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舊神之戒
無線電里，沙啞的聲音傳來。
“A組已進入，距離目標樓層還有兩樓。”
諾克瞥了眼，指針正好指在18:00，和預想的一樣。
惡臭撲鼻而來，血滴順着樓層間的縫隙落下，滴噠在樓下的屍體上。
諾克不敢細嗅，這味道太過刺鼻，會影響判斷和觀察力。
“老大，一個活人都沒有。”
莫里斯的聲音夾帶着電流聲，無比刺耳的從耳邊傳來。
諾克在30樓，他在40樓，這十層皆是地獄。
自從閃點合約簽訂之後，還沒有這般惡性事件發生，B組雖然不及A組的實力，但全滅未免也過分了些，就算是維勒曼的八使徒來也不至於變成這個樣子。
“所有人，換驅魔彈。”諾克皺着眉頭，不安的朝無線電說道。
A組的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作為領導者，驅魔彈的高額造價催生了嚴格的使用條例，錯誤使用會遭到嚴厲的懲罰和降職處理。上一次下達這樣的命令，也是諾克，只不過他非但沒有降職，反而升到了如今的位置。
不知是福是禍，隊員們心裏清楚，這個男人不會錯，永遠。
跨過隊友的屍體並不是件輕鬆的事，昨天還有說有笑，今天就已經陰陽兩隔。
諾克記的每一個人，每一具屍體，他撕扯下銘牌，攥的愈來愈緊。
維格，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昨天剛剛給自己羞澀的遞上喜帖。
萊曼，孩子總算是辦下來了身份牌，下個月就要上學了。
緹娜，天啊，她才剛來到他們部門，昨天打電話被諾克偷聽到了。
“爸，媽，我會有出息的。
.......................
停下思考，停下，我命令你該死的停下！
諾克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快瀕臨崩潰，勒着心繼續冷靜的前進着。
蓋里是團隊裏的信息官，他報告稱根據生命體征掃描，目標只有一個，身處43樓一動不動。
因此諾克將目標樓層設為42層，與其正面交鋒，他更喜歡偷襲。
“開始設置圓切炸藥，莫里斯。”
他的語氣冰冷的像機械人，A組內人盡皆知，隊長對於維勒曼新人類沒有一絲憐憫可言。
十年前，諾克的妻子夢諾，便死於舊政府與維勒曼的那場載入史冊的大戰，她所在的大樓被一道閃電鏈擊中，頃刻間倒塌成了廢墟。
“該死的魔法。”諾克在內心擠着血淚喊道。
用時九分零四秒，莫里斯完成了佈置，他示意手下注意警惕，等待着隊長的到來。
諾克與此同時按了下表，18:30，周遭的悲傷沒有影響他的計劃。
當諾克帶着小隊的剩餘成員到達時，莫里斯已經焦頭爛額了，顯然周圍的一切的的確確影響到了他的情緒和心理，彷彿度秒如年。
身為隊長的他拍了拍這位年輕後輩的肩膀，露出了短暫的微笑。
作為老大哥，諾克在生活上對他們家人般一視同仁，但在任務中，隊員們不敢有一絲怠慢，他們知道諾克對於自己的工作包含着強烈的私人恩怨。
微笑安慰的時間短的出奇，諾克再一次按了下表，18:35。
他抬起手，用熟練快速的手勢動作指向蓋里，示意他放下立體透視裝置。
只見這位年輕有為的信息官熟練的從背後拿出裝置，
半蹲下來，雙手端着扣在了地面上，隨着一陣吸附聲，他向諾克輕輕點了點頭。
黑色的腕錶再一次發出了滴答作響的聲音，18:40，諾克抬起手在空中比劃了一圈，隊員們見狀快速有序的圍在了圓切炸藥四周，他全程盯着表，沒有抬過一次頭。
18:41，諾克握拳擺出向下拉的手勢，隊員們步調一致的拉下了頭盔上側的目鏡，舉起了槍。
圓切炸藥順着弧線開始點亮，迸發出耀光，在42樓頂部畫出了一道精緻奪目的圓。
砰的一聲巨響，目標正下方的地板倒塌而下，灰塵和瓦礫瞬間充斥在包圍圈中間。
煙霧瀰漫之中，幾道紅光如尖矛般刺穿了礙眼的障礙，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掃描了四周。
隊員們的目鏡里目標通體被標記出來，在他們發灰的視野里顯的緋紅。
所有喧鬧都靜了下來，無線電里傳來了唯一的聲響。
“開槍。”
一道裹挾着怒意的聲音過後，驅魔彈尖鳴的音浪席捲在樓層與樓層之間，震蕩着縫隙里還在流淌的鮮血，慰藉着B組逝去的生命。
直到彈夾打空，所有人才停了下來，膽怯的蓋里稍慢些，遲了幾秒才靜下來。
紅光徹底消失，諾克最後一次按下了錶盤的側鍵，18:45。
“大家做的很好。”他長呼了口氣，帶着一絲悲傷說道:“莫里斯，確認一下目標屍體。”
這只是個開始，這棟大樓里的每一具屍體都是一個家庭，悼念儀式不知要換來多少眼淚，諾克不禁提前預想起之後的情形。
“確認了，隊長”莫里斯俯身半蹲在目標身旁，“他死的透......”
