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守門弟子將蘇至簡帶到印椴崖面前，只見印椴崖蒼老了不少，他心下不免唏噓。
“師弟現在哪個門派？”兩人枯坐良久，印椴崖終於打破沉靜。
“我不屬於任何門派。”
“那麼你是來看卧龍派的笑話？”
“不。”蘇至簡沉默良久，他才擠出一句話來，“師父他還好嗎？”
“那你不該來。”印椴崖隨後長嘆一聲，“師父，他病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不該打聽這些事。”
“你剛才還是喚我為師弟。”
“那日在擂台上，你拆穿了慕容的詭計，我還沒謝過你。”
“師兄，這些都過去了。我這次來，不為別的，我只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
印椴崖詫異地看着蘇至簡，說道：“刑部派人上寶蓋山徹查段無逑遇刺案，他們查出那兇器確實是歧山派的東西，是他們廢棄了三十多年不用的蝠鏢。歧山派成了暗殺段無逑最大的嫌疑，然而刑部卻查不出到底是誰殺了段無逑。”
“這件事我早已知曉，那日我下山遇到刑部派人來抓我，就有人告訴我了。”蘇至簡道。
“原來他們連你要也抓！”印椴崖驚道，“見刑部無法結案，皇上下旨，派了五萬官兵，將寶蓋山包圍，朝廷向歧山派施壓，要單歧交出兇手。”
“啊？就憑這個兇器，他們就斷定是歧山派的人殺了段無逑？！”
印椴崖沒有回答蘇至簡的疑問，繼續道：“然而時限一到，單歧卻交不出兇手。於是朝廷官兵抓了單盟主和歧山派所有弟子，以及與該案件哪怕有絲毫瓜葛的人。”
“哼，我那日隨歧山派弟子勾榷進入過智蟬院，怪不得他們連我也要抓。”
“是，本來這件事與我們卧龍派毫無瓜葛。哪成想，後來聽說，經過刑部嚴酷的審訊，他們終於找出兇手，說是兩個歧山派弟子。據說其中一個弟子居然還招供出了一個驚天秘密，那就是卧龍派前掌門，也就是我們的曾師祖狄龍用一個絕密武器殺死了鄔硤派前掌門。在刑部的逼供之下，單歧也承認了這件事實。”
“啊？難道卧龍派與鄔硤派之間所謂的世仇，就是因為這個？”
“刑部殺了那兩位所謂的兇手，給了鄔硤派和江湖一個交待。但鄔硤派又將矛頭指向了卧龍派，鄔良贄及其弟子言說盟主和師父串通一氣，兩人共同保守這個秘密，除了歧山、藍山、滄浪幾個大門派外，他們集結江湖各類小派向我卧龍派發難，聲稱要為其前掌門昭雪。”
“名聞天下的大卧龍派，怕他鄔硤派和那些烏合之眾做甚？”蘇至簡忿恨地說道。
“單單一個鄔硤派不足為懼，但那些小派若是擰成一股繩，其勢力亦不可小覷，何況裏面還有一些邪教。年初，有幾個卧龍派弟子下山採買布料，就中了邪教的埋伏而被慘殺。”
“砰！”蘇至簡在桌上痛心地捶了一下，道：“鄔硤派欺人太甚！那如今他們包圍卧龍山，到底想怎樣？”
“他們要我們交出師父和那件絕密武器。”
“絕密武器？那到底是什麼絕密武器？”蘇至簡好奇地問道。
“我問過師父，他就說根本沒有什麼絕密武器，說那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是單歧為了轉移矛盾、保全歧山派而設下的卑鄙的權宜之計。”
“師父與盟主向來交好，盟主為何要陷害我們？”蘇至簡說完，才知自己口誤，用了“我們”一詞，臉上略顯尷尬。
印椴崖似乎沒有察覺，他只是反問道：“如果一個掌門面臨被滅門的危險，為了大局，他什麼事做不出來？”
“也許師父隱瞞了什麼，他老人家必有苦衷，這牽扯到一個江湖秘密。”蘇至簡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印椴崖說話。
此刻，他想起印天龍在噬魂谷說過有關通天鑽的話，他心想，難道狄龍是用通天鑽殺死了鄔硤派前掌門？難道這就是那個所謂至關重要的江湖秘密？
“什麼？你又知道些什麼？”印椴崖問道。
“我想見見師父。”
“不，他不會見你的，他誰也不見。”
“師兄，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儘管我早已離開卧龍，但我曾經受過他的教導和訓誡，今日他有難，我怎能袖手旁觀？我堂堂卧龍派絕不能如此龜縮在此，委頓沉淪下去，我們絕不能怕了那些阿貓阿狗邪教。你去求求師父，讓我見他，也許我能幫他。”
印椴崖聽了，心中異常感動，但他說連他自己也不能得見師父。印椴崖隨即喚來一位弟子，叫其向龍之問稟報，蘇至簡求見，有要事相商。
那位弟子轉身去時，蘇至簡叫住了他，向印椴崖要來紙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並將紙折好叫其帶去給龍之問。
那三個字正是：寶嵐籍
不出蘇至簡所料，龍之問見了這三個字，果然要立即見到他。印椴崖見了，這才真正佩服起眼前這個早已被逐出師門的師弟。
蘇至簡一見到龍之問那張蒼老萎黃、佈滿愁容的臉，心中為之一慟，不由自主地跪倒他面前，喊道：“師父。弟子有罪！”
“蘇至簡，起來說話。”龍之問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聲音里流露着衰弱和苦楚，輕聲道：“你到底是誰？你為何知道寶嵐籍？”
“我誰也不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我見過師祖印天龍。”蘇至簡直接了當。
龍之問聽了，大吃一驚，用驚恐而又猶疑的眼神盯着蘇至簡，並拉住他的衣襟問道：“誰？你說你見過誰？！”
“其實，其實我被藍是綺打入噬魂谷，是印師祖救了我。”
“印，印師祖？是說的印師祖是誰？”
“印天龍。”
“印天龍，印師伯，他，他三十多年前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師父當年騙了我？”龍之問顯得失魂落魄。
“印師祖三十多年前被唐師祖打入谷底后，受了傷，但並沒死。我被藍掌門打入谷底后，印師祖為了救我，將自身所有的功力都傳給了我，並在我飛上懸崖時推了我一把，自己卻墜入谷底死了。”
龍之問努力定了定神，終於平靜下來，帶着不可思議的神情，望着這個昔日的關門弟子，喃喃道：“所以師伯將寶嵐籍也傳給了你？”
“是的。”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誰也不知道。”
“為師已將你逐出師門，你今日為何來？”
“卧龍派遭此劫難，師父若是對徒兒還有一點感念，請讓我留下來，看看我能不能幫上一點。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如果我能為卧龍山解圍，也算是我蘇某對師父一番苦心教化的感恩。而我對您透露寶嵐籍，並沒有別的任何意思，只是，只是為了能讓我見到您。”
龍之問聽了，竟忍不住落下淚來，轉而笑着，朝着蘇至簡不住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