺得？」
景父和自己的妻子並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只不過從他周身氣勢能夠看得出來，這人的身份一定不普通。
「是，畢竟是他代替子真過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是他欠了子真的，欠了就要還。」
凌殊雖然在之前就已經很清楚，可現在在親耳聽到之後還是有些心疼顧希。
「如果我調查的資料沒有出錯的話，在顧希還小的時候，顧先生您在一開始沉浸在妻子去世的悲傷中，把顧希當做是殺害你親生兒子的兇手，對他並不好。」
這一次凌殊過來並不像是他剛剛和顧希說的那樣不放心合作，而是因為他從跟在顧希身邊的保鏢那裏聽說，好像是在這裏看見了顧先生的身影。
匆匆趕過來的時候，不忘讓助理把之前他調查處來的文件也都一起拿上。
「這是顧希在歲時候的體檢單，上面顯示有些營養不良，我無法理解為什麼像是顧家這樣的情況，會讓一個才歲的孩子營養不良。」
「這是顧希當初在經歷那一場綁架后醫院的住院記錄，那麼小的孩子四肢骨折。」
凌殊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情居然這麼嚴重，後面顧希每次一到下雨天或者是換季，四肢都會疼，一不舒服就喜歡靠在他懷裏。
去醫院裏檢查了一下之後，才知道還有這個原因在裏面。
「那一場綁架給顧希帶來的不止是身體上的傷害，顧家到底為什麼請了國內最好的心理醫生，長達六年的時間，反覆到顧家上門。」
「你是不是想說，是因為你和那個心理醫生的私交不錯？」
「在顧家，顧希過的真的是好日子嗎？」
凌殊最後一句反問說完后，開始直勾勾的看着景父。
顧先生那樣想着也就算了，但是偏偏景父也一直都是這麼想的，這就讓人無法理解了。
「還有，你所謂的景子真在景家受苦，可根據我調查的資料顯示，他從小就會去興趣班，吃穿都是在力所能及內最好的。」
「抱錯孩子這件事情，是當初什麼都不知道的顧希主動爬到本來應該屬於景子真的地方去的嗎？」
顧希之前從來沒有刻意回想過這些事情，可現在經過叔叔一提醒之後，再看顧先生心虛的樣子，深呼吸一口氣后，扯開唇角釋然的笑了笑。
他並沒有因為已經發生的這些事情委屈，也不想再爭論到底是誰的錯。
今天這件事所給他帶來的最大收穫，大概就是讓他不會再像是之前那樣，一直沉浸在愧疚中，反覆的折磨自己。
「顧希不欠你們的，你們想讓顧希幫忙也根本不可能。」
「還有你到底是想讓顧希幫你，還是想讓我出手，這件事想必你自己心裏頭很清楚。」
「你們既然都已經鬧到我面前來了，我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凌殊說完這句話后就站了起來，桌子上放着的那杯茶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被動過。
即將走出這個包廂門的時候，凌殊扭頭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中年男人，也是顧希這一次出門來要見的對象。
「還有你，既然不想跟我們合作，可以在一開始就說清楚。」
凌殊懶得放狠話，可不代表他不會背後做一些事，那個合作商在凌殊走出門之後，雙腿已經開始有些酸軟，額頭上冒出來了冷汗。
回過神來后看着顧先生，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說不出來什麼難聽的話，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心中隱約有一種預感，他要完了，徹底的完了，為了報答曾經一個恩情，要把自己努力奮鬥這麼多年的事業都搭進去了。
樓下車裏，韜韜一上車就開始找有沒有零食，凌殊把提前準備好的一份糕點拿了一塊遞到他手上。
韜韜現在牙齒已經快要長齊了，就格外喜歡這些需要自己啃一啃的食物，咬了一口之後在那裏慢慢咀嚼，察覺到叔叔似乎還是不開心，伸出手輕輕拽了拽顧希的衣角。
這個動作吸引顧希低頭看了過去，韜韜忍着肉疼把啃了一口的糕點遞到他嘴邊，含糊不清的用小奶音說道：
「蘇蘇，笑一笑，好康。」
平常他們兩個人之間關係沒有好到這個地步，可現在他卻在笨拙的哄着自己，顧希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
感動歸感動，這份心意他收了就好，這咬了一口沾着口水的糕點就大可不必。
韜韜意識到他不想吃自己的糕點，絲毫沒覺得這是自己被嫌棄了，反倒一臉開心的收回手，繼續在那裏啃着。
顧希自從上車后沒有刻意去關注，可還是能察覺到自從自己上車就有一道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他自己有些嫌棄自己今天實在是太沒出息，所以就算是明知道這個人是叔叔，也根本不敢抬起頭去看。
到後面實在是忍不住了，扭頭對上叔叔的視線，輕聲詢問道：
「叔叔，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這個問題凌殊不需要經過任何的思考，就輕輕搖了搖頭，把他的手攥在掌心裏，溫柔出聲回答道：
「沒有。」
大部分人都是會有弱點的，可能對於局外人來說算不了什麼，但是如果身處其中的話，未必能做出完全理智的選擇。
