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江如練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而卿淺就沒這麼有精神了,軟綿綿地蜷縮在被窩裏,連眼睛都睜不開。
等江如練端着熱乎的竹米甜粥回來,卿淺依舊抱着枕頭,睡得正沉。
江如練拿勺子敲碗:「卿卿,吃完早飯再睡,這都快中午了。」
她就見卿淺的眼睛好不容易掀開一點、又瞬間閉上,隨後更是被子一籠,整個人鑽進去,床上隨之隆起個小鼓包。
一副「不聽不聽」的樣子。
江如練爬上床,剝開重重疊疊的被子,準備把卿淺從中薅出來。
「快起來吃點東西,不然胃該疼了。」
好不容易見到卿淺的頭髮絲,她又猛地把臉埋枕頭上,瓮聲瓮氣地說話:「你要是無聊,可以去妖管局交辭呈。」
就是不想起床,還想方設法地「趕」走打擾她睡覺的鳳凰。
江如練覺得好笑,耐着性子去扯卿淺的枕頭:「師姐經常說,不急。既然師姐都不着急,我為什麼要趕着去呢?」
才說完,腰上就傳來一股推勁,力道還不小。
她一個不小心,直接被推到了床下,摔了個呲牙咧嘴。
卿淺爬起來,滿頭白髮如瀑傾泄。
而後居高臨下地睨着她,語調很冷:「不交辭呈,那以後你上班,我在家睡覺。」
這怎麼行!
那自己豈不是又要去工作,連帶着和師姐見面的時間也大大減少?
江如練有被卿淺的假設嚇到,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拍乾淨衣服。
「師姐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你記得把粥喝了。」
她隨手披了件外套,就這樣空着手去妖管局。路過前台時還很有禮貌地和小狐狸打了個招呼。
和從前無數個遲到的早晨相比,沒有什麼不同。
她本來就是為了卿淺才進入妖管局,對這裏並沒有什麼好感。
因此走的時候也沒必要大張旗鼓。
於是顧曉妝抱着文件夾進辦公室的時候,江如練正端坐在書桌前,指尖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着什麼。
她好奇地問了一句:「咦?江隊你在寫什麼?」
「辭呈。」
「哦。」
顧曉妝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慢半拍的大腦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江如練說了什麼。
「辭、辭呈?」她突然拍案而起,嗓門賊大:「不是吧,我才決定要考到妖管局來唉!」
沒經過考試,她現在只是個代班的小實習生。估計等表姐回來,她的出入證就會被收回了。
江如練滿臉無所謂:「考就考唄,其他部門不也能做事。」
「不一樣,這怎麼能一樣。」
顧曉妝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其他部門的負責人可沒有江如練這麼漂亮、強大,還喜好發福利,帶員工公費旅遊。
似乎看出了顧曉妝所想,江如練嗤了聲:「你出去的錢是我自掏腰包付的。」
她是覺得這小姑娘是個好苗子,本着惜才的心思培養一二。
雖然自己並沒有教會她多少,還是師姐比較會教人。
顧曉妝立馬改口:「謝謝老闆,其他部門再也找不出比老闆慷慨的妖了。」
回車鍵一按,江如練敲下最後一個日期。
懶洋洋地開口:「如果你只是因為好奇之類的來到妖管局,那大可不必。」
「妖族和人族沒多少不同。有深情厚誼之輩、也有見風使舵之徒,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很多,遇到危險插朋友兩刀也不算少。」
「你要是沒個什麼偉光正的信念,還是回去做個普通人好了。」
她這話說得其實有點不客氣,但辦公室里沒人敢插嘴打斷。
眼見顧曉妝憋成一個包子臉,李絮一個勁地扯她衣袖。
奈何顧曉妝誤解了李絮的意思,還以為她在鼓勵自己和江如練硬剛。
她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地反駁:「為什麼好奇就不行了?只是體驗體驗生活,不可以嗎?」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
李絮在下面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江如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直到後者再也維持不住,慫慫地低下頭。
她翹着二郎腿,悠閑地將辭呈打印出來,親手簽下自己的名字。
「當然可以。可你得知道,一旦選擇了這條路,你就會和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漸行漸遠。」
「你的親友都會老去、死亡,大廈終有一天會崩塌,而你還活着,活成一個隱形人。到時候你會後悔嗎?」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修行的道路上收穫漫長的壽命。
而所有活了千百年的修行者,幾乎都是形單影隻的,圈子也小得可憐。
平日裏更得處處小心,不能隨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能活久一點有什麼不好。」顧曉妝忍不住吐槽。
可看着江如練的眼睛,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最後還是默默地低下頭,小聲回答:「我……再考慮考慮。」
「嗯,」江如練對此沒做評價,隨口問道:張風來最近去哪了?我有事要問他。」
李絮這才接嘴:「一小時前,他好像從外面回來了,罵罵咧咧的。剛才又出了妖管局,不知道去哪了」
「外面?流沙?」
江如練摩挲着下巴,不確定地猜測。
她先前派了幾個人,代替卿淺前往流沙糊弄住妖管局。
這老頭該不會是因為這個才生氣的吧?
