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祖孫
次日。
許願一大早推開了陳扶生的房門,發現被褥整齊,陳扶生人卻不見了!
小區公園。
陳扶生身隨意動緩緩打着一套拳法,看似簡單尋常,實則真的平平無奇。
臉上的浮腫已經消退大半。
“呀,陳小子腿腳好利索了?你怎麼還在練王八拳,早說讓你跟我學太極,太極之道蘊含了萬物之起源...”
一位兩鬢斑白的老大爺從小區河道里爬了上來,身上披着浴袍,嘴唇微微發紫,看到陳扶生消失了兩年,又撿起了數十年如一日的王八拳,不由勸道。
陳扶生滿頭大汗,動作艱難緩慢遞出最後一拳已經是腳步虛浮,近乎脫力。
這套拳法是父母留下來的東西,每當思及父母,他便會打上一遍,起初只是寄託思念,慢慢的養成了習慣,春夏秋冬無一日落下過。
在雙腿折斷後,陳扶生頹廢絕望躺了三個月,在他嘗試挂號問診各大醫院專家無果后,陳扶生心如死灰決定長痛不如短痛。
臨走前,陳扶生翻出了拳譜,瘋魔般掙扎着打完了一套拳招,像是在咒罵痛斥命運不公。
但是一遍打完,陳扶生驚愕的發現日以繼夜折磨自己疼痛感減少了一些!
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陳扶生每天回到家縮在房間裏一遍又一遍打着拳法,從最初的翻滾王八拳到後來的跌跌撞撞醉羅漢,陳扶生不記得多少次摔倒、力竭,汗水浸透了多少件衣服!
直到徹底能夠站起來,陳扶生無比感激這本無名拳譜救了他一條狗命,可是從三個月前開始,陳扶生再如何練拳也沒了一點作用,讓他頗為鬱悶。
“哎呦,薛大爺好久不見,還在堅持每天晨泳啊。”
陳扶生大口喘氣,沖剛從河岸上來的薛大爺揮手打招呼。
“是啊,游泳能使人活力旺盛,更加年輕,尤其是冬泳與春泳。”
薛大爺擦着濕漉漉的頭髮笑呵呵道。
陳扶生微笑頷首往回走着,“說得對,有看出來,瞧您凍得跟孫子似的,一下子年輕了好幾十歲。”
“......”薛大爺暗嘆,“多好一小夥子,就是可惜沒截肢。”
早上7:02分。
“你去哪了?我妹妹讓我盯着你!”許願正好端着兩碗粥四個雞蛋一碟鹹菜從廚房走出。
陳扶生不想搭理許願,進門換鞋徑直進了衛生間。
等陳扶生衝去滿身大汗出來,已經是穿戴整齊。
“走吧,我已經跟班主任請過假了,只有一上午,抓緊點。”
“啊?我飯還沒吃完。”許願嘴裏塞着雞蛋含糊不清。
“端走路上吃!”
陳扶生端起碗夾了一筷子鹹菜,把雞蛋揣兜里就走。
節約糧食是美德,不浪費別人的勞動成果,陳扶生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
地鐵上,早高峰人山人海,如蝗蟲過境,黑壓壓一片。
“鐺啷~”一聲清脆響聲。
被擠到角落蹲着的兩人,碗裏突然多了一枚硬幣。
許願滿臉茫然抬頭,發現一個女孩面露不忍之色...
陳扶生默默將手裏的碗強行塞進了兜里。
“好可憐,居然被逼到地鐵里乞討,在外面是不是經常有人欺負你,所以你才躲到了這裏?”
女孩滿臉悲憫,想了想又掏出手機,“你有手機嗎?我沒帶太多現金!”
陳扶生這時又默默將碗掏了出來。
江寧大學。
這是國內名列前三的頂尖學府。
陳扶生帶着許願穿街過巷,找到了教職工大樓。
輕車熟路上了頂層,敲響了901室大門。
很快,有人打開了房門。
“孫鳶?”
“是你!”
陳扶生與開門之人都愣住了。
不敢置信再次瞥了眼門牌號,沒錯,的確是901無疑。
“小鳶,是誰啊?”
裏面傳來了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
“奶奶,是我,您大孫子!”
陳扶生大喊。
聽到陳扶生的喊聲,沒一會房間裏走出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婦人,老人眼神清澈,面容恬靜,臉上雖然留下了歲月的痕迹,但仍難掩蓋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許願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就喊:“奶奶好。”
“你的腿什麼時候好了?”秦月霞眼中閃過一抹喜意,隨即很快平淡下來,“你來幹什麼?”
陳扶生臉皮厚如城牆,諂笑着上前扶住了老婦人,“孫子腿腳方便了,理應要來服侍孝敬奶奶。”
秦月霞沒拒絕陳扶生的攙扶,嘴上卻淡淡道:“我早就不是你奶奶了,你也不用往我這跑,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
“奶奶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世界上我就剩您一個親人了,以後結婚還要請您為我證婚,將來還得請您給您曾孫取名呢。”陳扶生何許人也,一邊口舌如簧,一邊扶着秦月霞往裏屋走去。
秦月霞聞言身體微微一顫,臉色終於柔和了幾分。
是啊,老陳沒了,陳扶生這孩子的父母也早早離世,世上當真只有她這麼一位親人了。
“原來是祖孫!”
呆楞在門口的孫鳶恍然,怪不得平時一向傲嬌不服老的老太太願意被陳扶生攙扶着,平日裏誰想去攙扶秦月霞套套近乎都會被嚴厲斥責。
許願懵了,“小陳奶奶不是因為癌症早就去世了嗎?”
帶着一肚子疑惑,兩人跟了上去。
客廳,裝潢樸素典雅,陽台種了很多花花草草,書架上堆放滿了各科學術論文書籍。
陳扶生很敏銳的發現,其中最多的居然是人體骨骼構造!
心中陣陣暖流劃過。
“奶奶,要不您回來住吧,房子一百多平,就我一個人,一點生活氣息都沒有。”陳扶生扶着秦月霞坐下提議道。
秦月霞搖頭,“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生活,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一個人。”
陳扶生沒強求,“奶奶您吃飯了沒,來的匆忙,沒來得及準備禮物。”
看着陳扶生從兜里掏出來的兩個雞蛋,秦月霞鼻子有點發酸。
“這兩年吃了不少苦吧,以後就好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鳶,我新收的學生。”
秦月霞接過雞蛋揮手叫來了孫鳶。
“你們好像認識?”
“見過,不熟。”陳扶生連忙擺手。
“一回生二回熟,你們年輕人在一起聊聊吧,我去拿點東西,待會你帶走。”
秦月霞起身,拒絕了陳扶生的攙扶,自顧自進入卧室房間。
“那天我去醫院看過你...”
“我知道,謝謝你。”
兩人說完一句就相對無言,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