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變態的魂體
煙渺靈宗。
坊上的石碑飽經風霜,和眼前青苔斑駁的石階一起昭示着這裏的頹敗與荒涼。柴闕恭敬的朝山門拜了三拜,領着江水遙緩緩踏進山門。
彎曲小道,兩周甚至還會隱隱傳來野獸叫聲。柴闕像極了虔誠的教徒,每邁出一步,都是帶着肅穆與惶恐。
江水遙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卻不願多言。
與柴闕相處將近半個月,江水遙早就習慣他行事的難以捉摸。
江水遙猜不透,也難得猜。
兩人一路前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台階的盡頭,是一塊可容納千人的習武平台。兩人走到平台的西北角落,柴闕袖袍一揮,將四周青苔撣去,地面上無數細小紋路隨之露了出來。
「還能用。」柴闕鬆了口氣,手中結印變幻着釋放出數股靈力,盡數融於紋路中。幾息時間后,以柴闕為圓心,紋路綻放出一束璀璨的光芒,旋即又再度黯沉下去。
「你來我這裏坐下。」柴闕一點江水遙,讓後者站在自己位置,緩緩道:「縱使你對鍊師一途沒有興趣,但既然踏上修鍊一途,關於鍊師的一些基礎你也應當知曉。今日,便趁注靈之機為你詳細講解。」
待江水遙盤腿坐下,柴闕伸手一招,指尖瞬間出現一枚龍眼大的丹丸。靈力之下,丹丸緩緩飄到江水遙身旁。
柴闕退了一步走出陣外,負手道:「這是魂引丹,可主動將你體內魂體召喚而出。你且服下,聽我慢慢講來。」
「所謂注靈,便是引天地之氣與你魂體交融。天地之氣,分為五行,而魂體亦是存有五行。每個人魂體不同,故而對五行之力的發揮多寡自然也是不同。五行之中,金煉器、火煉丹,是練師必須具備的條件;水木可煉靈,切記,此「靈」非彼「靈」。由水木屬性修鍊出來的靈氣往往帶有不可小覷的內勁,境界相同之下,往往水木屬性更為恐怖。最後是土,此屬性之人,一身銅皮鐵骨,身體多為健壯。若能將體內屬性發揮到極致,屆時單憑一副肉體便能無堅不摧,堪稱戰神。但正如前番所言,每個人的魂體不同,大部分人魂體可融於一種屬性,但也有極少數人魂體天生強悍,可與兩種屬性同時相融。」
「對了,金火屬性只是做為鍊師的必不可少的條件,若是沒有天分,即便同時擁有兩種屬性也是枉然。」
江水遙抬頭,眼裏有些火熱:「那可有能與三種屬性同時相融之人?」
「修行之路,休管他人如何,做好自己,便是足夠!」
見柴闕神色突然又變得有些冷淡,江水遙急忙收回心神,出聲道:「我準備好了,來吧!」
江水遙魂體方才冒出,一道天火已是半空中狠狠落下!
嘭!!!
火花撞在江水遙魂體之上時,那副虛幻的身影頓時一個趔趄!
江水遙臉龐有些扭曲,許是聽得柴闕說過自己魂體之事後,他潛意識裏便並未把注靈一事過於放在心上。但如今僅是第一擊,江水遙便已經感覺到注靈的痛苦絲毫不亞於煉體!
柴闕聲線一冷:「五行之力可代表天地,小子,凝神對待!」
話音剛落,一汪清水從江水遙頭頂澆下。
冷!!!
刺骨的冷!
雖是水流,江水遙只覺像是被千萬冰錐貫穿而下,徹骨的寒意瀰漫整個身體。
靈力化為實形,須是皇鏡以上強者才能做到。正如柴闕所言,若不藉助法陣之力,單憑他三轉悟意鏡的實力,是絕不可能替江水遙完成注靈的。
轉念想到江水遙煉體之時曾引發的異動,柴闕摸了摸下巴,將整個廣場布下一層結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遠處,五行之力已挨個在江水遙魂體上淬鍊了一遍,江水遙魂體有些在半空中有些顫抖。
「越是痛苦,日後對你修鍊越是有所裨益。」柴闕笑了笑,旋即便扭頭看向四周山峰青木,沒過多久,竟是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廣場上。
但江水遙卻沒有精力去好奇柴闕去了哪裏。
五行之力愈發狂暴,江水遙一手變為金色,重似千斤,另一隻手變為綠色,萬般僵硬,雙腳之下是烈焰,頭頂之上是瀑雨,更有厚重巨石,狠狠撞在前胸後背。
江水遙肉身端坐,如同老僧入定,魂體上的面容卻是早已扭曲。此間情況之下,唯有靠着意念拚命保持着自己神智的一絲清明,抵抗着五行之力。
「是個好苗子。」
柴闕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點頭讚賞了一句,轉眼便又消失得無隱無蹤。
一日時間轉瞬即逝,臨近中午,江水遙巨石之力緩緩消失。。。
又過了一日,兩隻手掌以極慢的速度逐漸恢復正常。。。
「水火兩種屬性么?」
江水遙喃喃念了一聲,三日磨鍊,魂體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着難以忍受的煎熬。甚至有過那麼幾次,江水遙的魂體被那純粹狂暴的靈力撕成幾塊,又在自己頑強努力之下再度拼湊成一個整體。
