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我解釋
隔日一早,易家怡起了個大早,跟大哥一起吃了簡單的早飯,便騎着自行車出發了。
捏着小地圖,她且騎且看路標,直奔偷嬰殺母案的現場。
死者丈夫在一家小企業做會計,據說還是個小主管,收入不錯,住房環境也挺好。
易家怡在小區外轉了一圈兒,終於尋到一個能看到死者家樓棟的角度,邊上恰巧有一個賣豆漿煎包的小攤位,她點了一碗豆漿,一個煎包,坐下便開始默默盯梢。
每當那個樓棟里有人出入,她都會立即瞪圓了眼睛使勁兒分辨。
盯的眼睛都紅了,也沒看到兇手中的任何一個。
豆漿喝乾,她不得不又點了一碗。
攤位老闆是個腰圍可觀的中年女人,她早就注意到易家怡的奇怪之處,將第二碗豆漿端上桌時,忍不住順着易家怡的目光望,然後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
“男朋友出軌,捉姦啊?”
“……”易家怡。
喝完第三碗豆漿,肚子裏灌的全是水,也沒看到兇手出入,簡直讓人懷疑‘兇手是死者鄰居’的判斷是否靠譜。
易家怡看了眼表,得去上班了。
失望的結賬時,老闆娘也看了下時間,忍不住一邊找零一邊熱心道:“你跟我說一下你男朋友的特徵,穿的衣裳之類的,我10點才收攤,還能多幫你盯幾個小時。”
易家怡大囧,道了聲謝,便騎着自行車匆匆離開了。
老闆娘看着易家怡的背影,還在嘆息:這麼好看的姑娘,想找什麼樣的男朋友沒有啊。爛男人都劈腿了,何必耗神盯梢,不如換人咯。嘖,現在的後生女哦,活的還不如我瀟洒。
之後幾個小時裏,但凡有人來小攤喝豆漿吃生煎包,老闆娘都會繪聲繪色的給他講一個年輕漂亮小姑娘捉姦不成、哭唧唧離開的故事。
順帶還要話兩句當年:“靚仔,別看我現在腰像水桶,當年也是聯合道上出名的靚女,追我的靚仔排隊都要……”
……
上午辦完茵姐交代的工作,易家怡往檔案室送了兩盒完成內網上傳,整理妥當的檔案。
回小辦公室后,又趁茵姐不在,讀了6個案宗,筆耕不輟的認真學習、認真做筆記。
茵姐找人清洗了飲水機,忙完回來時,順道帶來了讓重案b組睡不着覺的偷嬰案的八卦:
“報紙登了,給案子起了個駭人聽聞的名字,叫‘剖腹挖嬰案’,還有小報信誓旦旦的寫,兇手是食嬰人魔、食嬰惡鬼,專門偷嬰兒和不足歲的小孩吃。我侄女懷胎八月,嚇的連門都不敢出。”
“聽說死者父母都是村子裏的,納鞋底養大6個孩子。死者是老么嘛,長相清秀,嫁的最好。時不時就要給老爹老媽買兩件新衣裳,送點雞啊魚啊,可孝順了。雖然沒工作,但能在家當全職太太,本來很幸福的。”
“不過那個死者的丈夫啊,好像不是好東西,聽他同事說,在外面養女人了,常常下班出去玩。還老懷疑老婆在外面有人吶,吵架的時候大吼說老婆肚子裏的根本不是他的種。簡直不是人啊,懷孕很辛苦的,還要被老公懷疑,聽鄰居說,總是哭。”
“死者爹媽都不知道,女兒每次回家都說老公對她好好的,怕爹媽擔心,唉,挺好的孩子……”
快到中午時,易家怡跑去換下制服,準備趁午休時間繼續去犯罪現場樓外盯梢。
結果才下樓,就遇到劉嘉明幾人帶死者丈夫去問話。
男人短髮打着髮蠟,戴一副金絲邊眼鏡,一邊走一邊裝瘋賣傻的發飆:
“那女人不知道在外面招惹了什麼人,說不定是姘頭上門,孩子是別人的,被別人拿走了嘛。”
Gary走在死者丈夫身後,一臉不耐。
劉嘉明瞧見易家怡,閃身便晃了過來,“家怡,你哥廚藝讓人念念不忘啊,改天我再去吃啊。”
“好啊,隨時歡迎嘉明哥來照顧生意。”易家怡嘴上在回他,眼睛卻一直盯着死者丈夫,忍不住小聲嘀咕:“渣男。”
“現在渣男怎麼這麼多啊,不知道是不是那片樓風水不對。”劉嘉明接話道:“我和Gary上午去那邊查案,在小區外喝豆漿的時候,老闆娘跟我們講,說那邊,哎,你說巧不巧,就是兇案發生的那棟樓,有個渣男腳踏6條船。”