「唉,我真的有急事要找他。」
江如練有些煩躁地走到窗檯前。
她還沒忘記崑崙上的事情,正好趁着單獨出門的機會,抓幾個熟人問問。
然後快點趕回家,看看卿淺有沒有好好吃飯。
無數的飛鳥從城市各地飛起,翅膀掠過附近的每一處街道、小巷。
各種各樣的小鳥在窗台上來來走走,嘰嘰喳喳地鬧個不停。
這樣的奇觀持續了一刻鐘,江如練歪頭:「找到了,還有個老熟人。」
真挺巧,這不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嗎?
張風來正在與一條巨大的青蟒對峙。
青蟒長約數十尺,兩隻手都抱不攏的粗細,只是本該細密排列的鱗片此時脫落了一大半,滲出的血都是暗沉的褐色。
它活不久了,但仍舊不可小覷。
更何況它尾巴還卷着一個失去了神智的男人,而此處是廢棄的鋼鐵廠,來不及通知同僚幫忙。
張風來投鼠忌器,只能被動防禦,想找機會救出自己的徒弟。
他怒聲斥責:「我這徒兒與你無冤無仇,妄造殺孽,你就不怕入不了輪迴嗎?!」
青蟒吐出蛇信子,像是在笑。
隨後卷着男人的尾巴猛地拍地,在水泥牆上砸出一個淺坑。
男人的手腳開始抽搐,再多來幾下估計就撐不住了。
「張道長是在說我,還是在說你自己呢?」青蟒口吐人言,聲音千嬌百媚:「至於輪迴……虛無縹緲的東西,怎敵我心中千分之一的恨!」
她猛地張開巨口,尖牙朝着張風來噴出一口毒液,被後者堪堪躲過。
青蟒扭動身軀,在地上飛速滑行,將張風來圍在中間。
「張道長,你此刻可有後悔?」
張風來一甩拂塵,目光灼灼:「張某一生封印妖獸無數,從不後悔。」
地面上隱隱有光芒亮起,無數閃爍的線條漸次連接,逐漸勾勒出繁複的陣法。
而陣眼,正指向青蟒自己。
張風來認不出陣,但也感覺得到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的早就在上次的爆炸中傷了根基,咬牙丟掉了自己的拂塵:「你若與我有仇,就沖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徒兒。」
「哈哈哈哈。」青蟒躬起身,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張道長,這句話多熟悉,我父母是不是也對你說過?」
陣法的光芒愈發明亮,與此同時,空氣似乎變得沉重起來,幾乎讓人寸步難行。
而青蟒的身上出現了道道可怖的裂紋。
她似乎察覺不到痛,越笑越痴狂:「你拔劍衝著我的時候,我父母都跪下了,求你放過我,可最後呢?」
它乾脆利落地收緊尾巴,只聽咔擦聲響,是骨頭碎裂的聲音:「怪他們太心善,竟然以為你是討水喝的路人!」
空氣重若千鈞,張風來猛地跪了一膝,強撐着不讓自己趴下。
他嘴角緩緩流下一絲鮮血,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還顫抖着嘴皮開口:「我、不後悔!」
「嘶!」青蟒目呲欲裂,嘴巴張到相當恐怖的寬度:「那你就去死!」
腥風襲來,張風來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然而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
反而是一聲巨響,青蟒被什麼東西掀出了陣法,直接砸碎了一整面牆。
張風來愣愣地轉頭,看見了窗外盤旋不停的飛鳥。
黑暗中,江如練緩步走出,開口就是嘲諷:「嘖。平日裏傷天害理的事做太多,現在終於遭報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