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

第82章 082

第八十二章-

“將軍怎麼來了?”寒酥問。

話一出口,熟悉感襲來,她知這話問過很多次,卻因今日是白天而更奇怪些。

封岌側過臉,望一眼院牆外的春柳,道:“天色好,出去走走。”

寒酥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封岌這話的意思是邀她一起出去走走。可是他們怎麼可能光明正大地出去踩春光呢?

他們註定是見不得人的關係。

黯然在寒酥的眼底一閃而過,她轉瞬笑起來,說:“好啊。又要讓將軍假扮我的侍衛了。”

——他們之前只有一次光明正大地出門。那一日是除夕,他戴着面具,扮演她的侍衛。

她給他贏過一壇酒,他讓她看了一場繁京的煙火。

封岌頷首,道:“再給我贏一壇酒。”

寒酥掖了掖鬢髮,點頭說好。

上一次封岌戴着面具與寒酥光明正大逛街市時遇到了祁山芙,這一次居然又遇到了她。與上次不同,這一次祁朔陪在祁山芙身邊。

“寒姐姐!”祁山芙眉眼彎彎,她腳步輕盈地跑過來,親昵地拉住寒酥的手。

祁朔卻在遠處停住腳步,隔着一條街,遙望着寒酥。

寒酥見了祁山芙,立刻展露笑顏。她過了一會兒,才看見長街另一邊的祁朔。

“寒姐姐,我和哥哥剛要找一家酒樓吃午飯,你也一起去好不好?”她搖着寒酥的手,有撒嬌的意味。

寒酥搖頭拒絕,柔聲道:“我還有事情要去辦,改日再找你一起小聚好不好?”

她不是有事情要辦,只是今日是和封岌一起出門,應他的邀出來走一走,當然不方便和祁山芙一起用午飯,更何況還有祁朔。

祁山芙有一點沮喪,卻還是說:“好吧。”

她重新對寒酥笑起來,甜甜地說:“對了,過幾日我的及笄日,寒姐姐會來的對吧?”

寒酥聽她這麼說,才恍惚發現祁山芙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有些感慨地說:“明明記得你生辰快到了。可若說十五歲生辰,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同。若說到及笄,卻意義不一樣了。”

祁山芙眼睛亮晶晶的,說:“因為及笄之後就可以議親啦!”

她不像尋常小姑娘那樣提到議親就害羞得不像話,反而能用好奇的模樣主動談起。

寒酥微微驚訝,在她的臉蛋上輕輕捏了一把。

“寒姐姐,那我走啦。”祁山芙拉着寒酥的手輕輕捏了一下,然後她才轉身穿過長街,朝哥哥跑過去。

寒酥的視線追隨着祁山芙,直到她跑到祁朔身邊,她才再次望了祁朔一眼。她匆匆一眼,又收回視線。

祁山芙跑到哥哥面前時,臉上的笑容不由淡了。她有點沮喪地問:“哥哥,寒姐姐真的不能做我嫂嫂了嗎?”

祁朔收回凝望寒酥的目光,沉默地轉身。

祁山芙望着哥哥的背影,緊抿了唇,她頓時有些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警告自己以後不能再什麼話都拿起就說了……

她小跑着追上哥哥,說起別的話題。

寒酥轉過頭,望向封岌,封岌戴着面具,這讓寒酥看不見他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地對封岌說:“我們走吧。”

本就到了吃午飯的時辰,寒酥和封岌出門前並未吃東西。兩個人就近找了家酒樓——四珍樓。

可是令寒酥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再次遇見了祁山芙和祁朔。

“寒姐姐,好巧。你是打算來這裏吃了東西再去辦事情嗎?那一起呀!”祁山芙從座位里站起身,來拉寒酥入座。

寒酥只能繼續編造謊言:“我和人約了在樓上談事情。”

“哦……好。你忙你的。”祁山芙鬆了手。

寒酥對她笑—笑,抬步往樓上去。

封岌跟在她身後。

祁朔的目光追隨着寒酥,看着她一步步踏着樓梯上樓,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見了,他的目光才落在封岌的身上。他問:“那個人是她的侍衛?”

“對呀,我上次也見過的。”祁山芙雙手捧着臉,“不愧是赫延王府的侍衛,好高哦!”

