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幕 “new life” 捌
每個人都陸陸續續走出房間,在門口的時候各自分別,除了王澤和星野。
他們每一個都與陳輕良道了別,別說,陳輕良有點喜歡這樣的日子了。
他一個人走在回寢室的路上。
“嘿!輕良君!”威廉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拍打陳輕良的肩膀。
“咱倆剛道完別吧。”
威廉並肩走在陳輕良身邊。
“那也沒說不見面了啊。”他把頭湊近陳輕良,“告訴你個好玩兒的。”
“今天晚上有大事發生。”
“啥?”
“剛剛多弦拜託了我一件事,你要不猜猜是什麼?”
“我和她不是很熟啊,你給點提示?”
陳輕良想我又不是三葉。
“你看得出來她喜歡江古川吧?不如說,傻子才看不出。”
陳輕良點點頭。
“那又怎麼了?難道她叫你幫她說媒嗎?江古川不會答應的吧。”
“差不多,幫她牽線搭橋一把而已。”威廉倒退着走路,“她拜託我今晚把江古川帶到根湖。”
“根湖大概在那個地方。”
威廉用手指着遠方,陳輕良轉頭看了眼。
“你就這麼答應了?”
“當然,學長幫學妹的戀情不是理所當然嘛。”
“威廉,你是這麼無私的設定嗎?”
威廉一聽陳輕良的快人快語哈哈大笑,跳躍着轉身。
“不是,我是一個樂子人。多弦肯定會失敗的,咱們一起去看她出糗如何?”
陳輕良這下明白威廉為什麼找他搭話了,原來是想和他一起偷窺人家小姑娘出糗。
“多弦不知道她會失敗嗎?”
“她知道。但這就是她的高明之處啊…”威廉感概,“國際上對於一塊無主之地的歸屬權是怎麼分配的知道吧,先到先得。”
“就算多弦失敗了,也會讓很多女生知難而退,或者說不敢和她競爭,畢竟多弦在學妹里還是挺優秀的。”
“原來如此,她挑這個時間表白是因為淺草老師說學生們快回來了的原因嗎?”
“聰明!”威廉猛拍大手,“等學生們回來,我們就是正式的大學生了。之前在高中多弦還可控,但是大學的學姐們,即使是多弦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哇。”
陳輕良還真沒想到這裏面有這麼多心眼子,不過他不笨,一點就通。
“我不想去。”陳輕良對多弦苦兮兮的小臉沒有興趣。
“我知道,你對多弦其實沒多大興趣,不過你不想看看江古川的窘迫樣嗎?”
威廉一臉壞笑着,陳輕良愣了一下,他對這個還真的蠻有興趣。
“江古川是高中轉學過來的,高一的時候基本默默無聞,直到高二的時候才聲名顯赫。”威廉如數家珍的說道,“這期間所有的追求者都被多弦暗中解決了,多弦算是江古川護草使者。”
“江古川的首次被告白現場,難得一見啊。”
陳輕良遲疑了,說不想看那是假的。
“好吧,我去。”
他還是向內心妥協了,他太想看看江古川的紅着臉撓着頭的苦惱樣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拍下來。
未來有機會的時候就拿出照片晒晒他。
陳輕良意外的有腹黑的潛質。
“哈哈,那咱倆到今晚行動前就一直呆在一堆了。”威廉勾住陳輕良的肩膀,頗顯親熱。
陳輕良沒有推開威廉,即使他並不適應這樣的肢體接觸。
他摸出手機,他的褲子裏傳來振動,好像收到了消息提示。
是王澤有史以來發來的第二條短訊。
她說,星野馬上會來找他談一些事,讓他做好準備。
“什麼鬼…”陳輕良想不通為什麼會和星野扯上關係,他明明祈禱過別和他牽扯上的。
“咋了?”威廉問,他伸手拿過了陳輕良遞過去的手機。
“哦…”威廉一口早有預料的語氣,“是給他做心理輔導吧,畢竟和我們這些精英混在一起,如果心中還留有疙瘩,遲早會死。”
“那要是我沒給他做好,他死了,我背不背責任?”
