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特殊的復蘇

幾個月後，宇宙另一邊。

黑暗星雲邊緣地帶，那尚未命名，形似獸類利齒狀的小型星雲，終於在數千年之後，與黑暗星雲緩緩“接壤”

隕石群同以往一樣，環繞着已經死寂的行星，以及那些遠古時便已徹底熄滅的恆星。

來自黑暗的恆星光芒穿過紛雜散亂的隕石群，精準地落到那可看起來頗顯狹小的破爛星球，土地下的緣骨化石依然如舊，沒有被千年歲月影響分毫。

而此時此刻，這處死神卡爾曾光顧過的蠻荒星球中，一些變化，正在悄無聲息地進行着。

……

熟悉的黑色氣息，帶着無盡瘋狂，自星球地心孕育彌生，將一塊隱藏極深的灰色化石土塊完全包裹。

黑氣不斷環繞，穿過化石縫隙湧入其中，最終滲入一塊形似圓潤岩石的事物。

待得所有黑色氣息沒入，突然，岩石表面微微一顫，接着開始無規律間歇震顫，震動產生的細小衝擊波不斷疊加、向外蔓延，引得行星表面發生些許肉眼可見的晃動。

灰色化石開始崩碎，某些遠古的未知生物在宇宙間最後一絲痕迹，被粉碎殆盡，用岩層碎土融於一處。

這一過程，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圓潤石塊徹底顯現，再無一絲遮擋。

突然。

黑暗中，一抹紅光亮起——岩石表面，一處相隔一掌之距的位置，兩道紅芒陡然顯現。

片刻后，紅光散去，露出下方猩紅雙童。

豎直狹窄的虹膜微微擴張，而後收縮，快速適應着眼前擁擠的黑暗，同時不斷轉動，似乎是在打量所在之地。

良久。

雙曈之下，忽然緩緩張開一道長長縫隙，露出乳白色的尖銳獠牙。

“虛無，消失了？”

嘴巴張合兩下，吐出兩個詞，僵硬遲鈍的語氣中，似乎帶着絲絲驚訝。

但緊接着，它便看到眼前繚繞的黑色氣息，冷寂的瘋狂味道，令得童孔忽地定住。

“沒有根源的虛無力量？看起來，它們還在啊。”

它繼續低沉開口，似乎在消化眼前的景象。

終於，似乎是想通了關隘一般，它再次輕輕開口，疑問的語氣，卻帶着深深的篤定：

“入侵，一直沒有停息過，而且，更進一步了么。”

……

矮小行星忽然開始劇烈震動，塵土盪起，岩石、碎塊在高頻晃動下懸於高空。

整個星球如同塞滿活物的封閉箱子，在擁擠中拚命晃動、掙扎、擴張。

密密麻麻的無數裂紋在星球表面出現，起點不定，向著四面八法蔓延而去，幾個呼吸間，便如蜘蛛網般覆蓋整個星球。

下一刻，些微白光陡浮現。

緊接着，星球炸裂。

轟隆！

震耳的轟鳴聲自暗位面中迭出，於真空間一閃而逝，接着，小型星雲間盪起風暴，大小不一的碎石岩塊密集地向著四面八方而去，轟入大片塵埃雲、小行星帶中。

岩石間擦出細微卻密集的火花，甚至超過星球爆炸本身所產生的光亮。

光芒中，原本星球所在的中心地帶，一塊與周遭一切形成鮮明對比的靜止物體，終於有了新的變化。

整體呈現灰色的圓潤岩石，再次恢復正常，此前睜開的雙眼與已然重新合上，嘴巴亦是如此，但其中隱沒的黑氣卻在緩緩溢出，變內到外，附着在光滑的表面。

當最後一絲黑氣溢出，圓潤岩石再度歸於平靜。

緊接着……

冬！

如同擂鼓聲自岩石中傳出，卻未停息，反而越來越快，最後變為頗具節奏的心跳。

冬冬！冬冬！冬……

卡！卡卡！

岩石表面開始脫落，露出頗具光澤的純黑色毛髮，四條蜷縮在軀幹四角的毛絨肢干輕輕顫動，最後伸展。

壓在膝蓋上的頭顱輕輕抬起，毛絨的的臉頰、凸起的鼻樑、翹起的長耳，再睜眼時，獸曈中猩紅之色已然盡數消失，虹膜變作理智的深棕色，帶着絲絲野性兇狠。

如果方延在這，必然能認出這東西的種族，正是不久之前，他曾親手處決過的上古獸體——魔狼！

此刻。

重生的魔狼不斷打量着四周景象，異樣的星空，凋零的星光讓大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露出些許迷茫，但很快便又重回鎮定。

與方延雨桐對上的那隻還有不同，它似乎並未被虛空力量腐蝕心智，甚至於，魔狼自身的瘋狂在它身上都不曾體現。

又過了半晌。

黑色魔狼似是終歸找回了身體的掌控權，緩緩伸展開四肢。

不多時，一道高約五米，寬兩米的高聳身影，在光芒中慢慢顯現。

它抬手，微微側頭，看着利爪四周環繞的黑氣，細細體會過後，獸曈微凝。

“很獨特的力量，卻失去了源頭。哼，想靠一個固定的意志控制本王，還欠缺點火候呢！”

