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痛苦與死亡
李延卿應了一聲，疏散了周圍的群眾后，跟張步庭一起來到了「人蠱」旁邊，那人蠱正在艱難緩慢地從女屍腹中往外爬着。
「張大師，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張步庭搖了搖頭，「不是我們，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只需要撒鹽就行了。延卿，你也迴避一下吧……」
李延卿一臉不解，「張大師，我也是見過一些大場面的人，而且有好幾次你抓鬼驅邪我也都在旁邊看着，怎麼今天突然避諱起來了？」
「不是的，延卿，我對你向來沒有什麼好避諱的，只是接下來的事情，看起來會非常殘忍，我不希望你看了心裏不舒服……」張步庭拿着鹽袋子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
「我扛得住，你放心吧，張大師！」李延卿自信的樣子，似乎是很肯定自己的實力。
張步庭嘆了口氣，「好吧，延卿，接下來你看到的一切可能會讓你難受，但是這是不得已去做的事情，沒有更好的處理辦法了。」
李延卿認真地點了點頭。
張步庭將那幾包鹽遞給了李延卿，讓他拿着，自己逐一撕開了它們。
「延卿，我數三下，你把你手裏剩下的兩包鹽撒到這人蠱身上。」張步庭從李延卿手裏拿走了三包鹽。
「好。」李延卿一手一包鹽，準備好等待着張步庭的指令。
「三，二，一！倒！」張步庭一聲令下，兩人同時將鹽撒向了人蠱。
「哇！！！！！！！！」
一瞬間，地上的人蠱發出了刺耳又慘烈的叫聲，聽起來好像是它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聲音。
那聲音像極了失去母親護佑的嬰兒在被劊子手凌遲，它撕心裂肺地哭嚎着，聽的人揪心又難過。
人蠱的身體被鹽接觸后開始變紅，表面逐漸開始剝落，連皮帶肉。
像是人在大火里燒傷后，衣服和皮肉粘連在了一起，在脫衣服時，將粘衣服上的燒傷的皮肉一起揭下來時的樣子。
它的皮肉隨着鹽的侵蝕逐漸脫落，露出皮膚下面纖細的骨頭。
它醜陋污穢的皮肉之下有一副潔白的骨骼。
在劇烈的痛苦之下，人蠱拚命地撕咬着自己的身體企圖緩解這些鹽給它身體造成的痛苦，它的爪子死死地掐着住自己的腿，劇痛使他失去了理智，它腿上的肉被自己生生扣了下來，黑綠色的液體從他受傷的地方里流了出來。
隨着時間的推移，慘叫聲慢慢變小了，那人蠱無力的癱在地上，似乎是失去了活力，即將死亡。
它的眼裏的淚沿着它怪異的臉頰滑落在地上，原來人蠱也會哭泣……
它的眼睛絕望地看着李延卿，嘴巴一張一合的，似乎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它也許心有不甘，不明白自己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過，為什麼卻一出生就要被折磨到痛苦的死去。
似乎他來到這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遭受這一切，然後死去。
李延卿眉頭緊鎖地看向地上的早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人蠱，心裏百感交集，他開始明白一開始張步庭為什麼想要他迴避了。
也許那人蠱並沒有想過要傷害誰，就連出生都不是，它自己所能選擇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的存在對人類構成了威脅，正是因為如此，人們不允許它的存在。
站在至高無上的立場，所有能威脅到人類的一切都是敵人，所以現在人的角度，人蠱，它是有罪的。
張步庭發現了李延卿的異常，「延卿，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你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就要面對一些你不擅長的情況，做一些你不喜歡的事情。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說不出對錯，但是卻不得不做。」
李延卿看向張步庭，硬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恩，張大師，我知道。只是我沒想過它會這麼痛苦的死去……」
張步庭沉沉地看了李延卿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延卿，你是個好人，也是個善良的人。但是有時候我會想，你太過善良，對你的職業生涯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工作的特殊性，使你不可避免的要面臨許多痛苦悲慘的情形，你的善良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它終究會在某個特殊時刻爆炸，成為拖垮你的罪魁禍首。」
李延卿聞言直視着張步庭的眼睛，悲傷地說道，「張大師，你說的對，也許善良懦弱是我的本性，我也在努力克服，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本就與你不同，我是一個有感情的人，我沒有修鍊過道法，我做不到順其自然，淡然面對一切。Z.br>
我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看到人世間的悲慘會心痛，難過的時候會掉淚的普通人……」
「與我不同……有感情的人嗎……」張步庭落寞地喃喃自語道。
「是我失言了，延卿。你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你是一名善良且正義的人民警察。
我會一直站在你身旁，直到你成為獨當一面的人。」張步庭淡然一笑，輕輕地伸過手，想要擦掉李延卿溢出眼角的淚水。
聽到張步庭如此包容他的話，李延卿頓時感覺剛才自己說得有些過分了。
他沒注意張步庭伸過來的手，在張步庭的手即將碰到他的臉時，他下意識的往後一躲，張步庭伸出去的手僵直在空氣中。
「我、我自己擦就、就行了。」李延卿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胡亂地擦了兩下。
張步庭眼眸暗了暗，慢慢的收攏了手指，將停在空中的手緩緩放了下來，「恩。」
一股尷尬的氣氛充斥在兩人之間，李延卿「咳咳」兩下，先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張大師，地上的這兩具屍體要怎麼處理？」
張步庭指着人蠱說道，「那具女屍沒什麼，只是樣子恐怖，這人蠱需要原地焚燒，他的屍液也是有毒的。」
李延卿點了點頭，沒多久他的同事便帶人過來了，他們向上面申請獲得審批后，便焚燒了這人蠱。
兩人處理完這些事情，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李延卿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屋裏一片漆黑，李多多已經回學校去了。
他打開了客廳的燈，「多多回去了，突然還有點不適應。」
張步庭也點了點頭，「恩，是不如她在的時候熱鬧。」
李延卿和張步庭簡單洗漱了一下，便各自回屋了。
半夜，李延卿輾轉反側，實在睡不着，他走到了張步庭的門前。
「咚咚咚……」又是熟悉的敲門聲。
過了一會兒，裏面傳出了張步庭半睡半醒的沙啞的聲音，「怎麼了，延卿？」
李延卿緊張地攥攥手指，「張大師，今天白天的時候我說的那些話，並非是我的真心話，我當時是有點口不擇言了。
張大師，你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你是一個特別有感情的人，不是不是，你是一個一般有感情，哎，不是，你是一個、是一個……」
李延卿越說耳朵越紅，眼瞅着就說不下去了。
「吱呀」一聲，李延卿面前的門被打開了。
張步庭打着哈欠一臉睏倦，好笑地看着衝著門比比劃划的李延卿。
最後忍不住拍了拍他的頭說道，「知道了，我沒在意，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延卿，快去睡覺吧。」
「啊，哦，好好。」李延卿頂着紅紅的耳朵，憨憨地轉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張步庭笑着搖搖頭，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