“你還挺冷血。”威廉傻眼,一般人擔心的點都不應該是病人的死活嗎?怎麼到陳輕良這兒變成了怕被醫鬧了。“不會,如果他走不出心牢,他會離開我們社團。”
“那就行。”
“嘿!兄弟!你別一臉馬上準備來人就攆的表情啊!”威廉哭笑不得,“算了,待會兒交給我來開導吧,正好我對他的事情也挺感興趣。”
威廉說完四顧,這裏離陳輕良的寢室還剩一小段距離,而且正好有一片樹蔭。
“我們就站在這裏等他吧,他應該正在追上我們。”
陳輕良點頭,既然威廉願意攬下這種破爛事兒,陳輕良沒理由不跟着他的指揮走。他更疑惑的是王澤幹嘛把這種事兒丟給他。
他看起來像是情感醫生嗎?
兩人就這麼蹲在了原地,敲定了一些晚上出發的細節。
突然一個低沉嗡嗡的男聲從後面搭訕。
“學長,能聽聽我的故事嗎?”
果真是喪仔星野,陳輕良稍作思考,看向威廉。
“可以,到他寢室再說吧,站在外面聊不太適合。”威廉大拇指指向陳輕良,原來他真的只是打算在原地等人,妥妥的暖男。
三人返回到陳輕良的專屬寢室,威廉不客氣的坐在和室的墊子上,陳輕良記得冰箱裏有沒開過的冰紅茶,他去準備三人的飲料。
威廉看到星野落座后,盯着他沉默了一刻,目光彷彿注意到了什麼,但還是裝作不經意地問他。
“...為什麼要問陳輕良?”
“副部長,王澤部長告訴我陳輕良學長和我是同一類人,不,不是說他和我一樣失戀過,而是我倆都一樣孤獨於人世。”
星野這句話剛好被走進來的陳輕良聽到,他一手拿着三個玻璃杯,一手拿着一瓶冰紅茶,僵在了門口。
威廉拍着大腿大笑,他覺得王澤和星野都誤會陳輕良了。因為據他觀察,陳輕良的外貌並不邋遢,看得出來陳輕良偶爾會打理自己的劉海,說明他對自己有一定的自信,而不是只會垂頭喪氣的喪氣鬼,衰仔。
這種人即使孤獨,也不會去埋怨,只會去習慣。
陳輕良嘆了口氣,坐到桌子旁開始一邊倒入茶褐色的飲料一邊分發杯子。
孤獨於世?他陳輕良看起來有孤獨的樣子嗎?怎麼看都是一個獨行客吧。倒是你個星野的用詞遣句怎麼像個初中二年生,正常人日常用語哪裏會用到孤獨於世。
“每講一次心底的故事不就會又一次回憶傷口嗎?按理說,大家都不願意提起自己的傷心事才對。”陳輕良為了解除星野的尷尬說。
“那得是刻苦銘心的才對,我不過是個一廂情願的小丑罷了。聽了王澤部長的建議,我覺得說給陳輕良學長你聽,也許我能走出來。”
原來是王澤把陳輕良的孤獨人生暴露了,她的確認為陳輕良受夠了孤獨。
她的直覺一半對一半錯,陳輕良的確受夠了孤獨,他整個身體都是由孤獨組成的,所以他也離不開孤獨。但是就像中了斯德哥摩爾綜合征,他自己也蠻依戀這種孤獨滋味的。
“好吧,只是聽聽倒也沒事,不過我要告訴你,主動和被動是有區別的。”
陳輕良明明之前答應把事情丟給主動攬事的威廉,現在卻夸夸其談起來。
“什麼意思?學長?”星野終於抬起了他低迷的油頭。
“你是自己把自己與生活分割,去追求你本不該有的孤獨。而我,是被某種不可抗力的詛咒孤立了...據現在的情報得知。”
“天煞孤星?學長你難道克熟人?”
“才沒有!誒不是,對的,我好像就是那什麼天煞孤星,你以後少靠近我。”
星野不在意他的學長是不是真的天煞孤星,因為他只是想找個能傾訴的人傾訴,不管是誰,只要可以為他破爛的心房添上一塊無足輕道的瓦。
可憐的痴情胖子...