魔狼自語着，獠牙展露間，死死盯着爪心，接着渾身忽然一陣，暗能涌動。

暗位面中，沉寂億萬年之久的基因引擎系統再次亮起，在它身後，一隻立於山巔的巨狼虛影無聲浮現，仰天咆孝，不斷怒吼。

下一刻。

巨狼身軀之上，黑色氣息突然一陣翻滾，如同受到牽引般沿着軀幹朝着一個方向匯聚，最終順着胳膊匯聚於右爪表面，與毛髮結合，化成一支小臂長短的黢黑爪套。

待得一切終於結束，黑色魔狼緩緩收手。

四周撞擊逐漸結束，破碎的小行星終於與行星帶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些許遠道而來的恆星光忙中，黑色魔狼緩緩轉身，體表依次浮現出金黑二色甲胃。

它抬頭，看向黑暗星雲內部，帶着超算的目光穿過萬里星空，落到某處名為巨大恆星系，一邊觀察，一邊破譯。

“熟悉的氣息，魔狼，不，巨狼？”

輕輕皺眉，緊接着，黑色魔狼再次轉頭，看向黑暗星雲更遠處。

“陌生的神級氣息，神……河？還有，羽族的味道？”

語畢，它再度轉身，視線掃過億萬光年星域，童孔不時收縮，倒映出一個又一個晦澀之地、陌生的弱小人族文明，以及，藏匿於暗位面中的戰爭畫面。

“宇宙，過去很久了啊。”

默默發出嘆息，這個不同於其他瘋狂魔狼的存在，最終將目光定格在最後的戰爭畫面上:

“瘋狂的氣息，來自虛無的手段，不止作用於王么。”

只一瞬，它便推測出了不久之前那場戰爭的可能起因，隨後，又微微思索：

“沒有看到獸族的神，而那些同羽族相似的存在，似乎又與人族相處的不錯。

天使……？……神河？”

……

“呵呵，有點意思，既然如此，那就暫且先花些時間，了解一下如今的世界吧。”

這般想着，黑色魔狼雙爪探出，自身前交叉側抓兩下。

空間如紙湖般在利爪下破碎、撕裂。

魔狼抬腳，半個身子沒入其中，臨走前，它微微側頭，瞥了眼身後某處空間，無聲咧嘴，最終消失與這片太空。

待它走後，其身後不遠處的行星帶中，一人一獸兩道身影緩緩踏出蟲洞空間。

“咴咴~，老武，這傢伙似乎發現我們了，看起來，和之前見過的那些魔狼確實很不一樣啊。”

獨角歪着腦袋蹭了蹭嘴巴，說話間，背部的純白羽翼微微輕啟，扇動空間漣漪。

武義良雙手雙手抱胸，紅黑鎧甲反射出冷漠臉頰。

它沒有順着獨角獸的話，轉而道出自己的想法：“這種事，在吾神命令我們不要妄動的時候，你就應該意識到情況的特殊了。”

“咴咴~，說的也是。”

獨角想了想，點了點頭，同時暗暗瞥了眼這個老搭檔——話說回來，這老東西的馬屁功夫，真是越來越嫻熟了。

武義良並不知道獨角的想法，此刻的他，已經通過光明神使的公共暗通訊，將所見傳回光明神殿。

“吾神，如您預見那樣，這隻剛復活的魔狼，確實有獨到之處，它似乎發現了我和獨角的。”

“嗯，知道了。”

平靜的嗓音自暗通訊傳來，隨後道出新指令：

“繼續保持監視力度，後邊一段時間，着重注意黑暗星雲邊緣那批傢伙的動向。”

“是，吾神！”

武義良恭敬應和，隨後看了眼一旁的獨角獸搭檔，轉身返回蟲洞空間。

見此，獨角打着響鼻，百無聊賴地跟上。

光明神使嘛，可不就是整個已知宇宙到處瞎逛，記錄每一個可能存在的威脅，適當的時候，扼殺一些針對神河體的罪惡苗頭什麼的。

……

同一時間，審判星雲中，已經重返光明神殿的方延倚靠在王座之上，眯眼看着眼前傳回的畫面，目露沉思。

“不是之前那種基因轉生的復活方式，看起來，倒像是一種特殊封印的解除，還有那種將虛空力量凝聚克服的方式，和西佩雅的那把扇子，也有些相似。”

方延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將影像複製一份傳至西佩雅的暗通訊。

如果真如他像的那樣，那毫無疑問，專業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鑒定最好。

片刻后。

細小的電流聲一閃而逝，暗通訊中響起西佩雅·美杜莎獨有的清媚嗓音。

“黑色毛髮，魔狼王甲，能夠壓制虛空之力。”

