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夷股山寨

綿延萬里的十萬大山，雖說兇險無比，可倒也不是毫無人煙，其中村落部族倒也有許多，甚至有從遠古時期留存下來的神秘部族，只是對於外人來說全都蹤跡難尋，即使是尋到，也許就到了死期，根本無法將消息流傳到外界。像凡人林立的翠山村，倒是少之又少，相比之下，群山腹地的翠山村，倒像是誰圈養起來的牲畜。

在群山之西，密密麻麻的光點幾乎蓋住了整座山，忽地看去，彷彿天地倒轉，繁星在下。

可這些終究不是星星，而是坐落於此地的山寨燈火，倒是給看起來幽森陰寒的山巒增添了濃郁的人味兒。

而此時已是午夜將至，按理說人們應該沉沉睡去，可這裏不僅燈火通明，而且人們竟都聚在山寨中央，看起來是正在舉行着祭祀。

一位留着長須的白髮老者身着祭祀服裝跪伏在祭台之下，老者一臉虔誠，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對着祭台上的先祖牌位作接引之勢。

而老者身後，也跪着十餘個穿祭祀服之人，只不過他們都是老老實實的跪着，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嗡——

黑夜中突兀地傳來幽幽的鐘聲，直至此時，那為首的老者才抬起頭來，直起上身，作出莫名其妙的手勢，然後周圍竟晦暗起來，月光盡數被祭壇上的香爐吸收，漸漸地，香爐之上浮現一顆幽綠色的氣旋，氣旋雖極速旋轉着，可周圍並未感覺有絲毫的風拂之感。

“列祖列宗在上，還請凈我夷鼓一族的靈魂，賜族子族孫完美的魂浴洗禮，保佑我夷鼓一族此次多出天驕。”

為首的老者虔誠的說完，又帶領身後眾人祈禱了一番才以頭搶地，一步一磕的緩緩退出祠堂。

站在了走廊上眾位家老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為首的老者正了正衣襟，轉頭看向跪伏在祠堂外密密麻麻的眾人說道：“諸位都回去吧，祭祀已經結束，有先祖保佑，明日，哦，不，今日的魂浴洗禮一定會湧現出許多資質卓越的新鮮血液。”

此話一出，眾人陸陸續續的站起身，議論聲此起彼伏，嚴肅的氣氛才算為之一松。

待到眾人全都離場，走廊上的家老按照身份地位也是相繼離開，每次祭祀完都是這樣，所有人都要回家待着，據說如果在外面長時間逗留，就會出現不好的事。

在所有人都離開后，祠堂周圍顯得更暗了，此處光芒竟都被那一道幽綠氣旋漸漸地吸收，氣旋的吸力越來越大，天邊的圓月撒在夷鼓山寨的月光都被此物吞噬殆盡。

氣旋還在不斷地旋轉，看起來像是形成了一道空間漩渦，這樣持續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氣旋竟如同水球炸裂般破碎，無數似水滴的東西向著某個方向極速的飛去，漸漸地消融在遠處的一灘池水之中。

夷鼓山寨的一處山腰上，一個從家裏偷跑出來的男孩，正靜靜的坐在其中一棵大樹的樹梢上。

男孩倒是會挑地方，從這裏放眼望去，大半個夷鼓山寨都一覽無餘。

仲秋的微風拂過，迫使男孩緊了緊衣服，可男孩並沒有離去的想法，他睜着那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正望着萬家燈火。

再過些時辰就是魂浴洗禮了，這關乎着整個家族的命運，更關乎着家族中每個人的利益，不免讓整個山寨陷入一種興奮且緊張的氣氛，這讓族人們怎麼睡得安穩?

夷鼓奉回揉了揉臉，可揉不掉他那滿臉複雜的神情，他一想到就要開始的魂浴洗禮，就感到十分的害怕。

夷鼓奉回很可憐，在他很小的時候，那會兒還總是打仗，東邊有靈牛村來犯，北邊有迪亞人來打，還好寨子裏的族人實力強橫，可也只是勉強將他們擊退，最後不知道族長用了什麼辦法，竟讓靈牛村幫着寨子擊退了迪亞人，如今約摸過了有十年了，迪亞人雖然好鬥，也再也沒來犯過夷鼓山寨，夷鼓山寨自知無法滅掉迪亞人，也未曾再發起過進攻，倒是讓寨子恢復了和平，小奉回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可怕的迪亞人，也再也沒有見過父母。

小奉回的父母為保護寨子付出了生命，獲得了英雄的稱號，可也只是留個名聽，根本沒什麼用。

奉回的父母死後，他的親戚都來爭着搶着要收留他，最後寨子裏的長輩決定，讓奉回的姑姑，也就是父親的姐姐照顧他，剛開始，奉回的姑姑對他還是很好的，但還沒留他半個月，就把他丟給了爺爺，可姑姑並沒有將奉回父母的遺產交給爺爺的意思，哪怕一絲一毫，並且每個月的鎮撫金也被姑姑理所應當的收下，彷彿那些原本就是屬於她的。

如果日子一直是這樣，小奉回也不會那麼擔心魂浴洗禮，可在他八歲那年，也同樣是祭祀之夜，浴魂池的封印在此時都會有些鬆動，可這也不是普通人就能隨便進去的，可好奇的小奉回趁着爺爺睡得早，趁着所有人都回到家裏，竟然偷摸的進去了，不僅進去了，還一個不小心跌入了浴魂池，要知道，只有年滿十二歲的孩童才能在有護魂鎖的情況下入浴魂池，如若沒有那可是必死的。

浴魂池的封印需要每代的族長與其建立聯繫，小奉回進去自然是被族長察覺到了，可當族長趕到時，剛好看到小奉回從浴魂池裏往上爬，族長拉着小奉回來來回回檢查了幾遍，驚訝的發現小奉回竟然一點事沒有，本來小奉回還有些害怕會被懲罰，可族長非但沒有責罰他，甚至非常喜愛他，經常把他叫去家主閣里交流感情。

這件事族長囑咐奉回不要往外說，然後又下令在祭祀之夜每個家庭都要看管好自己的孩子，如果有任何人靠近祭壇或者浴魂池將會受到嚴懲，因為畢竟不是每個孩子都像奉回一樣能沒事，孩子的好奇心重，若是再知道了這件事，免不得去試試，這造成的後果，可是難以想像的。

族長表現了對奉回的喜愛之後，寨子裏的每個人都開始對奉回喜愛有加，姑姑更是再次將他接到了家裏，比對自己孩子還親的對待他，其他親戚也是爭着搶着來套近乎，再也沒有了曾經的冷漠。

也正是因此，奉回才害怕，他知道魂浴洗禮代表着什麼，若是他的資質太差，那他就會永遠失去現在擁有的愛，哪怕是虛假的愛，他再也不想回到曾經那樣的日子，除了爺爺，沒有一個人在意他的日子。

更何況，爺爺已經死了。

夷鼓奉回支着小臉蛋，老氣橫秋的嘆了一口氣。

“我的命運，是否也會像這些燈火一樣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