“?”易家怡終於收回視線,轉頭望向劉嘉明,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
“六條船誒,厲害,厲害,嘖嘖。”劉嘉明伸出六根手指,嘖嘖稱奇,“早上渣男的正牌女友跑過去捉姦,一邊喝豆漿一邊哭,好可憐哦。”
“……”易家怡,該不會……
“誒?聽說那個正牌女友,也系奶黃色的髮帶,穿橫條紋的polo衫吶。”劉嘉明挑高眉,無心的笑指易家怡腦後繫着蝴蝶結的舊髮帶。
“……”易家怡好無語,剛想嗤一句‘謠言!純屬謠言!奶黃色髮帶是無辜的!’,就聽穿過走廊的死者丈夫又在嚷嚷:
“早知道就不要娶天水圍的女人,那邊風水不好啊,倫常不幸事常發地嘛,我真是瞎眼才——”
易家怡走到警署門口,望見死者父母正坐在走廊邊的塑料椅上,死者丈夫路過他們時,罵人的聲音反而更大了。
老兩口任他罵,也不吭聲。
婦人偷偷抹眼淚,老漢雙拳攥緊了,身體微微發抖,頭壓的低低的,髮際線下露出的太陽穴高高鼓起,紅堂堂的面頰已經漲的發紫。
方鎮岳從審訊室里走出來,惡狠狠瞪住死者丈夫,對Gary道:“帶去審訊室。”
死者丈夫被方sir一瞪,終於不言語了,被Gary架住一邊手臂,拽着加速走了兩步,忽然又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什麼?”易家怡本來憤憤的,忽聞那人哭聲悲愴,竟有些拿捏不準該以什麼情緒應對了。
“誰知道,也許是還有良知吧。”劉嘉明朝家怡聳了聳肩,也往審訊室而去,只丟下一句話:“說不定後悔殺人了。也可能是終於記得自己是個人,想到妻子死狀,流兩滴鱷魚的眼淚。”
易家怡眼睛看着那個用盡全身力氣攥拳的老漢,抿了抿唇。
幾秒后,戴上遮陽帽,她快步邁出警署,騎上自行車繼續去兇案發生的小區外盯梢。
這一回,她買了兩杯冰可樂,一個漢堡和一盒炸雞,一頭鑽進兇案發生的樓棟。
拿冰可樂賄賂了守樓的管家大爺,以‘找個避陽的地方等人’為由,坐在大爺身邊的小馬紮上,一邊啃漢堡,一邊等。
大爺怕涼,小口小口抿冰可樂,慢慢嚼炸雞,偷偷打量易家怡許久,才終於忍不住問:
“後生女啊,你男朋友是不是住在這棟樓里啊?”
“啊?沒有啊…”易家怡挑眉,怎麼回事?
“不要糊弄大爺了,大爺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大家說的那個盯梢自己男出軌的朋友,準備捉姦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啊?”
“……”易家怡。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在這片區出名。
明天再來盯梢的話,她是不是還得喬裝打扮一下啊……
“聽大爺一句話,兩條腿的男人很好找的,何必為一個爛男人這麼費神。你身邊要是沒有合適的好後生仔,大爺幫你介紹嘛,我兒子親家弟弟就很好,大學畢業生,長的儀錶堂堂,好靚仔的,你看你考慮看——”看門的管家大爺大概是坐的太無聊,遇到易家怡這樣‘有故事’的後生女,話頭越扯越遠,興緻勃勃要給她當月老。
易家怡聽的滿腦袋黑線,正想着是努力澄清一下,還是別費口舌,乾脆應下算了,拐角的電梯忽然叮一聲響。
她轉頭望去,因為失望了太多次而姿態隨意,心裏甚至連一點希望都沒。
可當看清來人長相后,她瞳孔猛然收縮,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頭皮發炸,差點從馬紮上跳起來。
是她!
兇殺發生時,限制住死者自由的老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