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肖恩 - 異端的大門
（ChapterVII:Shawn-TheGateoftheHereticsCity）
一支守衛邊境的教團巡邏隊正在追擊逃入死木林的異教徒。
這裏名副其實，遍佈枯死的樹木。
樹榦大多黑如焦炭，樹枝上沒有任何葉片，像是一個個高舉着的骷髏手掌，伸向朦朧的紅色天空。
幾天前，當追擊隊剛剛離開時，恰巧遇到了兩名來自首都奎爾龍斯的教士。
他們聲稱遭遇了女巫的攻擊，並帶來了一位被砍掉手的傷兵，以及一名昏厥在馬背上不知死活的女軍官。
謠言愈演愈烈，士兵都認為女巫的出現是不祥的徵兆。
肖恩·杜姆瓦爾德不這麼想，他認為女巫之說都是無稽之談。而那些教士，總是喜歡誇大其詞。
邊境士兵們都身穿厚重的鎖子甲和半盔，內襯還穿着硬皮甲。肩甲和頭盔上還裝有火油燈，即使在最黑暗處的敵人也無所遁形。
尤其是，他們都配備着教團最新型的火石連弩。比十字連弩更輕巧、裝彈更多、威力更大。
女巫？就是瘟神親自來了，身上也要被火石連弩射出幾個窟窿。
沉悶的轟隆聲偶爾從未知的遠方傳來，表示着火山的蠢蠢欲動。
空氣中瀰漫著的灰黑色碎屑，覆蓋了大地和一切事物。
在神火山脈最高的火山——“龍神峰”腳下，是一扇巨大厚重的黑色城市大門。
肖恩和二十餘名士兵們一起追至此地，並將他們的戰馬停在了城門前。
此時時值正午，氣溫悶熱異常，沒有一絲風。
大門上佈滿各式各樣的兵器的划痕，使上面畫著的那被毒蛇纏繞的黑色六芒星花紋顯得更為扭曲詭異。
門的正中被破城錘撞碎，連同上面雕刻的一大張骷髏臉。
兩側佇立着兩根要四人環抱的黑曜石柱，頂端蹲着兩尊吐着長舌的石像鬼雕像。
它們眼珠的位置曾經鑲嵌着的東西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來兩個漆黑空洞的眼窩，以至於曾經陰森可怖的雕像現在看來有些滑稽可笑。
殘缺的大門通向古老的地下城市，門內似乎隱約能聽到從深處傳來的某種怪異聲音。
肖恩口乾舌燥，從沒感到過如此的疲憊。
他摘下腰間的鹿皮水袋仰起脖子暢飲，胸前頓時傳來陣陣涼爽的感覺，這為他恢復了些許活力。
“看啊，尼亞！傳說中的‘死亡之城’，巫師的老巢！不過，現在只是座死城啦，今天可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呦！”
追趕了整整一個上午，蘭道爾下士卻依舊像往常一樣充滿活力。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水袋舉過頭頂澆下。
“嘿，真他媽的爽！”
水碰到頭髮的時候沒有呲拉一下冒出白煙，讓肖恩倍感意外。
“……肖恩，肖恩……多娃兒的，對吧？嘿嘿，你的名字可真他媽古怪。”
蘭道爾咧嘴笑着，對着肖恩露出了他一口發黃的爛牙。
“你知道嗎？這裏以前叫神木林，也曾經是鬱鬱蔥蔥的，被人們稱為火山旁的仙境！可看看現在，一副他媽的鳥不拉屎的樣子，用死木林這種晦氣名字倒也正合適。”
即使沒人搭理他，蘭道爾下士依然自顧自的說著：
“嘿！快看那上面，那些嚇人的小怪物！覺不覺得他們像是缺了點什麼，看起來這些傢伙被人挖掉了眼珠子，成了瞎了的石像鬼，
哈哈！還有那個缺了鼻子的的大骷髏頭，不會是用真的像傳說里一樣，是用巨人腦袋做的吧？哈哈哈……嗚哇……”
“在這裏你最好少說幾句，小心被嗆死。”
感謝空中那些飄落的灰塵，暫時堵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不過肖恩並不在乎這傢伙的死活，他只是想安靜一會。
“咳咳……聽着，我可聽說過你的事，知道你做過什麼。老實說，我很佩服你……”
可惜，連火山灰也無法阻止蘭道爾的嘴巴。
下士舉起水袋喝了幾大口水，接着又故意壓低聲音：“毆打自己的上級？你可真夠膽子。偷偷告訴你，這事咱也想過……想過那麼幾次吧，但是我可不敢真的做。但是你做到了，老兄。”
肖恩並未接話，天知道如果你一開口這傢伙又能再蹦出多少句來。
“嘿，別這麼冷漠嘛。”
蘭道爾怪笑着，朝肖恩擠了擠眼睛。
“我看得出來，那些事對你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什麼懲戒，什麼降級，都他媽下地獄去吧！這不，現在眼前就有全新的大好機會了？這次咱們兩就是搭檔，你帶着兄弟我一起來個大開殺戒，讓那些狗娘養的雜種們都好好見識見識。當然，主要功勞肯定是你的，我懂。”
肖恩實在忍不住，問道：
“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擅長干‘大開殺戒’這種事？”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以你老兄這身材，這體格，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估計着做中士都是屈才，至少也應該是個少尉，不不不，應該是中尉。”
蘭道爾把一雙小眼瞪的溜圓，拍了拍肖恩壯碩的手臂，嘴裏發出嘖嘖的讚歎。