話音未落，莫里斯便消失在了視野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如脈衝般的耀眼藍光。
錶盤的秒針挪動了兩格，諾克才反應過來，他死了，又死了一個。
“不！”諾克大喊着，槍聲再一次響徹樓內，“開火！”。
藍光將煙霧掀起，儀器被衝擊掀翻，誰也看不清身處其中的惡魔。
這不是維勒曼的人，諾克確信，他們面對的更像是怪物。
黑暗不斷擴散，死亡的低語掠過一個又有一個隊員的猙獰面孔，血腥伴着藍光沖刷在牆上，如此野蠻的作戰方式，讓每一位擅長應付魔法師的A組成員措手不及。
諾克無奈的聽着每一絲吶喊，閉了下眼睛躲在一旁的灰磚石柱后。
煙消雲散，一切再次沉寂下來，歸於寧靜。
一雙血紅的身軀挪動在柱子另一側的不遠處，像是尋覓獵物的野獸。
諾克看了眼表，增援已經在路上了，18:55，還需要10分鐘。
他從自己身子左側拽下手雷，輕輕的呼了口氣，眼神再一次變的犀利和機敏。
雖然很難以接受，但諾克依舊有條不紊的按響了最遠處隊員的警呼器。
滴答的聲音傳來，他抓準時機，探出頭去，怪物被聲響吸引，正巧避開了。
回過頭，那是一個人，它只是個普通人。
“沒關係，繼續拖延時間就可以了。”諾克在內心盤算道，手裏緊握着手雷。
計劃如他所想，它再次呆在了原地，毫無智慧生物可言，全然是頭只為狩獵而生的野獸。
就在此時，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不遠處的莫里斯開始挪動，諾克暗暗竊喜，他還活着！
喜悅轉瞬即逝，怪物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瞪着死物一般的眼神，悄然轉過頭來。
諾克輕哼了一聲，下定了決心。
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該到此為止了。
“叮”的幾聲，手雷彈跳了一次，又一次，直至在怪物身前停下。
諾克趁着爆炸的巨響衝出掩體，快速移步到了莫里斯身邊。
他沒空問莫里斯的情況，轉而也拽下他身側的手雷，毫不猶豫的扔向了後面。
又一道轟鳴傳來，他背起莫里斯，指針指在19:05，窗外是飛艇的引擎聲。
救援到了，和他的預期絲毫不差。
諾克不指望手雷管用，果然，怪物很快便破霧而出朝他們衝來。
他將玻璃擊碎，放下了莫里斯，一邊叫喊一邊向另一側跑去。
怪物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身體壓低，後腿發力，如同蛇頭般彈射而出。
牆面裂開幾道口子，諾克被推在牆上，脖子被死死捏着。
他早就做好了準備，預備了顆手雷，自己是個失敗的隊長，起碼要死的光榮。
怪物乾瘦的食指上反射着詭異的藍光，一枚烏黑色的戒指正在榨取生命似的閃爍着。
諾克盯着那戒指，手已經放在了指紋鎖拉環之上。
“去...死...吧!”諾克哽咽的喊出微弱的聲音，鬆開了手指。
爆炸的光率先出現，但又停住了。
聲音，光，絕望，希望，甚至呼吸。
凝結的時間裏，諾克彷彿看到了一個女人在沖他微笑。
藍色的眸子像夜空裏的星星，閃爍着深邃的光。白色夾雜着黑的髮絲乾淨利落，只有幾縷垂落在臉頰兩側，一身皮衣皮褲像是混跡於酒吧里的靚女，十分性感迷人。
那道笑容自己貌似見過，但又那麼陌生，究竟是哪裏？
思考被呼吸遏制住，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他彷彿看到怪物化為一縷迷煙，深藍色。
19:15，諾克的一生改變了。
位於眼前的這枚戒指…..
正是舊時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