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家門變故
第十一章家門變故
道派亦不以家族為尊,但憑實力說話。不過大部分人還是將道派作為進入世家的跳板。
聶成華驚嘆道:“這麼厲害?這樣也挺好的,流離失所的人那麼多,世家仙門一時也容不下,那就再興個地方安置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我是說,自給自足。一來所有人都有出頭的機會,二來與世家互助互惠。不過,所有人都守規矩倒好,可樹多必有枯枝,道派之內難免也會有紛爭吧。”
陸靜虛點頭道:“確實。道派之人本就來自各處,不若世家審查嚴謹,被世家拒於門外之人則會改入道派,龍蛇混雜,難以全然管控。不過,道派創立最多已有八年,倒也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過。”
聶成華緩緩點頭,道:“嗯……萬事起頭難,等熬過了,興許會穩妥些吧。”
他沒敢說,道派又是壯大世家、互相爭鋒的一個手段了。他感嘆世道無常、物非人非,昔日同窗各奔東西、各操所業,情誼不再,尤其是白雲飛、藍庭夫婦二人慘死化神谷之後,曾經的歡聲笑語,全都分崩離析了。
他真的曾經天真的以為,能那麼一直天真下去。
一切、一切都從那年問道結束開始,但若真的追根究柢起來,或許是從聶成華五歲時就開始了。
....
同瑞元年,歲次己卯,年號由同正改為同瑞。
聶英未滿五歲,時逢正月,春節尾聲,他被父母送到友家,托為照顧。
正月十九,春雷陣陣,是為驚蟄,又逢大雨,晚膳過後,聶英被帶至廳堂,友家家主與夫人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經長子好生安慰,才平復許多。
聶英滿臉不解,看着面無表情的友家次子,也不知是否自己犯了錯。
友家夫人蹲身於聶英跟前,拍着他的肩膀,柔聲道:“英兒,有件事你必須知道,家,你的家,沒了。”
沒了?
聶英不懂何意,歪頭睜着渾圓大眼,問道:“阿爹阿娘呢?”
一問之下,友家夫人掩面而泣,半字難言,家主拭淚,蹲踞而下,沉聲道:“聶家主與申夫人,也沒了。”
聶英失神許久,一道天雷喚醒了他,他雙目流淚涔涔而下,隨後放聲哭喊,吵着要回家。
家主與夫人和聶英三人抱成一團,哭號響徹雲霄,蓋過陣陣春雷。
待聶英哭累睡了過去,友家長子抱他回了客房,交代弟弟在此陪伴。
次子坐於床沿,一聲不吭地看着那滿是淚痕的小臉。
不過半個時辰,聶英醒來,又嚎啕大哭,拉着次子頻頻喊道:“阿爹阿娘在哪裏!在哪裏!我要回家!你們騙我!”
哭聲喚來了長子,他頻頻安慰,細語道:“小英,乖,聶家主與申夫人得道成仙,沒辦法陪你了。”
聶英登時愣住,眼淚卻沒有消停,他低下頭,雙肩顫抖,哀哀啜泣,長子無奈,交代弟弟好生照顧,自己無暇顧及。
次子明白,送走兄長,又坐回床沿,道:“節哀順變,我能怎麼幫你?”