祁朔重新望向樓梯的方向,這才連封岌的身影也看不見了。

寒酥和封岌進了一間雅間,待店小二將菜肴都上齊不會再進來了,寒酥轉過臉看向封岌。

自遇見祁家兄妹,封岌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寒酥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花茶,第一杯放在封岌面前,第二杯才是自己的。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對封岌說:“味道挺好的,將軍嘗嘗。”

封岌坐在那裏沒什麼動作。

寒酥略沉吟,放下了手裏的花茶。她站起身走到封岌前面,彎腰幫他摘下了面具。面具之後,封岌半垂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寒酥的目光順着封岌的視線望去,發現他正看着指上的墨綠扳指。

這扳指是寒酥送給他的,自寒酥送給他,他便日日戴着。

寒酥再次說:“將軍嘗一嘗。”

她親自端起茶杯,送到封岌面前,淺笑着望着他。

封岌慢慢抬起眼,目光沉沉地回望與她對視。他有話想說,望着寒酥故意扯出的笑顏,卻又什麼都不想說。

就在封岌要伸手接這杯花茶的前一刻,寒酥先一步縮回了手。封岌剛欲開口,見寒酥自己喝了一口花茶。

封岌目光微凝,隱約猜到了什麼。

寒酥喝一口花茶,卻並沒有咽下去。她彎下腰,一點一點靠近封岌,她沾了一點花茶的唇貼過來,封岌很配合地張開嘴,由着她將那一口花茶餵給他。

花茶很香,帶着她的甜。

寒酥飛快退開,臉頰上不由自主地飄上一抹淺紅。主動做這樣的事情於她而言,仍是十分難為情。她故意裝出沒有害羞的模樣,用尋常的語氣問:“是不是味道挺好的?”

封岌突然輕笑了一聲。

寒酥小心覷他一眼,又飛快移開目光。

“你這是在哄我嗎?”封岌問。

寒酥不知道怎麼接這話,垂着眼睛胡亂說:“也不知道這家酒樓的四珍招牌菜好不好吃……”

封岌拉起寒酥的手,將人拉過來,抱在腿上。他一手圈住她的腰身,一手抬起她的臉,問:“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寒酥不明所以,說:“挺好的。”

封岌沉默了片刻,再問:“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寒酥明白了,封岌這是對她剛剛的回答不滿意,所以重新問一遍。寒酥仔細想了又想,思緒仍是未理清。她慢慢擰了眉,眸中浮現困惑。

“罷了。”封岌鬆開抬着寒酥面頰的手。他握在寒酥腰身的另一隻手也用力輕抬,將人從他推開推開,各吃各飯。

寒酥從封岌腿上離開的那一刻,有什麼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兩個人沒有見面。

她試探着問:“將軍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寒酥再試探着問:“因為沒見到我?”

“吃飯吧。”封岌說。

他語氣尋常,可是周身的氣壓卻悄然有一瞬地轉變。

寒酥雙手抵在膝上,彎下腰與他平視,輕聲問:“將軍昨天晚上怎麼沒有來?”

封岌剛拿起筷子的動作一頓。

——她終於主動問了。

封岌將手中的筷子放下,說:“我不想吃了。”

寒酥目光輕移,掃了一下桌上的珍饈,再將目光移回來望向封岌,她唇畔輕輕勾起一絲笑來,望着封岌的眼睛問:“什麼都不吃了?”

吃,當然吃。吃別的。

封岌唇畔微牽,朝寒酥伸出手。寒酥將手搭放在他掌中,她重新被封岌拉到膝上。兩個人默契地靠近,從輕啄開始今日的長吻。

門外,祁朔死死盯着雅間裏的兩個人。他的手用力握着腰間的劍柄,太過用力地握着劍柄,導致手腕有微微的發抖。

也不知道是因為覺得她的侍衛很奇怪,像個危險人物,還是因為想再看她一眼,他才鬼使神差上了樓。

可祁朔沒有想到會看見這樣一幕。面具之後的人……居然是赫延王。那個他自小被奉為一生追隨、效仿的神祇之帥。

許久之後,祁朔咬牙轉身,身心木訥地往樓下走。

祁山芙等着哥哥,見到祁朔的時候,嚇了一跳,急忙問:“哥哥,你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祁朔緊抿着唇,一句話不說。

“哥哥!哥哥!”祁山芙拉住哥哥的手腕,使勁兒晃了晃。

祁朔好半晌才回過神,他望着面前一臉擔憂與焦急的祁山芙,問:“山芙,你覺得赫延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祁山芙沒有想到哥哥會突然問起這個,她幾乎是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大英雄啊!好厲害的大英雄,他不是人,是神!”

祁朔恍惚了一下,眸光中有異色浮動。他緩慢地長長舒出一口氣,然後問:“山芙,你覺得哥哥有可能也拿到那麼多功勛嗎?”

