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低落
次日清晨，蕭炎久違地自睡夢中醒來。
是的，久違，這一年的時間，為了超越納蘭嫣然，蕭炎就沒怎麼好好睡過覺。
別說睡覺了，他連床都沒怎麼用過，每日裏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泡在一個大木桶中，藉助葯老配置的築基靈液提升實力。
但是沒有辦法，誰讓自己受傷了呢？
既然受傷了就要好好養傷，一年來，蕭炎昨天晚上第一次沒有修行，而是躺在床上睡了一覺。
不但如此，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打算修行了。
在自己的手臂康復之前，都不打算修行了。
反正修行了也沒用，幾年前，是納蘭嫣然對於蕭炎那怪物般的進步速度感到絕望，如今卻反了過來。
蕭炎伸了下懶腰，看向了一旁的大木桶，以及邊上放置的一小瓶築基靈液，身形明顯僵硬了一下。
但他終究是轉過了身，披上外套推開了木門。
納戒中的葯老默默注視着少年的舉動，嘆了口氣，卻什麼也沒說。
自從見證了納蘭嫣然的實力后，蕭炎已經頹廢了整整一天。
變得銳氣不在，沉默寡言，任誰在努力奮鬥了一年，憋足了勁想要反超自己的對手時，忽然得知了自己一年來的奮鬥沒有任何意義，雙方之間的差距反而越拉越大時，都會無法接受。
這種差距甚至讓葯老都沒辦法鼓勵蕭炎重新振作起來，讓他在短短的兩年間超越納蘭嫣然，實在是太過強人所難。
想要完成反超，除非蕭炎在三年之約前獲得兩種異火，就算葯老將自己的骨靈冷火贈與蕭炎，還有一種異火，又該到哪裏找呢？
要知道異火可不是大白菜啊，多少人尋找了幾十年都一無所得，想要在短短的兩年間獲取……這真的要莫大的機緣才有一絲希望。
所以此時此刻，看着頹然的少年，葯老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希望這種頹然只是暫時，就算比不上納蘭嫣然那種怪物，這一年間，葯老早以認可了這位弟子的天賦與心性。
而在離開房間以後，蕭炎就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家族中閑逛，途中遇到如蕭媚這樣的同族之人，無不尊敬地向他打招呼。
畢竟蕭炎已經在此前成人儀式的預檢測中證明了自己的天賦回歸，榮譽與讚美，自然便也一同而至。
只是，心神有些恍惚的蕭炎基本沒有回應，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後山的訓練場。
看着周圍幾棵倒下的大樹，象徵著他這一年來修行的成果，蕭炎忍不住一拳打在了眼前的樹榦上，嘴裏罵了一聲“媽的”。
粗壯的大樹劇烈地震顫了一下，與此同時，絲絲縷縷地鮮血自蕭炎的右手上溢出。
少年沒有任何反應，許久，才無言地收起右手，離開了這裏。
隨後，蕭炎來到了另一所住處，這裏是蕭薰兒的房間，在他頹然的那三年，蕭薰兒就經常邀請他一起出去玩，只是，少年本身卻極少邀請她。
試探性從窗戶往裏面看了一眼，蕭薰兒居然極其罕見地在修行，真是奇怪，要知道蕭炎這麼多年就沒見蕭薰兒修鍊過，她本身的實力提升的確極快，可若說努力……蕭薰兒其實屬於那種天賦型的類別。
而現在，她忽然勤奮起來，是因為輸給納蘭嫣然，而心有不甘吧？
略微一想，蕭炎就反應了過來蕭薰兒破天荒勤奮起來的原因是什麼，在他看來，蕭薰兒的天賦還要在納蘭嫣然之上，同樣屬於那種天之驕女。
這讓少年的心中不由再度升起一抹痛苦，他其實一直都知道，蕭薰兒喜歡他，只是，據葯老所說，少女的來歷與背景非常恐怖，自己真的有資格和她在一起嗎？
不再打擾蕭薰兒修行，蕭炎正欲轉身離去，房門卻在此時打開了。
“蕭炎哥哥，你主動來找薰兒，是有什麼事嗎？”身後傳來少女驚喜的聲音，蕭炎腳步一頓，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換上了若無其事地微笑。
“沒什麼，只是想起來，好久沒有與薰兒一起出去玩了，我看你好像在修行，就沒有打擾。”蕭炎輕笑道。
聽到他的話，少女眼中頓時多了一抹欣喜，不由瞪大了眼，明媚道：“蕭炎哥哥終於想起來要關心薰兒了嗎？我還以為蕭炎哥哥沉心修鍊，已經把薰兒給忘了呢！”