“學長,先看下照片吧。”
星野從制服內襯拿出錢包,抽出一張照片,是男孩和少女的大頭貼合照。男孩一臉稚嫩,少女含苞待放般美麗。少女深情似的盯着男孩,男孩則挪開羞澀臉龐。
沒什麼問題,但這難不成是他和他喜歡的學姐小時候的照片?他把照片藏在那個地方真讓人有種他處在異地戀的感覺...
“學長,你說,她愛我嗎?”
“...誰愛誰?”
“學姐愛我。”
“嘶!”陳輕良和威廉一起倒吸一口冷氣。
威廉一把抓過照片,仔仔細細看過。
“可能有點吧...但不確定性質。”威廉慢慢的說,他生怕如果他說出他的觀點,星野會當場發瘋。
陳輕良只疑惑一點,這個學弟到底是有多暴飲暴食才讓體型變化這麼大的。
“我覺得學姐是愛我的,從小我們一塊長大,好東西學姐都會想着分享給我,從來不對我隱瞞任何事。”星野信誓旦旦的說。
“青梅竹馬?怎麼會稱呼她學姐。”
“她要求的。”
“...好吧。”你小子沒戲了,威廉無語。
“可是,自從她上了高中后,漸漸的開始和我聊天變少了,也會隱瞞我了。可我還是個初中生,沒辦法整天陪在她身邊。”他攥緊拳頭,全身都在用力,突然又好像被打敗的大公雞鬆懈下去。“時間真是殘酷,即使是一年,也能把我和她如此身後的羈絆分開。”
陳輕良和威廉互相對視一眼,兩個男人通過視線確認了,他們都有同一個觀點。
人家當你是好弟弟,你卻想當她男人...難怪人家和你疏遠。
“你不怪那個橫刀奪愛的男人而是怪時間嗎?”威廉轉移話題。“你覺得那男人還不錯?”
他點點頭,“因為我已經揍過他了,他不是個孬種。”
威廉對他豎起拇指,陳輕良推了一下他面前的玻璃杯。
“有個朋友告訴我,學姐只是把我當弟弟看,但我不信。我當面質問過學姐了,是不是只把我當作弟弟,她說沒有。”
此時陳輕良和威廉一起疑惑了,怎麼可能不是?
“那她怎麼看待你的?”威廉忍不住問出口。
“她搖搖頭不說話,只說,從今以後,我們好自為之,你也不要再給我錢了。”
“你總是給她錢嗎?”威廉追問。
“嗯。”
“為什麼?”
“因為我有錢。”
“有給過其他東西嗎?”
“真心還不算嗎?”
威廉沉默無言,你的真心就算再珍貴,如果不能讓女孩子感受到也是無用啊...他以前回給女孩們的禮物總是超過她們自己送的十倍呢,女孩們都誇他細心溫柔。
陳輕良沒有作任何評價,畢竟他懂個屁的情情愛愛。
“陳輕良學長,你說我該怎麼辦?學姐和她男朋友其實郎才女貌,而我,一直都看起來那麼平庸。”
你都說了人家天生一對了,陳輕良心想我還能怎麼辦?勸你拆散他們?
如果我和你是過命的交情,也許我會幫你剷除一切情敵。
這句話,如果給江古川和威廉聽到了,肯定會信,畢竟陳輕良竟然敢在他倆被撒旦暴揍后,還敢用手機砸人家撒旦的臉,這傷害造成的羞辱不啻於拔了老虎一嘴的鬍鬚。
“是不是你太無趣了,你學姐有這樣說過嗎?”