“呃……可以呀!哥哥在我眼裏是最最有本事的人!”祁山芙翹着唇角,甜甜地笑。

可是祁朔知道這是身為妹妹的甜言蜜語。

祁朔轉頭,目光虛無地望向二樓的方向。

她被汪文康派人追捕時,曾混進一支歸京的小隊軍中,原來那個人是赫延王。

她無名無分地跟了他,丟下往日的清高端莊,像個靠男人寵愛過活的外室一樣討好着他。

祁朔慢慢閉上眼睛。他必須閉上眼睛以來藏起眸中苦澀,總不能讓淚意出現。

寒酥對門外的祁朔來去渾然不知。封岌卻在祁朔走了之後,才更專心地親吻她。

寒酥是他的,沒有人能夠肖想。

沒有人。

氣息加重,氣氛也越來越曖昧時,寒酥主動後退結束了這個吻。畢竟是在外面的酒樓,總要剋制些。她偏過臉,用指腹輕壓了一下唇上。

“餓了。”她從封岌的腿上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筷子來。

封岌也拿了筷子。嘗過飯前點心,這桌上膳食才能入口。

兩個人從四珍樓吃過東西離去,又去了幾家店鋪閑逛。寒酥沒有想到又遇到了熟人。

確切地說,是她不認識卻認識她的人。

“寒女郎!”一個書生裝扮的郎君朝着寒酥深深作揖,“前段時日拜讀過女郎的小詩,實在驚嘆!若不是赫延王府高門深府,早要登門拜會討教一番!”與他同桌之人都是書生打扮。他們對寒酥善意地微笑,你一言我一句,竟真的能說出寒酥寫過的詩詞。句句讚揚皆是真心。

寒酥面上沉着疏離,實則心裏受寵若驚。她客客氣氣地與這些書生說話,大大方方地接受他們的讚揚。

與他們別過之後,寒酥端莊款款的腳步才變得有一些快。她在一個僻靜的小巷裏停下來,唇角的笑容綻出來。

她向來重禮數規矩,不願意在旁人面前展露內心太過強烈的苦與樂。可是這一刻,她亮着一雙眼睛望着封岌。明澈的眸中有強烈的歡喜。她什麼都不喜歡說,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封岌極少見她這樣歡喜的模樣,他喜歡看她這樣真情流露的樣子。她這樣笑着,與往日的清冷大不同,好似多了幾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封岌也默契地不說話,只含笑望她,悄悄接收她傳遞過來的喜悅。

寒酥笑了一會兒,收起臉上的表情,整理好情緒,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說:“好了,我們走吧。”

封岌被她突然的變臉逗笑了,他低低地笑一聲,聲線低沉噙着愉悅,是與往日裏的威嚴不同的好聽。

寒酥被他笑得有一點不好意思,卻因為他的低笑,抬眸望向他。

封岌伸手揉揉寒酥的頭,說:“出個詩集吧。”

“什麼?”寒酥愣住。

“這段時日你也寫了不少東西,可以集成冊了。”封岌道,“也該看看我的酥酥如今是否一字千金。”

寒酥亮着眼眸怔怔望着封岌。她眼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喜悅又滋生。出詩集?這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的痴想了。

那時她還梳着卝發,栽歪在母親的懷裏聽父親講平仄。她歪着頭奶聲奶氣:“我也想出詩集當大詩人!”

阿娘笑着捏捏她的臉,溫柔說:“娘親等着囡囡揚名萬里。”

她歪着頭看娘親,認真思索揚名萬里是什麼意思。

和煦風的輕吹,吹動小巷兩旁的垂柳,晃動漂浮的柔軟柳枝上裹了一層閃爍的春光。

寒酥輕嗯一聲點頭,說好。

她也想試一試。

封岌牽起寒酥的手,牽着她踩着落日的餘暉走在無人的小巷。再往前走有了人影,封岌鬆開了寒酥。

與此同時,他說:“晚上等我。”

寒酥沉默了一會兒,才輕嗯一聲。她輕輕的答應混在小販的叫賣聲中,她也不確定封岌有沒有聽見。

兩個人在赫延王府前分開,寒酥從南門進府。她懷裏抱着些糖果,是買給妹妹和封璉、封珞的。先將糖果交給妹妹,她再去姨母那裏。

她去時,大夫人正好離去。寒酥規矩地福身行禮,大夫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自從寒酥拒絕了和沈約呈的婚事,大夫人對她的態度一直很冷淡。

寒酥見了姨母,兩個人閑聊起來。兩句話開頭之後,三夫人主動說:“大夫人剛剛過來是因為她給三郎挑中了一門婚事,想問問我的意見。”

寒酥聞言,覺得若能給沈約呈定下一個雙方都滿意的親事,那可是好事。她微笑着尋問:“是哪家娘子?”

“你認識。”三夫人道,“祁家!”

寒酥一下子懵了。

祁山芙一聲聲甜甜的“寒姐姐、寒姐姐”不停迴響在她耳畔。

如果她和沈約呈成親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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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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