完全沒有提自己還要修行的事情，蕭炎猜得不錯，蕭薰兒確實是因為納蘭嫣然的刺激，才忽然勤奮起來，可這些有和蕭炎一起出去玩重要嗎？
修行什麼時候都可以，可若錯過了與蕭炎獨處的機會，下一次少年來邀請她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蕭炎哥哥可以等薰兒一下嗎？容薰兒先換身衣服，好好打扮一下……”
蕭薰兒說著，就要轉身進屋，蕭炎卻伸手拉住了她，輕笑道：“不用了，薰兒已經夠漂亮了，再打扮的話，其他女孩子可就要自殘形愧了。”
“蕭炎哥哥……”
聽着蕭炎發自內心地稱讚，感受着少年手上傳來的溫暖，蕭薰兒臉上不由染上了一抹誘人的紅霞，水靈的眸子中，也多了分楚楚動人的霧氣。
不得不說，蕭薰兒真的很有魅力，與納蘭嫣然不相伯仲的容貌，性格上的差距卻導致她的追求者恐怕還要甩納蘭嫣然幾條街，只是蕭炎看着她，除卻那抹驚艷以外，心中不知為何出現更多的卻是不甘與憤怒。
對放棄的不甘，對自己的憤怒。
很快，薰兒便拉着少年的手走在了烏坦城的大街上，流連於各式各樣的店鋪中，那種活潑與清雅不知道引來多少人對蕭炎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這美好的一幕絕對是艷煞他人，可是，不知為何，蕭炎此刻卻有些心不在焉。
甚至有點意興闌珊的感覺，還不如回到房間繼續修鍊算了。
不對，為什麼他總是想着修行呢？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啊，蕭炎搖了搖頭，強行打起精神來，非常努力地陪伴着蕭薰兒在城中玩了一天。
臨近黃昏，蕭薰兒總算是玩夠了，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蕭薰兒忽然問道：“蕭炎哥哥是遇到什麼苦惱了嗎？不能告訴薰兒的那種？”
蕭炎一愣，下意識地搖頭道：“沒有啊，我能有什麼苦惱？”
結果蕭薰兒卻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蕭炎哥哥，告訴薰兒吧，說出來的話，也許薰兒還能幫到你。”
蕭炎一陣無言。
許久，意識到自己確實騙不到身邊這位少女后，苦笑道：“也沒什麼，只是，與納蘭嫣然有關。”
蕭薰兒聞言，臉上帶着果然如此的神色，異常認真地說道：“蕭炎哥哥，無論納蘭嫣然跟你說了什麼，怎樣貶低過你，你都不要在意，在三年之約中，蕭炎哥哥一定會戰勝她的！”
語氣斬釘截鐵，一直以來，蕭薰兒對蕭炎都抱着絕對的信心，在三年的低谷期中，許多時候，蕭炎之所以能挺過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於少女的鼓舞。
只是這一次，蕭炎是真的有些絕望了。
蕭薰兒對他抱有絕對的信心，許多時候這份信心甚至有些盲目，明明她非常清楚納蘭嫣然有多麼強大，但依然無理由地堅信着蕭炎會贏。
蕭炎不想辜負她的這份信任，但是，請原諒他，這次他真的做不到啊。
在將蕭薰兒送回房間以後，蕭炎就離開了，蕭薰兒的信賴對他的確是一種動力，但是，這份信賴太過盲目，完全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雖然很高興她這般信任自己，可這種無理由的信任並不能讓人感到安心。
天色漸晚，蕭炎依然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唯獨不想回自己的房間修行。
忽然聽到葯老幽幽的聲音：“小傢伙，差不多夠了吧，頹廢了這麼久，這可不像你。”
蕭炎一愣，苦笑道：“老師，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葯老淡淡地說道：“你讓老頭子我失望倒也沒什麼，但是，你真的甘心就這樣認輸嗎？”
蕭炎甘心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不用想，他當然不甘心！
不用想都知道對於蕭炎來說放棄三年之約有多麼艱難，這意味着他放下了自己的驕傲，違背了父親、老師以及蕭薰兒對他的信賴。
可是，他縱使不甘心又能怎樣呢？在現實面前，人總要低頭的。
納蘭嫣然此時的真實戰力壓了他將近兩階，而想要在兩年內完成反超，無論怎麼想都絕無可能。
葯老再一次問道：“你想好了，真的要認輸嗎？”
