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擁有氣球的熊先生

一放學我和冬生就飛快往家裏趕，我跟冬生在不同的班，我倆幾乎是最早衝出學校的人。

身後人開始密集像潮水。

人類像群居的螞蟻，行走着繁忙着，背着重重的有行的書包和無形的生而為人的壓力。

在我家的附近，有一個大商場，每天我們都會路過那裏，有時候會做免費發放氣球的活動。

冬生喜歡免費氣球，讓他有種在過節的幸福感。

而今天發氣球的兔子變成了大熊，冬生從後座上跳下來，想跑過去領。

大熊好像看到了他，在這個下班點，人們都匆匆低着頭走，很少有孩子衝上前去，這還沒有到大人帶小孩出來吃飯遊玩的點，就是因為這樣的時刻冬生才喜歡，這樣他可以不用跟其他小孩子擠來擠去。

我在不遠處停好單車，正要跑過去，發現大熊毛茸茸的手抓出了冬生。

一瞬間的事情，大熊抱起冬生就往左跑，不遠處正是停車場。

我連忙追過去想攔住大熊。

冬生沒有尖叫，他的身體被淹沒在玩具熊巨大的外殼裏，我只能看到熊先生的背影。他沒跑兩步往後跳了一步，我看到冬生打掉了熊先生的頭套，然後一巴掌打上了熊先生的臉，熊先生吃疼地連忙捂住。

冬生朝我跑過來，他一點都不驚慌。

我連忙抱住他，檢查他身上臉上沒有傷口，想大聲喊叫，抬頭髮現熊先生已經不見了。

「我把肋骨和脊椎刺進他的脖子了！」冬生的眼睛因為興奮發光，他伸出手給我看，上面有斷掉的老鼠的幾根肋骨還有小拇指腹部的紅色血液。

「你瘋了嗎阿生，這太危險了！」我連忙掏出紙巾幫他擦，用生氣的語氣責怪他，「你要是出事了怎麼辦？你要是被抱走了怎麼辦？」

冬生的眼睛閃爍着小獸的光線，那種好鬥散發出來，直到看見我慌張到滿臉通紅的樣子，才低下頭。

「這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我提高了分貝。

回去的路上，冬生將我抱得更緊，因為耽誤了這一會兒，胖虎已經帶着童童在岔路口等着我們。.

在這裏胖虎與我們道別，他用力揉我的頭髮，讓我本來就被風吹亂的頭髮變得更像雞窩：「夏生，你真是令人信賴的好朋友。」

「這樣下去你爸媽不會懷疑嗎？不會去學校嗎？」我為此非常擔心。

「他們才不會管我們的死活呢。」胖虎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

「那你呢？你怎麼辦？」我因為夕陽餘暉的照射而眯起眼睛，胖虎的形象在我眼中模糊起來。

「我沒關係，」胖虎說，「如果我不回家的話，媽媽就沒有東西可以吃，她精神不太好，老是哭。」

比我只大三歲的胖虎儼然像個大人一樣，他既要照顧媽媽又要照顧妹妹，還要照顧他的紅旗幫。胖虎在我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起來。

我們與胖虎告別，童童坐在後座在，我和冬生一前一後推着自行車走。

「爸爸最近生意好像不好，他總是把最大的怒氣撒在我身上，」童童看着前方的眼神沒有焦距，「我家會沒有錢嗎？要是沒有錢了，我和哥哥要怎麼活下去呢？」

「一定會有辦法的。」我說，向冬生投去了求救的眼光。冬生的話，一定可以安慰她的吧。

而冬生緊閉着嘴沉默着。

到家之後我跟着他一起進了盥洗室，我問他：「你怎麼不幫忙安慰一下呢？」

冬生仔細地洗完手，然後拿出紙巾吐在上面。

我看到一灘血糊糊的東西：「這是什麼？」

冬生一邊刷牙一邊回答我：「我掙扎的時候扯掉他的手套，就狠狠咬了一口。」

我連忙扔掉那灘東西。

「原來，人的味道是鹹的。」冬生說，他皺皺眉，「嗯…嘴裏感覺怪怪的。」

等他漱完口，我板正他的頭查看他口腔的異常，看到左邊的犬齒有點鬆動，伸手一扯，一顆完整的犬齒躺在我的手心。我生氣又好笑：「自己的牙都啃掉了。」

「前幾天就有點鬆動了。」冬生看到我笑起來，拉住我的衣角，「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氣。」

「我覺得今天冬生表現得很好，很棒，你打敗了奇怪的人。」我沒有生冬生的氣，我把犬齒交給他，他有收集自己牙齒的習慣。

冬生對我笑起來，他少了一顆犬齒，這模樣獃獃的。他蹦蹦跳跳進入到我的房間，去安慰坐在書桌前發獃的童童。

我緊緊跟在他後面。

冬生眨眨眼：「童童，我會保護你的，你不用害怕，我們可以逃跑，也可以去海里。」

他沒有叫童童姐姐，童童的眼睛因為他的話而出現了點點光芒，她看着冬生笑起來，那眼光為此時此刻普通的冬生鍍上金身。

那晚童童睡得很安靜，沒有在半夜裏哭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