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會議
王景軍凝視着的，是一片十幾層高的居民小區，而此時，恰巧就在這個小區臨近馬路的一棟大廈，視野超好的客廳里坐着四個人，正端着酒杯，品着紅酒，看着案發現場品頭論足。
他們正是昨晚，那直升飛機上的乘客。
領頭的男子似乎察覺到有人在觀望自己，一邊把放在窗邊的望遠鏡往室內搬了搬，一邊皺着眉毛訓斥道：
“龍駿，下面那事是不是你做的？”
昨晚一直頂着HELLOKITTY眼罩的男子被點名，表情很不自然地歪了歪脖子：
“那小子偷東西，而且還連着撞倒了兩個老人，你們說說，這種人不出手懲治懲治，怎麼對得起我小龍人的名頭？”
“你報警不就得了？至於要他的命嗎？”
那個美麗的女人端着高腳杯，輕輕晃動着杯里的紅酒，她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聽上去尤其性感。
“報警？就他那車速，等警察來了，人早沒影嘍！再說，我也沒打算要他命啊，就是想教育教育他行人路上要慢行，遇到老人要禮讓......誰知道他會那麼倒霉，一頭栽在玻璃茬上。”
“就你話多，媚姐說一句，你八句在這等着！我們不也是擔心你暴露目標嘛！”
說話的是飛機駕駛員唐文清，四人之中，他的年紀最小，但說起話來，氣勢同樣不弱。
“小龍人，你要搞清楚，咱們這次是為什麼而來！那馬家素來為富不仁，這次他們家為了籌措資金搞黑貸，打算利用展覽的機會，通過黑市出手那兩幅古畫，所以，拿下這兩幅畫，打擊他們的融資計劃，咱們絕對不容有失！拜託大家謹記：小不忍則亂大謀！”
嘴上說著拜託大家，但領頭人盯着龍駿的眼神，卻變得更加嚴厲。
幾人說話間，放在女人那修長大腿上的電腦“滴滴”作響。
女人優雅地低下頭瞟了一眼屏幕，再抬起頭來，眼神已經變得嚴肅起來。
“涇陽說，鑒於接案的是七隊的王景軍，這件事情的風險係數升級為6.8，建議立即轉移！”
“媚姐，至於的嗎？屁大點事你還要彙報給小涇陽？”
“出人命了知道嗎？何況，只要是咱們的行動，就要交給涇陽的大數據做前期預估和後期復盤，這是老規矩，現在你惹出來的麻煩，你還有意見？”
女人名叫陳媚，人如其名，生得艷若桃花、媚入心扉！
可是一旦她柳眉倒豎，生起氣來，即便強如龍駿，也頓時被訓得萎作一團。
“那，那也不至於風險係數升到這麼高吧？”
“龍哥你想想，除了頭，誰能有你那樣的飛石神技？換別人隨手扔一扔，那枚小石子怎麼可能好巧不巧地卡住他的后閘？警方只要沿着這條線去調查，找出你來，那不是分分鐘的事？”
“怎麼可能查得到我？我是把石子打到行駛而過的汽車輪胎下，再借用汽車碾壓的力量，彈入他的后閘，所以，這一點不可能暴露我身份吧！”
“可是監控會拍到你啊，大早上的，一個成年人在馬路上甩石子玩？不覺得很奇怪嗎？只要監控探頭拍到你，哼哼！至少判你個過失傷人！！”
“清子，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跟着頭混了這麼長時間，行動前要提前做計劃，這個我還是知道的，你看哈，事發時，我在馬路對面呢，而且我是特意計算好時間，等那輛貨車經過我和監控探頭之間時才出的手！放心放心！絕對拍不到我的動作！”
說到這裏，
龍駿面有得色，這次做事，他的確經過了一番自認為很周密的安排。
“小龍人，就你這計劃做的，一個字：幼稚！馬路對面的商鋪，就沒有監控探頭了？你確定你計算過所有探頭的拍攝時間和角度？”
“呃~~我......媚姐，警方，不會這麼變態吧......”
“換做別人，有可能不會，但是王景軍，就一定會！”
來陽城做“生意”，身為領頭人，怎麼可能不好好調查一下這裏的情況？他對刑警隊大名鼎鼎的王景軍的性格特徵做了不少功課，幾乎做到了如指掌！
“你就保佑王景軍手裏沒有你的資料，不知道你暗器如此精通吧！”
“行了，分頭搬家，下午兩點，到下一個匯合點集合，不要引起鄰居注意，小龍人，這次租房費用從你的傭金里扣！”
“哈哈！頭，難怪你每次做事都要租三間屋子呢，合著就是為了防備這種意外情況唄！”
“少廢話，清子，你趕緊收拾行李，第一個搬，整理好自己的房間后，下午我要聽到關於那兩幅古畫的仿製進度！小龍人，你繼續去銀行仔細觀察，中午咱們碰一下銀行那邊的行動方案！”
........................
