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茶壺與茶杯
年羹堯辦的那個西天養身生店還在,不過因為賣的東西不算特別稀奇,京師中同類的西藏、西域的產品不少,而滿人貴族更喜歡老家長白山的保健品,故而西天養身店的生意清淡、不死不活的。
九爺來找這家店合作,以優惠價供應長白山保健品,又幫這家店做宣傳,很快讓這家店火爆起來。
店掌柜因此在信中大讚九爺的雪中送炭。
年羹堯一看怎不明白?九爺代表的不就是八爺嗎?八爺這是在拉攏自己呢!
他警告店掌柜,此事不宜張揚,你只當不認識九爺,跟九爺僅僅談生意,別的一概不談。
掌柜了解年羹堯的意思——他是既想賺錢,又不想別人說他投靠了八爺呢。
養身店賺錢多了,年鈺瑩分到的紅利也多起來,這令她很高興。
自從她被四爺發現吸食***,四福晉就開始嚴管她的月銀,讓她的手頭十分拮据,想買福壽膏也買不起。
現在有錢了,她的腦子馬上又冒出買福壽膏的念頭。
她逼小蓮給自己去弄福壽膏,小蓮不肯,她就威脅要賣掉她。
小蓮沒辦法,只得偷偷得給她弄一些回來。
有了福壽膏那迷幻的麻醉作用,她睡覺也睡得安穩多了,就算沒有四爺和兄長的寵愛,過着這樣的日子也感覺不錯。
但是好景不長,四福晉發現了她再次吸食***,趕緊報告四爺。
四爺過來收繳她的福壽膏。
她抗拒得很,據理力爭:「四爺,您過您的日子,妾過妾的日子。妾找這麼個樂子人畜無害,您何必奪了妾唯一的快樂,把妾往死里逼!」
「你吸食毒品還有理了!知不知道毒品會害命!」四爺十分生氣。
「反正你也不待見妾!妾早點死爺不正好清凈嗎?爺就跟那個鈕祜祿格格去過沒人打攪的兩人世界多好!」年鈺瑩酸溜溜地譏諷。
「你的腦子被***熏糊了!」四爺怒氣中燒,下令:「從此禁足!」
又瞪着小蓮下令:「如此害人害己的奴婢,留她作甚,賣了!」
「小蓮從小就陪着妾,如果爺要賣了她,那爺還不如殺了妾!」年鈺瑩哭喊。
「我不會殺你,也可以不賣小蓮。若你覺得在雍王府生不如死,我可以跟你簽和離書,你回年家吧,你的嫁妝,全部帶走,我還可以打發你五倍於你嫁妝的銀兩作為對你的補償。」四爺早就對她心灰意冷,實在不想再留她。
年鈺瑩不哭了,心想如果我被遣送回娘家,年家的顏面何存?
而且被休掉的女子哪能再嫁?我回去只能做個被人瞧不起的活寡婦。
與其這樣,不如死在雍王府!
她對準牆壁就一頭撞過去,幸虧四爺眼疾手快,將她抱住。
她又羞又憤地哭喊:「爺如此嫌棄妾,妾留在這裏活不痛快,回娘家更不痛快,就讓妾死去吧!」
四爺嘆氣。
這個茶杯,是年羹堯一廂情願塞給自己的,總不能駁了他的好意。
原本自己願意善待年鈺瑩,可是實在是無法喜歡上她的品性和脾氣。
自己也不忍心她在這裏如此受痛苦。
可她又不肯和離,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將她看牢了,若有半點差池,你自裁謝罪!」四爺把她交給庸福看管。
庸福趕緊安排幾名家丁牢牢地守着年鈺瑩。
年鈺瑩大罵四爺無情無義,罵夠了又開始尋死。
那幾名家丁不敢須臾讓她離開視線,輪流守着她,被她弄得精疲力盡。
庸福向四爺訴苦:「主子,奴才實在是看不住年側福晉,她不停地哀求給她福壽膏,不給就打人或者自殘。看護她比主子交代的任何一件事情都難辦,奴才真怕她出了事就腦袋不保了,要不,爺讓奴才去西北打仗吧。」
四爺瞅着黑眼圈的庸福,說道:「你把年側福晉送到圓明園來,我親自來照顧她。」
庸福哪敢,認為是四爺說反話,趕緊謝罪:「奴才不該怕苦怕死,奴才一定看好年側福晉!」