“別忘了，我們追的那幫傢伙可是公然劫持的懲戒法場，本身就犯了死罪。既如此，他們就已經是一群行屍走肉了，還不如讓這些‘屍體’為我們發揮點價值，不是嗎？”
“你再看看這尼亞城，簡直就像是焚屍爐，活人但凡進去就已經丟了一半的命了。說不定，這群異教徒已經自己就死在這裏頭了呢！到時候我們只需要補上幾劍，然後說是自己乾的，不是萬事大吉？”
“就算有還能動彈的，那也難不倒老兄你……和我，嘿嘿。”
“你可真是教團的人才。”肖恩在心裏默道，並未開口。
“死在裏面才最好，省的我們動手了。”說話的士兵身材魁梧健壯，皮膚黝黑，正用一塊破布不停的擦着汗，“這鬼地方簡直要把人熱死了，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呆。”
蘭道爾嘲笑道：“怎麼威廉，你害怕有什麼死的東西會突然冒出來？就算那些人真死在裏面了，你也要進去把屍體搬出來。不過……拖成腸子的殭屍，腐爛的骷髏，還有半死不活的巫師，哪個更嚇人？”
“你以為我怕？”威廉臉上明顯一陣抽搐，“處理巫師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我怎麼會怕他們？再說，這裏早成了一片廢墟，哪還會有什麼殭屍、巫師之類的鬼東西？”
“你不怕？難道你沒聽到？那大門裏可一直有一些奇怪的聲音傳出來！我們來抓的那些是什麼人，那可是異教徒，是叛軍！是一群窮凶極惡的傢伙！他們之所以是叛軍，還不是因為和黑魔法有關！黑魔法！”
蘭道爾的臉此時看起來十分陰森恐怖，說話一驚一乍的甚是可笑。
“眼下這些巫師的走狗可是逃回了曾經的老巢，說不定正在裏面整一些什麼邪惡的的儀式要來對付我們呢！”
“你放屁！”
豆粒大的汗珠持續從威廉頭上不停滑落，他深褐色的頭髮就像剛被洗過一樣全部濕透。
“叛軍在西北的森林中，離我們十萬八千里遠！”
“誰不知道，這裏所謂的異教徒不過就是群烏合之眾，是一群吃不飽飯的苦役。他們是用鋤頭，鎬頭、還是釘耙來變魔法？這些傢伙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還會念咒語不成？”
沒錯，誰都知道。
肖恩猛然想起，曾經的他，絕對不會將那些被稱之為強盜、叛軍、異教徒的人與吃不飽飯的農民混為一談。
但現在……
“不，聽說他們沒有全部死光，有的一直躲在暗地裏，伺機而動，想要捲土重來。”
蘭道爾裝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說道：
“記不記得出發之前鎮裏跑來那兩名來自奎諾斯的教士？還有另外一男一女像是士兵樣子的傢伙，那男的可是丟了一隻手！我親耳聽到他們說遭到巫師的攻擊……”
“夠了！蘭道爾，閉上你的嘴。”
身形高大的比爾中士聲音沙啞，就像嗓子裏似乎塞住了一口怎麼也咳不出的痰。
他的頭頂從中間開始禿了，周遭僅剩一圈雜亂的深黃色毛髮，但嘴上鬍鬚茂密，長滿了一圈絡腮鬍。臉上溝壑縱橫，像是農民種田時胡亂挖出的水渠。在說起話時，那些水渠都跟着扭曲起來。
“如果我現在手裏有針線，立刻就會把你這臭嘴縫上！”比爾中士怒氣沖沖的說道。
肖恩發現，原來不止一人和他有相同的想法。
“我警告你，在確定那幾個人的身份之前，他們說的話一句都不要相信。明白了嗎？”中士環視着士兵們，“城門口不過是有一些風聲，還不如女人在床上叫的聲音大。所以你們那些瞎扯淡的話就到此為止了，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誰要是再胡亂說些什麼，我就把他下面切了喂狗。”
“如果你能在這鬼地方找到一條狗……”蘭道爾嘀咕道。
“沒有狗，我就他媽讓你自己吃下去！”比爾中士怒道。
“都聽你的，中士。”蘭道爾聳了聳肩。
風聲？肖恩自從站在這裏，就沒有感覺到一絲風的存在。
這時，他們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剛剛中尉已經下命令了，我們小隊打頭陣先進去偵查。其餘三隊守在這裏等待，防止有異教徒逃脫。”
羅納德軍士長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他約莫三十上下，有一張坑坑窪窪的方臉，嘴邊留着少許鬍鬚，黑色的黑髮雜亂無章。露在護甲外的半段手臂佈滿肌肉，傷痕纍纍，
軍士長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幾人，開始做任務簡報：
“當年教團圍攻尼亞時，巫師召喚出的地震引發了山火和劇烈的塌方。導致藏在地底的熔岩噴出，摧毀了一切，包括他們自己的城堡。”
“現在我們也不知道那些熔岩是否還在燒，所以裏面有可能比這裏更熱，大家要做好準備。除此之外，這裏只不過是個廢墟。曾經的那些死的、活的、還是什麼其他鬼東西都已經不會動了。”
“我們接到的命令很簡單，搜捕逃亡的異教徒，如遇抵抗格殺勿論。還有人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長官！”肖恩和幾名士兵齊聲回答。
“很好，準備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