她輕輕開口，道出自己提取出的關鍵信息，平靜解釋道：

“雖然樣子看起來有些變化，但我基本能確定，這應該就是魔狼族二王之一的智腦‘夜嘯’了，它是黑狼，那個瘋狂族群唯一的理智血脈。這個影像中的復活方式，應該是傳聞中黑狼基因的特殊能力——自我封印，據說這個功能在經過三代神基因因引擎強化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強。”

“自我封印？”

方延眉宇泛起疑惑。

“嗯，原理是在時空程序上封印自我意識和肉體，在時空中呈現出假死狀態……”

方延語塞一瞬。

“……只是假死？”

“呵呵，聽起來很雞肋，是吧？”

西佩雅·美杜莎低聲反問，語氣中透着笑意，自從被方延拆穿心思后，她對這位光明神的態度便不再像從前那樣刻意，與他相處間，多了幾分自在愜意。

“事實上，在上古時代大家的感覺同樣如此，尤其是當空間蟲洞技術得到實質突破后，這種基因能力甚至一度被黑狼一族自我排斥。”

她只是依照記憶解釋着，毫不費力。

畢竟相對於她而言，這些信息還屬於不久前，並沒有出現模湖情況。

“但現在看來，這位魔狼族的王，似乎找到了合理的使用方法。”方延暗自點頭，心中已經有了相關概念。

聞言，比鄰星宮殿中，身披金龍紫袍的西佩雅微微一怔，美艷的臉頰上閃過一絲凝滯，最後是微微悵然。

“你說的沒錯，原本在神級基因引擎的作用下，漫長的‘假死’也可以被擴大至某種意義上的‘真死’，但這十億年的漫長時間，卻能讓黑狼族消弭這種狀態，同時以假死躲避過了那場浩劫。”

“呵，十億年，即便是對神而言，也足夠遙遠了啊。而與此相比，我們引以為傲的原始基因能力，在面對虛空時，卻顯得……蒼白無力，沒了意義。”

她無視王座下前來朝拜的土着文明，自嘲似的喃喃自語。

大殿之下，蛇人文明之外的普通神河文明使者們在誦念完賀詞后，便一直壓低着腦袋，不敢去看那位傳聞中的美杜莎女王。

他們的帝國、城邦、王朝多數位於內陸，只有少部分位於沿海。

幾百年前，一些吟遊詩人、遊俠，以及海上探險者發現了這座“天降之城”，並用幾十年時間將消息傳遍整個人類社會。

或許是傳播者的故事精彩絕倫，也或許是過於詳細美好的真實度，崇尚未知與神明的大陸文明們紛紛走上了“朝拜”之路，從山間、平原、沙漠、大海中出發，源源不斷祈求覲見。

起初，西佩雅·美杜莎對此毫無興趣，畢竟對她而言，這些新生的文明如同牙牙學語的孩童般稚嫩、無聊，之後，則是在方延煞有其事的建議下，無奈同意開放了交流。

不過直到現在，她也沒看到對方所說的“神河人的幻想力，對蛇人文明思想的改變”一事。

另一邊。

光明神殿中，方延透過宇宙樹看着蛇人宮殿中的場景，對這位美杜莎的嘆息輕輕一笑，不置可否，平靜安慰道：

“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基因的事並無對錯之分。而且，虛空而已，如果她終究會來，那我們能做的便只是迎戰，我也答應過你，會再未來庇護蛇人族度過危機，既然你一直堅信我能做到，那在此之前，這些多餘的煩惱就丟掉吧。”

說到這，他嘴角含笑：“而在此之前，你暫時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嗯？”

“呵呵，那些朝拜的傢伙等得挺久了，蛇人族未來或許也需要一個神河文明的代理人，我的建議是，你可以試着，教教他們。”

聞言，西佩雅啞然失笑，清麗的臉頰惆悵消散，接着輕輕點頭：

“嗯，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說罷，低頭看向下方服飾各異的眾人。

……

見此情景，方延笑意漸斂，默默收起宇宙樹投影。

同時，視線偏移，看向金色樹梢上代表黑暗星雲的未知，隨後樹枝擴大，畫面聚焦在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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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星系的方向，巨狼文明么。”

他眼神流轉，思緒間，童孔閃過一絲精芒。

“因為我的存在，華燁之流本該淪為末端棋子，卻似乎又因為所謂的羽族發生了些許異變；壓制了卡爾後，饕餮巨狼兩個文明同樣應該淪為平庸，如今憑空多出的魔狼一族又讓巨狼煥發生機……”

“呵呵，這麼看來，這便是這片時空的自我修正了么，即便是我這個外來者主動造成的影響干預，也能自然彌補。可，這些相互對抗的勢力出現了又怎樣呢？如果都指向最終的諸神聚集之地，那這目的性，未免就太過明顯了吧。”

方延繼續勾着笑意，抬頭望向穹頂，反虛空引擎無聲轉動，徹底隔絕自身思緒被外界監控的可能。

他嘴巴張合，對着無人之處，發出無聲疑問：你們，開始着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