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後的晚餐
酒友大哥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又開始了講述。
我們四個人是去年在工地上認識的,范思國是泥瓦工工長,我是負責水電施工的,另外兩個一起吃飯的人做土方的。因為一起和大包工頭討過薪水,一來二去就疏落了,而且發現彼此意氣相投,在異鄉能遇到聊得來的同齡人,不由得就慢慢走的近了。
民警同志,能給我一支煙嗎?酒友大哥一邊說一邊從上衣兜里摸出一個煙盒,打開看了看,發現是空的,就主動向浩哥討煙抽。
我看書桌的上的煙灰缸里已經有將近十根煙屁了,看了酒友大哥從就來就一直在不停地吸煙。
浩哥摸出自己的煙,自己也往嘴裏放了一根,他知道我雖不反感,但也沒什麼煙癮,就沒讓我,分別給酒友大哥和自己點好煙,又仔細聽酒友大哥接着講死者生前的故事。
我這位哥哥平時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就愛喝幾口,我們另外三個人也是貪戀杯中之物。我們都還特別愛吃燒烤,而且只吃肉,羊肉、腰子、板筋,就上啤酒可勁兒造。都是年輕的時候干體力活落下的毛病,那時候在工地上只能吃到鹽水熬白菜,配大饅頭,幹了一天重體力活,根本吃不飽。其實現在的工地也還是鹽水熬白菜,但不同的是我們都已經熬出來了,日常收入比年輕的時候翻了不知多少倍,白天在工地跟着工人一起吃熬白菜,到了晚上就能出來好好開開葷,所以只點肉串,其他什麼蔬菜和豆腐啥的都不要。
那昨天你們也是吃的烤肉串?我覺得酒友大哥一個人在濤濤不絕地說著,氣氛有些尷尬,就臨時做了下捧哏演員。
對,昨天我們七點多從工地出來,就坐在離這兒不遠的拐角那家燒烤店吃的。
你們都住在附近嗎?我問道。
不,其實這裏離我們正在施工的工地比較近。
范思國住在這個小區嗎?浩哥明知故問道。
思國不住這裏,但離着也不太遠,距離這裏走路大約二十分鐘吧。
你說他在本市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家住在一起?好個繼續追問。
不住在一起,雖然思國剛進城的時候和他第弟住在一起,但後來兄弟自己買房了,他們也就分開住了,而且昨天聽思國說他弟弟交了女朋友,準備要籌備結婚,就更不可能住在一塊兒了。
那他這個弟弟是不是住在這個小區,所以他進來了這個小區?
他弟弟住在哪裏我們還真不知道,昨天我們四個喝完酒,其中有個兄弟家裏有事,需要把停在工地上的車開會住處,就約了個代駕司機。就有大哥貌似說到了令他後悔的情節了,聲音有些顫抖。本來想法挺好,大家擠一擠,分別都給送回家去,在車上還能接着聊天,再親近親近。但我們四個,加上代駕司機,一共五個人,上了車才感覺有點擠,而且是真擠。
所以,范思國提前下車了?浩哥學會了搶答。
對,思國為人忠厚,坐了一會兒就得實在太擠,就提出這裏離住處不太遠,自己溜達回去就行了,讓司機趕快把其他人送回去。
那昨晚你們喝了多少?范思國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我追問道。
昨晚的主題是何日再相逢。
啥?你們喝酒還有主題的?浩哥好奇地問。
倒也不是每次都有,昨天的酒局比較特殊。我們這個工地的工程在月底就完成了,我們四個人當中有兩個人都想在工程結束后就回老家去,一個是家裏人生病,身邊離不開人;另一個就是思國,他前一陣接到兄弟準備成家的電話,因為父母都不在了,就想讓思國當作家中的長輩和女方的家長見面。說到這裏酒友大哥的眼角又泛起了淚光,看來這真是位多愁善感的水電師傅。
結果家長還沒見面,人就沒了。酒友大哥竟然哽咽了起來了。
浩哥小心翼翼地問:那他和他弟弟的關係怎麼樣?你們見過他弟弟嗎?
我們見過他弟弟,哥兒倆長得不太像,可能至少有一個人長得隨了媽了。他們的關係很好,思國常說現在家裏就只剩下這麼個弟弟了,所以雖然是同父異母,但比對親弟弟還好,經常給弟弟零花錢,還給弟弟買了車,弟弟買房時又借了一大筆錢付首付,他對家裏人沒的挑。
浩哥點點頭。
酒友大哥繼續說道:從接到電話開始,在成家這個問題上一直沒開過竅得思國就開始考慮起他的後半生來了,昨天他在酒局上說起了他的決定,他打算做完這個工程就回老家去,憑藉這麼多年的積累,也能說個年輕點的媳婦,說不定還可以給他生出個大胖小子,畢竟他歲數也不算大。後半輩子多好啊,剛規劃完,人就沒了,我們怎麼和他弟弟交代呀?
此時的敘述中竟然夾帶了抽泣得聲音,男人的抽泣聲,同為為了生活打拚的兩個人,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憧憬產生了共鳴,一個人的突然離去,另一個人感同身受,一定是一種很大的痛。
要是昨天我們強行送他回家就好了,不該把他自己留下來的。。。
我感覺酒友大哥即將開啟祥林嫂模式了,於是趕快轉移他的思維方向,那范思國的脾氣怎麼樣?比如愛同人爭吵或是喜歡鑽牛角尖兒嗎?
思國是個很實誠的人,但人也挺扭的,尤其是喝完酒之後。酒友大哥搖了搖頭,馬上又補充道:雖然是牛脾氣,但還是很講道理的,不是撒酒瘋,而是更將原則了,他認為對的,就會一直堅持。jj.br>
那他酒後,和你們幾個人急眼過嗎?
沒有,不算急眼,剛才說過思國很講道理,雖然當時會臉紅脖子粗地和我們爭執,但他要讓我們接受的道理都還是在點子上的,最後我們也基本都會被他說服。
聽到酒友大哥對死者脾氣的評價,我感覺還是很複核我們對他的性格猜測的。
多好的一個好兄弟呀,以後再也沒法一起喝酒了。。。這次酒友大哥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開始用生了好幾個老繭的大手捂住眼睛,悶聲哭了起來,看到這個情景,我和浩哥的鼻子也有些發酸。
幸虧此時浩哥的對講機里傳來了路所的聲音,為我們解了圍。
瑨子!你倆回指揮室,被控制的保安翻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