尤其像是顧希，那幾乎是從他小時候就開始留下的陰影。
嚴重的心理疾病以及幽閉恐懼症，讓凌殊心疼的同時在日常生活中也會格外的注意。
顧希聽見叔叔的回答后猛地鬆了一口氣，現在對於他來說除了叔叔的看法外，其他人的說法都沒有那麼重要。
正在他自己思考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讓自己發生了這個變化的時候，就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好像一涼。
低頭一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叔叔？」
「之前就讓人去定製的，本來想選一個比較好的日子再跟你求婚，可現在來看，或許今天就是剛好。」
凌殊將他的手攥在掌心裏，溫度的傳遞融合帶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我不希望你沉浸在過去的事情中出不來，我希望能夠在未來某一天你能夠意識到，那些人對於你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等到以後你回想起這一天的時候，想到的不應該是他們。」
養父和親生父母雙重的脅迫，為的還是另外一個孩子，這種事對於當事人來說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處理不好的話，可能會變成顧希他這一輩子都不願意提起的陰影。
「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求婚這件事最合適。」
凌殊說話時語速不急不緩，每一個字都很清楚，像是一陣溫柔的春風吹過顧希的耳畔。
感動的同時，又沒忍住說出了一句稍微有些不合時宜的話。
「不是說好的是求婚嗎？叔叔，那你好像還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那你願意嗎？」
「願意。」
顧希說完后沒忍住嘿嘿笑了兩聲，越看就越是覺得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好看，叔叔的眼光一向都是沒的說。
「晚上回去跟爺爺說一聲。」
「都聽叔叔的。」
凌殊輕輕嗯了一聲，淡淡的幸福在車廂內瀰漫開，只有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傢伙依舊在那裏啃着糕點，等啃完了之後眼巴巴盯着凌殊看，似乎是想再啃一塊。
撒嬌對顧希有用，可對凌殊向來都沒什麼用，他很清楚對於這個年紀的小朋友來說，不是很好消化的糕點不能吃太多，一天一塊就是極限。
「回去喝奶。」
「哦……」
韜韜稍微有些不開心的點了點腦袋，知道他說出來的話基本上都沒有改變的可能，失落了一會兒之後注意力迅速就轉移到了窗外的世界裏。
一直等回到他們的別墅院子裏，顧希照樣還是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回不過神，坐在院子裏面的鞦韆椅上，盯着自己的戒指傻笑。
凌殊把韜韜交給了保姆，出來一看顧希傻樂的樣子，走到他身邊坐下詢問道：
「這麼開心？」
「嗯，開心。」
「叔叔，你的戒指呢？」
「在書房柜子裏面，走進去的第二個柜子第個抽屜里。」
顧希立刻站起來往樓上走，很久之前他就有過這種想法，但是怕叔叔不是很願意才一直沒有提出來。
叔叔雖然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但是卻照樣還是有不少人喜歡他，尤其是在談論生意的時候，經常會有一些人提出類似無禮的要求。
顧希嘴上是一個非常大度的人，但是心裏頭早就已經不知道背着他叔叔喝了多少醋。
他太希望能夠用戒指的出現了，戴在叔叔的無名指上，用最好的方式來宣示他的存在。
兩枚戒指是同款，都很精緻，透着一股低調的奢華。
顧希親手幫叔叔戴上，再與叔叔十指相扣，凌殊看見他滿眼幸福的模樣，心底也產生了一些波動。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在最開始應該是他對顧希產生了好感，後面在他表白的時候沒有拒絕。
一轉眼就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兩個人在一起之後，凌殊沒有做過任何讓顧希會不開心的事情出來，就連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很像是一個完美的戀人。
可有些時候他也會去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愛顧希。
大概是因為他執行任務的時間太長，偶爾就會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幻的，有一種自己脫離了這個世界的錯覺。
從某種方面上來說，這也是他最開始沒有拒絕爺爺把韜韜接到身邊的原因之一。
他希望自己能夠和這個世界有更多的牽連，讓他擁有更多的真實感，陪着顧希一起組建一個家庭，撫養韜韜長大，慢慢把他培養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就在現在這一刻，凌殊能格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正在因為顧希幸福的模樣心底產生波動。