星野好像想到了什麼,瞪大的眼睛突然跟燈泡似的熄滅,“我印象里的學姐的確好久沒對我笑過了,那個時候我們還一起在初中上學。”他甚至帶上了哭腔,“原來從那個時候,學姐就不愛我了,和時間無關。”
這麼一個大漢在眼前哭哭啼啼,說的話還有點噁心,陳輕良和威廉都覺得挺辣眼睛。
“咳咳,學弟。”陳輕良裝模作樣,“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威廉傻眼,他的好兄弟怎麼突然一股要講故事的氛圍,還喝了口冰紅茶潤喉嚨。
星野懵然的看向他剛認識不久的學長,清了清嗓子。
“我認識一個人,他也是在初中時第一次開竅,明白了‘喜歡’這樣的情愫。他是班裏不起眼的一員,不起眼到或許很多同學都記不得他名字。有一天,他發現有個女孩經常往他的座位看來,有些時候紅着臉,於是,他開始每天悄悄地觀察這個女孩,女孩姣好的面容,總是容易撩動少年的心弦。從此,女孩每次路過他的座位,都勾動得他的心砰砰直跳,他在某些些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忍不住念着女孩的名字,感激着有這樣一個女孩在意着他。可他是個愚蠢的男孩,他只在乎自己眼裏看到的一切,他不知道,有些時候,一個人的眼神不一定只為一個人而留...”
說到這,陳輕良看了一眼聚精會神的星野,不知道星野有沒有聽懂暗示。
陳輕良覺得星野還是太在乎他喜歡的學姐了。
“也許是上天垂青這個男孩,從不願這個男孩生活在虛情假意中。在某一天,他沒有如往常一樣放學就回家,而是難得留在了教室看小說。這時,門外有個女孩踮腳往虛掩的門內看着,是那個讓他怦然心跳的女孩。她怎麼來了?男孩正疑惑,女孩就躡手躡腳的進了教室,她還牽着另一個男孩的手,男孩的心在這一刻突然像是被水泥堵塞,但他不敢出聲。女孩把那個男孩牽到了講台,夕陽從窗帘照進這間小小的教室,照在他倆的身上,這一瞬間,躲在窗帘陰影后的男孩看着站在和熙風光里的兩個人第一次明白了金童玉女的意思。他痴獃的看着他倆在黑板上寫下各自的名字,又用愛心圈起來,兩人開心的竊笑,慢慢的...他們的唇湊在了一起,她貼着他,他貼着她。”
“同一個空間,時間的流逝卻不一定相同...”
“學長,繼續說啊。”星野激動的看着陳輕良,陳輕良才發現他忘記說下去了。
“對啊,快說啊兄弟。”威廉也催促。
“然後就是,她倆收拾書包回家了啊。”
“啊?為什麼!那個女孩原來不喜歡故事裏的男孩嗎?”
“肯定不喜歡啊,你沒聽明白?”陳輕良氣不打一處來,“她只是看男孩身後的男孩!人家其實壓根就沒看見前面還有一個人!”
“兄弟別激動,咱們慢慢說。”威廉把陳輕良被子裏的冰紅茶續滿。
“怎麼可能?太假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會被濾過!”
陳輕良彷彿過來人似的拍拍他肩膀,“學弟你見識少,不相信也正常,可這是真實故事。”
“那男孩呢?他後來呢?”
“他後來...被無視了啊,人家其實早就在教室外邊,可能是操場,也可能是某個浪漫的地方,早就表白完了,回來只是為了收拾書包,然後各找各媽啊。”
“我才不是要知道這種,我是說那個男孩做了什麼?他不去挽回?”星野表現的很氣憤,目光卻死盯着陳輕良。
“那個男孩習慣被人無視了啊,習慣你懂嗎?傷心的事多了,他早就能淡然處之了。”
陳輕良沒告訴他那個男孩其實回家還是在被窩裏擠出了幾滴眼淚。
“學長,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他覺得他就算放着你不管,你也會逐漸習慣沒有學姐的日子,重新變得像個男人。”
威廉掰過星野的身子,做作的盯着他的眼睛,就像是要傳遞某種力量。
星野泄氣,他看向陳輕良。
“學長,我明白了。其實我不想來找你的,但迫於部長的壓力我還是來找你了。但是我要想告訴你,我早就想走出來了,只是不知道走出來后我能幹嘛,現在我知道了,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而不是一個…只會旁觀的男人。”
你這話的出發點就挺小孩的...陳輕良暗想。
“好!那佛岡維就交給你解決了!”
威廉倒是為星野鼓足勇氣。
“我要讓學姐對我刮目相看,回心轉意!”
“...”陳輕良看着星野如孤狼般起身,風風火火的出了他的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