聶英整張小臉皺成一團,緩緩抬頭,哭道:“抱抱,我要抱抱……”
次子有些驚愣,思量半晌,仍是敞臂將聶英擁入懷中。
聶英放聲大哭,次子能感覺到胸前濕了一大片,他輕輕拍着這失去爹娘和家園的孩子的背,直到哭累。
見天色晚了,次子原本要走,天雷陣陣,聶英卻拉住他的袖子,細聲道:“不,不要走,打雷我怕……”
次子不解,想起兄長的交代,只好留下。
聶英躲在被褥里,輕輕攥住次子的手指,次子緩緩氣,靠着床柱休息,過了一夜。
之後聶英住在友家,終日鬱鬱寡歡,只有那次子吟簫時,他才會產生興趣。
一個多月後,三月初十,聶英五歲生辰,不知幾代前與聶家有過親家關係的藍家派了人來,要帶聶英回藍家。
陵川藍氏,不只六大世家仙門之一,亦是四大尊家之一。
這事早就訂下了,聶英也沒有排斥,他只捨不得那次子簡單的簫聲。
友家一家四人來送聶英,次子將幾乎隨身帶着但體型問題只能吹簡單幾調的六孔洞簫贈與聶英。
聶英又驚又喜,抱着長長的洞簫,終於展露笑容。
雖然這紫竹洞簫只比他矮個一截,但他還是堅持自己抱着,與友家一家道別後,聶英的記憶漸漸模糊了。
離開友家之後,聶英沒有被帶回藍家,而是被帶回了自己的家,斷壁殘垣的聶家。
他又想起了,一個多月前,強迫他面對現實的轟隆雷聲。
他在父母的棺木前拜了拜,心中默道:“阿爹阿娘,英兒五歲了,不用阿爹阿娘擔心了,英兒在藍家會好好生活的。”
之後,他被帶回藍家,入了藍家門,從此作為藍家之人,以家僕的身份。但他堅持不穿藍家服,藍家夫人念及他思本,便允他着聶家黑裳,僅僅腰帶改成藍家的。
藍家有三子一女,長子次子為同胞雙生,一曰藍礿,字逸塵,尊號道陵君;二曰藍禘,字逸情,尊號孝玄君。二人不只長相相似,連個性也相似,比聶英還大了十三歲,是已逝大夫人之子。
第三是千金,叫藍庭,是二夫人之女,大聶英兩歲。么子名喚藍臻羽,字浩清,比聶英小了一月。
藍家沒有宗主,藍臻羽的父親在他滿月時便在夜宴時沒了,由夫人當家,長子次子身兼父兄,聶英管他們喊大師兄、二師兄。
聶英與藍臻羽感情好,天天玩在一塊,藍庭多了一個弟弟,整日樂得高興。藍庭幼時生過場大病,無法修仙,自後身子也一直不大好。
無人再提聶家滅門之事,聶英也不曾問過,好似從沒發生過那樣的憾事。
聶英平時喜歡跑到後山閑晃,他發現後山有許多長像奇異的小動物,看了書才知道,那叫妖,是邪物。
聶英心思,那些小妖人畜無害,見到老鼠兔子還會怕,還會給他帶果實,聽他說話,溫順乖巧,便不在意。
直至兩年後,同瑞三年,四月廿七,藍臻羽生辰,便與聶英的生辰一同過了,與藍家交好的白家夫人帶着一雙兒女前來拜訪,聶英黃昏時偷偷溜去後山,陰雨綿綿,廳堂歡聲更顯和樂。
聶英躲在樹下,兩隻不知何名的小妖靠在旁邊,他悵然道:“雖說大師兄、二師兄與師姐、藍臻羽的娘不是同一個,但怎麼也比我這個外人還要親。”
晚膳時間一到,藍臻羽親自來尋他,而當天晚上,兩家夫人也替藍臻羽與白家小姐白湘鈴訂下了婚約。
藍臻羽與白湘鈴同年,白湘鈴還有個弟弟,名曰白榆,小了一歲。
又過三年,同瑞六年,歲次甲申,聶英如往常在後山與小妖玩耍,藍臻羽尋他,意外發現小妖,怕有危險,喊了門生來,聶英猝不及防,兩隻小妖在他面前魂飛魄散。
見好友一臉絕望,藍臻羽並未有所同情,道:“那些是妖,天生邪物。妖不是你的朋友,我才是。”
聶英懊悔不已,便決心不再與妖往來,堅忍着淚,道:“藍臻羽,你說的對,你才是我朋友。”
此後六年,聶英不再靠近後山,後山也被貼了許多符籙,偏生十六歲那年,剛與藍臻羽比完試,心血來潮至後山散步,未料見到一妖誤觸法陣受傷,他心有不忍,便出手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