這一刻的蕭炎幾乎咬碎了牙，但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好，認輸可以，可在那之前，你必須先向一個人道歉。”
說著葯老磅礴的靈魂之力忽然覆蓋在了蕭炎身上，蕭炎不由一愣，可出於對葯老的信任，並沒有任何的抵抗，任由葯老控制了他的身體。
隨後葯老驅使着少年的身體開始在夜色中快速前行，蕭炎忍不住在心中問道：“老師，你要帶我去哪？”
“見一個人。”葯老淡淡地回應道。
見一個人？什麼人？老師口中，他應該道歉的那個人嗎？難道是蕭薰兒，亦或是他的父親蕭戰？
都不是啊，葯老帶着蕭炎越走越遠，少年心中已經隱隱感到了不對勁，這個方位，既不是去找蕭薰兒，也不是去找父親，似乎前方唯有納蘭嫣然所在的那所別院……開玩笑的吧？
並不是開玩笑，葯老一路控制着蕭炎的身體來到了納蘭嫣然的住宅，而後，在一旁的某棵大樹上隱藏了下來。
“老師，你所說的那個人不會是納蘭嫣然吧？”蕭炎充滿匪夷所思地問道。
結果葯老卻只是平靜地說道：“看下去。”
蕭炎心中滿是困惑不解，但此時在葯老的控制下也沒辦法反抗，只得不情不願地看向了別院當中。
納蘭嫣然此刻正在小院中練劍。
即便她的基礎已經非常紮實了，劍術依然是她每日必定會訓練的項目之一。
蕭炎看了十多分鐘，而後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納蘭嫣然在訓練時非常認真，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沒有任何的浮躁。
只是，這與葯老帶他過來有什麼關係？
他困惑道：“老師，你是想告訴我，比我有天賦的人還比我更加努力嗎？所以我與她之間的差距才這麼大？”
沒有任何回應，讓蕭炎有些無奈，只得繼續觀察下去。
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天色也越來越晚，而蕭炎的面色也從最開始的無奈變得越來越凝重。
因為他發現，納蘭嫣然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其訓練的刻苦程度完全不遜於這一年的自己……甚至猶有過之。
至少蕭炎會給自己安排休息的時間，偶爾也會略微放鬆，納蘭嫣然卻始終在全力以赴地向前奔跑。
給人的感覺就彷彿……不是自己在追逐她，-而是她在追逐自己一般。
這就是老師想讓他看到的嗎？
蕭炎不知道，凌晨轉點，納蘭嫣然終於停止了訓練，回到了房間，只是顯然她依然在修行鬥氣，直至清晨六點，少女又再度睜開了雙眼，開始每日的晨練。
蕭炎的神色有些恍惚，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納蘭嫣然的另一面，此前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退婚時的盛氣凌人，沒想到在修行上，她居然會這般刻苦。
只是，這些都不是葯老想讓他看到的，葯老真正想告訴他的事情，現在才剛剛開始。
七點，小醫仙起床了，來到小院中的她睏乏地打了個哈欠，看着納蘭嫣然習以為常地說道：“今天又起這麼早嗎？因為蕭炎？沒必要的，他根本不可能超過你。”
納蘭嫣然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你不了解他，那傢伙……稍不留神就會追上來，然後將你的驕傲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
“也許吧……”小醫仙不置可否，“只是你都這麼強了，還這般努力，就不怕把他打擊得廢掉嗎？那樣一來你就沒有對手了啊。”
納蘭嫣然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倒希望他能就此廢掉，那樣我也沒必要這般拚命了。”
“只是，這不可能啊……”
沒必要解釋什麼，就是不可能。
平淡無奇，卻又理所當然的語氣，讓躲在暗中的蕭炎久久沒有回神，在外界的所有人都不看好他，連蕭炎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放棄時，納蘭嫣然……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