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家讀書郎
次日,正月初二,萬曆帝無需去文華殿聽講官講課,可母后吩咐他在乾清宮溫習功課。
趙銘也沒有閑着,借溫習功課之名,惡補了不少明朝典章制度,順便翻看了部分奏摺。
趙銘發現張居正還真不是省油的燈,早在去年八月十三日上朝時,他遞上了《日講儀注》,把日講事宜制度化。
大明天子逢三、六、九日視朝,舉行早朝,其餘日子都要到文華殿講讀。
一旬之中,三天視朝,七天講讀,除了大寒大暑一概不得停輟講習之功,萬曆與其是小皇帝不如說是“悲催皇家讀書郎”。
這裏說的是日講,學習平常的知識,而皇帝就學還有一種形式,名為“經筵”,為皇帝講授經傳史鑒特設的講席,主要講解四書五經。
經筵分春、秋兩季進行。月凡三次,逢二進行。春講,二月十二日始,五月初二日止;秋講,八月十二日始,十月初二日止。
經筵全年共15次,經筵結束后光祿寺在皇極殿東廡設宴款待參加經筵的官員。
大明皇帝春節有二十天的休假,那位掛了的朱翊鈞卻覺得假期太多了,減去十四天,變成六天了,正月初七恢復日講。
而大多數官員們都在休假,正月初九、十三、16,天子不視朝,小皇帝從初七到正月十九都要參加日講。
趙銘雖恨極了裝腔作勢的朱翊鈞,卻也只得“蕭規曹隨”。
到了正月初五,他就傳諭內閣:“初七日開日講”。
大臣及講官對皇上春節尚未結束就開始講讀,十分欽佩,交口稱讚他“好學之篤”。
正月七日,天不亮,內閣大臣張居正及講讀諸官已列隊在文華殿門外。趙銘在馮保的陪同下,乘肩輿來到文華殿門外。
文華殿是大明皇帝舉行大小經筵的地方。文華殿前有文華門,後有主敬殿,東西向有配殿。
對重生為朱翊鈞的趙銘來說,這是他首次參加小經筵即日講,張居正作為帝師,首先上前行禮,迎接皇上。
趙銘下了肩輿,至文華殿中升座,張居正等進殿,再次行禮道:“臣等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曆皇帝趙銘有模有樣地道:“愛卿,免禮平身!”
張居正道:“開讀吧!”
馮保捧過《大學》。萬曆皇帝的新年第一節課開始了。
小皇帝在東宮時,講讀《大學》、《尚書》,如今接着講讀,先讀《大學》十遍,次讀《尚書》十遍,講官隨即進講。
小萬曆起立,高聲朗誦《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他早已熟讀《大學》,此時,卻還要搖頭晃腦地誦讀,覺得古代人真是滑稽可笑。
文華殿西廂房,在小皇帝和講官們的讀書聲中,內閣首輔張居正和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退至西廂房。
張居正問道:“馮公公,天子近況如何?”
馮保嘆息道:“最近,萬歲爺像換了個人似的,哪裏像十歲的孩童?他對朝廷大政的見解倒像朝廷老臣的謀國之言。”
馮保雖對小皇帝學問突飛猛進有所懷疑,但無論如何,他也猜不到大明皇帝已換人,一個來自未來的高材生,將不再受他和張居正控制。
張居正道:“如馮公公所言,乃至我大明朝之福,我觀當今天子,聰慧過人,將來必是一代明君!”
馮保苦笑道:“張先生,皇上天縱之才,我等輔政大臣豈不是虛設?”
張居正道:“永亭兄,此言差矣,天子賢明,我等盡心輔佐,或可開創如貞觀盛世那樣的皇明盛世。”
馮保道:“叔大兄,我就怕皇帝太過賢明,以後就沒有我們什麼事了。”
張居正道:“馮公公,你我均系先帝遺詔欽命的顧命之臣,我等要儘力輔佐當今天子,成為我大明朝的一代英主,絕不能懈怠啊!”
此時,一小太監突然傳話道:“首輔大人,皇上在暖閣召見您。”
文華殿暖閣,講讀《大學》已畢,課間休息時間,萬曆皇帝正在暖閣休息。
按照慣例,講讀畢,皇上進暖閣少憩,司禮監將各衙門奏章進上御覽,大臣退在西廂房伺候,皇上若有諮詢,即召大臣至御前,將問明奏本中事。
張居正和馮保進來,張居正先尊了一聲:“皇上!”
小皇帝和顏悅色地做了個手勢,道:“先生請坐!”
張居正道:“謝坐!”
此刻,萬曆才仔細打量自己的老師、內閣大學士張居正,前世的記憶里,張居正被梁啟超譽為“明代唯一的大政治家”。
天命之年的張居正還堪稱大明美男子,作為男人趙銘倒有幾分嫉妒,他身材頎長,美目媚秀,長須至腹。
張居正最明顯的特徵就是他的美髯,比高拱高鬍子還漂亮很多。
五官端正不說,還有一把大鬍子,又有能力,又有相貌,難怪生母李太后對他青睞有加,要是不喜歡,那就真沒有天理了。
萬曆心中盤算,張居正乃治世之能臣,今後還要依賴他推行萬曆新政,內政有張元輔輔佐,他就可以推行自己的近代化改革了。
萬曆趙銘道:“元輔,彗星自去歲十月,見於東北方,至今未滅,難道是上天不再佑我大明,難道說朕有失德之處?”
張居正道:“皇上勤政愛民,知書達禮,英明天縱無過皇上,自去年京察之後,不稱職官員已經大為減少,等官場徹底肅清之時,就是彗星消失之日。”
趙銘說的這些話,都是前世檔案中萬曆召見張居正所說的,他不過鸚鵡學舌又說了一遍,除了元旦那日倭朝之爭的處理,趙銘和歷史上的朱翊鈞所作所為基本無異。
話說召見已畢,萬曆皇帝上第二節課。
皇帝進學是一等一的大事,首輔張居正自然不會缺席,他率正字官(書法老師)恭候皇上寫字。
所謂“寫字”主要是摹帖習字,練習書法。按照慣例,春夏秋日百字,冬日則五十字。
趙銘前世書法不錯,加上這朱翊鈞天賦很高,萬曆的書法自成一格,連張居正都大加讚賞。
皇帝進學也是有學習任務的,趙銘很快完成了功課,張居正問:“皇上是否進暖閣少憩?”趙銘道:“元輔不必了,讓講官開始午講吧!”
近午初時,第三節課開始,講官開講《資治通鑒》,皇帝非一般書生,學習如何治國才是最重要的課業。
於是,大臣們用《資治通鑒》裏那些前代興亡的故事來教育小皇帝如何治國理政。
不過,對趙銘來說,《資治通鑒》早已銘記在心,《中國歷代政治得失》也被他翻爛,他現在缺的非治國之道而是親政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