「你對付不了她,現在就把她送過來。」四爺吩咐。
等庸福走了,四爺心情煩亂。
說句實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年鈺瑩。
每當煩惱之時,他最想見的就是錢嘉美,似乎她是自己的開心果,見了她,許多煩惱便消散。
錢嘉美正在藥房裏工作。
這藥房主要製作兩種藥品,一是青霉素,二是青蒿素藥丸。
上次青蒿素藥丸被送往苗疆之後,迅速醫治了軍隊的瘧疾疫情。
康熙龍顏大喜,嘉獎了錢嘉美,冊封她為側福晉,還聘她為太醫院特別醫師,允許她在太醫院定期授課。
她現在比四爺還忙碌,不到深夜,難見她閑下來。
不過她再忙,也絕對會留出時間來陪伴弘曆與四爺。
四爺知道她辛苦,白天很少去打攪她。
所以當錢嘉美看見四爺出現,有些意外。
又見他神色沉重,知道他一定遇到了什麼煩心事,便提前離開藥房,陪他在花園裏散步。
正值深冬,白雪皚皚。
四爺想起初見她時,也是這大雪紛飛的季節,問道:「當初,我有五年沒有搭理過你,你是怎麼過的?」
「就那麼過,看看書,練練字,跟春妮一起玩。」錢嘉美回答。
「那你開心嗎?」
「當然開心。」錢嘉美覺得那段時間真的無憂無慮,沒啥心事,不像現在,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後來,我生病,你照顧我之後,我又冷落了你很久,你不生氣?」四爺又問。
「妾幹嘛要生氣?爺有爺的事情要做,妾有妾的事情要做,在一起開心,不在一起,沒時間不開心。」
「可為什麼有些人被我冷落,就那麼地怨恨,那麼地不開心?」
錢嘉美忽然覺得這才是他煩惱的緣由,看向他,問:「你是指誰?」
「比如留在雍王府的那幾位。」
錢嘉美沉默。
她也理解不了那些人為什麼會那樣。
或許她們天生為爭奪男人而生,沒有別的樂子?
「爺,別人不開心,是她們自己的問題。茶壺只有一個,茶杯卻有許多。有時候,茶壺沒有那麼多的水能倒滿每一個茶杯,難免空着幾個,她們不能正視這個問題,便是自尋煩惱。」錢嘉美說道。
四爺虎下臉刮她的鼻子:「你怎可將我比喻成茶壺?」
「有一位國學大師曾經是這麼比喻的。」錢嘉美回答。
打這個比喻的是清末的辜鴻銘。
他用這個比喻,向習慣於一妻制的外國人解釋這個三妻四妾的問題。
「什麼國學大師,簡直是謬論!我不是物品,我是一個人!」四爺反駁這個比喻。
「可事實上,王爺只有一位,而福晉和格格卻有不少。王爺若只給一個茶杯倒水,其他茶杯豈不是佈滿灰塵?」錢嘉美一語雙關。
灰塵若進了人的內心,便會生出許多邪念。
「若茶壺給其他茶杯倒水,你不吃醋?」四爺好奇地問。
「爺倒的是水,妾哪來的醋?」
四爺盯着她的眼睛,很想知道她真實的想法:「你從不吃醋?」
錢嘉美揚揚眉毛,抓起一把雪摔他身上,咯咯笑着跑開了。
四爺追着她跑,煩心的事便這麼忘得一乾二淨。
忽然下起鵝毛大雪,四爺張開衣袖給錢嘉美擋雪,錢嘉美像小雞躲在他的翅膀下。
當他們跑回寢院,錢嘉美身上一點兒也沒有濕,四爺的肩膀和衣袖倒是濕透。
「別著涼了,快些換衣裳。」錢嘉美拉着他進暖房。
「有你這個小火爐就不會着涼。」四爺把他摟在手臂彎里。
剛邁進房間,卻瞅見年鈺瑩等在那裏。
年鈺瑩見他倆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原本情緒不高的心臟似乎被刺激了一樣,忽然有了與人斗的興緻。
她向四爺行完禮便搶着幫四爺脫濕掉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