現場搜證花費了足足兩個多小時，七隊的隊員們配合著法證部門，把現場仔仔細細又過了兩遍篩，這才收隊。
回到刑警隊，幾人嘰嘰喳喳地一邊討論案情，一邊進入辦公室，卻忽然被眼前的情形驚得愣住了。
七隊的辦公室是一個足有六十多平米的大開間，沿牆規律地散佈着每個人的工位，中間則是一張巨大的工作枱，平時大家吃飯、睡覺、開會......都會在這張工作枱上進行......
大夥依稀記得，凌晨時分剛破獲了一起假鈔案，屋裏還沒來得及收拾就再度出警，這張工作枱和每個人的工位上，應該都亂七八糟地堆放着許許多多的文件和資料。
可是現在，幾人卻被乾淨整潔的辦公環境驚呆了。
“呦！咱這屋是來了田螺姑娘啊！”
身高體壯，生着一張國字臉的，曾經奪得過全國散打冠軍的黃瀟，滿臉驚奇地第一個走進屋，摸摸這，蹭蹭那，不停地嘖嘖稱奇：
“亞楠姐，難道你分身有術？”
同樣摸不着頭腦的張遠，側着頭詫異地望向亞楠，卻迎來一記大白眼！
“咱們隊裏今天添丁，估計是來報道找不到咱，所以就先忙活起來了吧！還不錯，手腳夠麻利！”
高晉中畢竟成熟老道，瞬間就把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
“別啰嗦了，收拾手裏的東西，十分鐘后開會！亞楠，準備投影和白板！”
王景軍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打掃衛生這種事，他雖然並不放在心上，但進屋后打眼望去，屋裏不僅變得乾淨整齊，而且所屬各個工位的資料，均是各歸其主，堆放整齊，心裏對這位細心的新同事，大加好評！
七隊的案情分析會，向來習慣趁熱打鐵，盡最大可能避免細節被遺忘。
幾分鐘后，屋裏的燈光被調暗，會議正式開始。剛才還有說有笑的隊員們，瞬間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為了爭分奪秒，亞楠在現場做完問詢記錄之後，就利用坐車回隊裏的功夫，做好了簡單的案情分析PPT，此時，連帶着相關圖片，一起投射在巨大的屏幕上。
王景軍隨意抄起桌上的一隻筷子充當自己的“指揮棍”，一步步走到屏幕前，卻並不着急開始發言，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銀行和其對面的大樓里，極有可能隱藏着什麼和這起案件有關聯的秘密。
他正猶豫着從哪裏開始說起，屋外一陣清脆的女聲由遠及近：
“討厭~~這不剛出去新買的手機就給你打電話了嘛~~嗯！估計今天上午，這間大屋裏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可憐吧~~咦！屋裏咋黑了？不和你說了，我看看是不是停電了啊！”
話音剛落，“啪”地一聲響，辦公室里重新亮起一片光明。
“啊~~”
坐在會議桌前的幾人處亂不驚，紛紛面帶微笑地看向門口那發出驚叫的女孩！
“你們是~~你們回來啦！報到......大家好，我叫梁靜！”
不得不說，梁靜的反應非常迅速！在極短的時間內，對事件迅速做出判斷，她的驚訝只持續了不到兩秒，就已經嚴肅的立正，朝王景軍行禮。
“不錯啊，小丫頭！心靈手巧，還心思縝密！就沖這個，咱七隊這第一關算你過了，關燈，坐下，開會！”
看着王景軍那嚴肅的模樣，梁靜沒想到，自己剛到隊裏，甚至還沒開始做自我介紹，就要進入工作狀態。
她在心裏暗暗喜歡這種緊張刺激的工作環境。
“死者名叫劉一波，二十三歲，無業，曾因盜竊、搶劫入獄三年半，據目擊者介紹，今天清晨，死者盜竊得手后，在逃離現場的過程中被路人發現，騎山地車撞倒前來攔截自己的兩名路人，繼續倉皇逃竄，在發現自己車行前方的麵館有食客出入后，為避免撞上行人，打算減速，不料因為速度過快，而後輪又制動失靈，摔倒在地，倒地時不慎被玻璃碎片由眼部刺入大腦而亡。我們在現場採集的證物已經移交法證，在等待鑒定的過程中，大家來看看監控！”
隨着王景軍的案情介紹，亞楠配合地將黃瀟拿到的監控投放到屏幕上。
“從現場監控情況來看，目擊者的說法，和我們初步搜集到的情況基本一致。小遠，死者的身份背景調查了沒有？”