說的稍微浪漫一點，大概是幸福到感同身受。
「叔叔，我覺得能夠遇到你，簡直就是最讓我開心的事，我應該這輩子所有的運氣，都花在遇到你上面了！」
之前在那個包廂裏面發生的事情顧希根本就懶得回想，對於他來說被叔叔求婚的喜悅足以蓋過一切。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是，遇到我之後就開始倒霉了？我並不是很贊同這種說法。」
「不，我的意思是，遇到叔叔之後，叔叔就是我的幸運星！」
怎麼可能是倒霉，遇到叔叔之前和之後那簡直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活。
「這樣說的話倒沒錯。」
「叔叔，我最喜歡你了。」
顧希抱住了凌殊的手臂，在此之前他之所以每次都因為自己的養父生氣，但是每一次都沒有告訴叔叔讓叔叔幫自己出氣，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覺得自己能夠和叔叔認識，跟養父脫不了關係。
因為這個原因，他能一次次的容忍。
「我不會辜負你的喜歡。」
凌殊與他十指相扣承諾，握住他的手低頭吻上了他戴着戒指的那隻手。
這次的求婚還是有些草率，就像當初顧希在喝醉酒之後的那一場表白一樣，所以當天傍晚凌殊讓自己的助理幫自己買了一束玫瑰送上門。
鮮花或許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是在某些時候的確能添加一些浪漫。
顧希抱着那一束花拍了很多照片，還發到了自己所有社交媒體上，生怕有哪個人沒有看見他的幸福。
這樣張揚的表達方式凌殊很喜歡，被人毫無保留的愛着，濃烈的愛意甚至能夠撼動靈魂。
執行過太多任務的凌殊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就連偶爾他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只知道運行程序的機器。
顧希的存在成為了他的例外，也讓他控制不住在這份感情里投入了比自己想像更多的愛意。
……
顧先生那邊的事情凌殊特意吩咐自己的助理去關照了一下，原劇情里霍浩雨的事業之所以會發展的那麼輕鬆，是因為有原主這個利用的工具人在。
後面直接就吞併了原主的公司，一躍成為國內在這方面最好的存在。
可現在的霍浩雨他是自己艱難的一步步創業，摸爬滾打好不容易搞出來了一些規模，還得靠着顧先生幫忙。
顧先生的能力非常有限，後面他自己就算是想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一直到現在，霍浩雨的事業依舊是那樣不溫不火，如果任由他這樣發展下去的話，等再過一段時間，對於一個白手起家的人來說或許會非常不錯。
只可惜顧先生他們的行為惹怒了凌殊，作為這個行業里的老大，想要處理這剛起步沒多久規模不大的公司，那簡直就是太簡單了。
同類型需要和霍浩雨合作的那些對象，一聽說能夠有跟凌殊公司合作的機會，不需要有任何的猶豫就直接放棄了霍浩雨。
沒有任何合作，霍浩雨的公司在顧先生的幫忙下只支撐了個月，就無奈宣佈了破產。
後面再這件事即將要處理完的時候，凌殊讓顧希去看了一眼。
這時候顧希沒有察覺到叔叔的用意，按照叔叔的要求把那個工作處理完之後，才猛然間意識到這就是景子真喜歡的那個對象。
換句話說，上次他親生父母和養父之所以要逼迫他，就是為了幫助這個人。
他能夠看得出來這是叔叔在給自己出氣，滿腦子裏面都是被叔叔維護的甜意，他承認自己在感情上面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戀愛腦。
戀愛腦遇到靠譜的人之後，甜蜜那簡直就是超級加倍。
入冬后公司里的事情凌殊也處理的差不多了，藉著工作當借口，帶着顧希和韜韜一起出國，去了一個同性戀合法的國家。
「叔叔，你真的要跟我登記啊？」
到那個國家的第一天，顧希因為激動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自暴自棄的滾到了叔叔的懷裏，仰起頭眼巴巴盯着凌殊看。
凌殊在他過來的時候就放下了自己正在看的東西，伸手摟着他的腰，輕輕嗯了一聲。
「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你不會還想反悔吧？」
「怎麼會！我是怕叔叔會後悔。」
「不會後悔，也不用妄自菲薄，因為你很好，所以我愛你。」
凌殊喜歡把顧希很好作為前提，在顧希每一次不自信的時候都用這樣的方式，以最親近人的身份鼓勵他，他很好也很優秀，所以值得被愛。
「睡不着？」
「嗯。」
顧希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緊張，所以希望叔叔能哄哄他。
「現在還早，如果睡不着的話，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做些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