“查了！死者兩年前喪父，和母親一起生活，靠他母親的退休金養活，劉一波本人沉迷網絡遊戲，沒有正當收入來源，為此還經常和他母親爭吵！”
“娘的，死不足惜！”
黃瀟的一句牢騷，引得王景軍那指揮棒在自己面前頻點：
“你小子第一天當警察是嗎？讓你查這傢伙怎麼死的，沒讓你查他為什麼盜竊，這是兩個案件！你激動個屁！冷靜點！”
訓斥完黃瀟，王景軍把自己拍的現場遠景照片遞給亞楠，並將之投放在大屏幕上：
“這是我拍的案發現場遠景，大家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銀行？”
“沒錯！小遠說得對！這件案子最蹊蹺的是，那小石子怎麼就那麼不偏不倚地卡住后閘了？會不會是有人提前卡住的？這種巧合，發生在距離銀行這麼近的地方，就不得不讓我們提高警覺！”
“王隊，我覺得這起案子，搞不好真的只是個交通意外，從監控中可以看到，事發之前，摔碎杯子那個人完全是無意的，而且他還刻意打掃了一下，把碎片歸置到路邊！你們看，他絕對不可能算到，死者能這麼準確地摔在這個位置吧！咱們再看這......”
行事沉穩的高晉中覺得隊長有點小題大做，他拿過另一隻筷子，把視頻監控調到死者摔倒在地的畫面上指點着自己的論據。
“停！別動！”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高晉中的發言。
沒等他有所反應，梁靜已經“蹭”一下竄到投影前，將身子趴在工作枱上，點指着圍觀人群中，一個身形強壯的中年人對大家說道：
“你們看這個人，他的反應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別人或驚訝、或害怕、或好奇，這都是圍觀者的正常反應，只有他......麻煩放大這個人！”
亞楠配合著將影像放大后，大家果然發現，這個男人的嘴角，竟然掛着一絲笑意。
“看見沒，這明顯是欣賞的笑容，他似乎是在欣賞自己一手策劃的作品！”
“調其他角度的視頻！”
王景軍來不及誇獎梁靜敏銳的觀察，他覺得這個新人的發現，似乎和自己的判斷，有相合之處！
......................
如果龍駿知道，自己的影像此刻被放在警察局，供一眾警隊精英們們從各個角度反覆觀察，他一定會被嚇得立即躲回基地，不呆足三個月，絕不再出山！
此時的他，剛從銀行回來，一進門就被領頭人叫到客廳，坐在沙發里，靜靜地聽着“頭”的計劃。
“清子，你要加加班了，被小龍人這麼一鬧，咱們的計劃肯定要提前！”
“沒問題！四天之後可以完成！”
“嗯！越快越好！”
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望向龍駿：
“銀行的報警器，就在一進門的服務台最左邊，大堂經理的右膝蓋外側，三天之內，你要確保用崩豆，準確擊中它！”
“頭，我就鬧不明白了，為什麼是崩豆？那玩意輕飄飄的也不趁手啊，石頭子不行嗎？就憑我這準頭，保准一擊即中！”
“老子白讓你盯了這麼半天啊！你沒發現，那個大堂經理在閑暇之時，很喜歡偷着吃崩豆嗎？再說了，警察又不傻，他們要是看見報警器邊上有石頭，難道不會起疑？”
“也是，銀行里出了石頭子，確實蠻奇怪的！那行！一會我就去買那個櫃員的同款崩豆！”
“孺子可教！”
一旁查看着電子地圖的美女陳媚，笑眯眯地給龍駿點了個贊。接着，她剛轉回頭，眼神恰好和“頭”碰到了一起！
“媚媚，展覽館那邊，你最好多做幾手準備，姓馬的為了保護好這兩幅畫，恐怕絕不會只依靠警察的保護！”
“Ofcourse！”
陳媚揚了揚手裏的電子地圖，示意自己已經開始着手進行中。
“諸位，小涇陽的大數據系統，已經多次模擬演算了咱們這次行動，得到的風險係數一直都不算低！但是，為了打擊馬家這個黑惡勢力，為了咱們的兒童基金，這次冒再大的險也要干！所以，請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盡量減少不必要的外出，不要再犯小龍人那樣的錯誤了！”
“是！”
幾人應承着，喝完手裏的飲料，各自回到房間，開始做着行動前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