退去三種屬性之後,時刻緊繃的神經也暫時得到放鬆。也正是此時,消失了幾天的柴闕再度出現在江水遙附近。
「水屬陰,火屬陽,陰陽交泰,倒也是十分難得了。」柴闕捋着鬍鬚笑了笑,看起來很是滿意。
「小子,胸間檀中穴附近處有個凹槽,可曾看見?」
以往江水遙不曾修鍊,自是不能內視身體。如今藉著魂體朝下一看,果然發現在檀中穴以下中庭穴以上的地方有個極其細微的凹陷。
「此處名為「魂心宮」,只有修行之人方可開啟。試着放鬆,讓五行之力匯於那裏。切記得緩慢接納,五行之力一旦過多,魂體承受不了而爆裂的話,小命可就沒了!」
江水遙聞言略微放鬆心神,腳底烈焰與頭頂瀑雨瞬間聲勢暴漲,大有直搗黃龍之勢。江水遙臉龐扭曲,當即催動心神拚命壓住兩股五行之力,這才讓沸揚的兩種屬性再度消沉下去。
「沒關係,熟能生巧。」似是察覺到江水遙的沮喪,柴闕笑着寬慰一聲,身形再度消失。
又是一日過去。
不知失敗了多少次,江水遙魂體上下的兩種五行之力終究是所有妥協,分別化作兩股細長的精純靈力緩緩流進魂心宮。
五行之力到達魂心宮的那一瞬,江水遙只感覺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舒暢流動在四肢百骸,就連魂體,似乎也因為五行之力的融入而變得更加輕盈靈動,更具有一絲生活之氣。
魂心宮中一紅一白兩團光華緩緩交織在一起,待到烈焰與瀑雨之象徹底消失,江水遙心念一動,竟是再度將魂心宮中兩種五行之力剝離出來。不過這一次,卻是烈焰在上,瀑雨在下,火花簌簌落在江水遙頭頂,瀑雨化作噴泉,直直衝向江水遙腳底。自主將這兩種屬性召出,江水遙亦是沒有方才那般痛苦。他仔細望着身旁這兩種五行之力,笑容純粹得像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不錯不錯!」
柴闕再度出現時,手中握着一柄長劍。
劍柄做龍頭狀,除卻鋒利得在陽光下頗為耀眼的刃尖之外長劍的其他地方皆是一片幽藍。細看劍身,幽藍之色恍若在劍身之中輾轉流動,江水遙雖是魂體狀態,亦是看得兩眼發亮,似是迫不及待便要結束注靈。
「莫要心急,這柄劍就是為你準備的。」
柴闕笑着搖搖頭,接著說道:「魂心宮外尚有九孔,乃是九轉小輪迴。每進步一層,便能點亮一孔。待九孔皆明,便是突破大輪迴的時候!」
「好了,將五行之力收入魂心宮,再驅動意念,將魂體送回肉身。」
「嗯。」
江水遙應聲照做,五行之力很快收回魂心宮,但在驅動魂體緩緩落入實體之時,天空中卻是兀然降下一道雷電,劈在江水遙魂體之上!
啪!!!
江水遙魂體近乎被劈成兩半,在柴闕的急忙呵斥之下迅速重組,再度拼湊在一起。
「為何會這樣?」
柴闕神情凝重,血衣魂宗不乏能夠融入兩種屬性的天才,卻也從未聽過在魂體回歸肉身時會有天雷阻撓的現象。
上空隱隱再度傳來雷鳴之聲,江水遙神色一變,急忙出聲道:「現在怎麼辦?」
「凝神!將五行之力召出,以御天雷!」
柴闕話音剛落,江水遙已將五行之力召在頭頂,以眉心為界,一紅一白兩束光芒嚴嚴實實護住江水遙全身。
轟隆隆!!!
紫色雷電再度落下之時,江水遙頭頂兩道五行之力僅是抵擋了一瞬,便徑直貫穿魂體,落在肉身之上!
且不說魂體支離破碎,這一次,就連肉身亦是被劈出淡淡焦臭的味道。
「柴老頭,現在怎麼辦?」
將魂體重組的江水遙顫抖出聲,千辛萬苦的融合的兩道五行之力被這一雷劈下之後亦是蜷縮在魂心宮內,搖搖欲墜。
情勢愈發緊急,江水遙魂體忍不住怒喝一聲,恨不得自己伸手探進魂心宮將五行之力揪出來抵禦馬上又要來臨的天雷。
江水遙痛苦的怒吼着,在第三道天雷落下之際,終於將體內兩股五行之力逼出,直直撞在紫色電光之上!
轟!!!
三種不同顏色的光芒撞在一起的那一剎那,竟是晃出一抹刺眼的光斑,並且迸發出一圈強大的能量朝四面八方傳開!柴闕雖未受到多大影響,但之前佈置的結界在這股狂暴能量的卷席之下,眨眼間便已碎成粉末!
靈力?!
柴闕靈光一閃,想到江水遙煉體之時對靈力的索取異常龐大,當即有了一些眉目。
但且不說古往今來從未聽說有人在注靈之時需要旁人以靈力相助,柴闕僅剩的十枚源聚丹,在煉體之時已全部用完,此時柴闕身上,已再沒有半點可提供靈力的丹藥。
柴闕眉頭緊皺,眼前江水遙的魂體搖搖欲墜。不過幾息時間,天雷已是直接化作一束紫芒,狠狠壓住江水遙體內的五行之力。斷續傳來的雷鳴之聲,讓那束紫芒變得愈發粗壯,亦將江水遙體內的五行之力再度壓低一分。
「我....快堅.....持不住....了。」
江水遙咬牙出聲,只有他知道,這紫色雷電似是能將他的五行之力吸收。從雷電落下到現在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裏,江水遙幾日煎熬所得的五行之力,此刻也近乎全部被紫色雷電奪去!
轟!!!
柴闕尚未答話,天雷兀然再度加深,原本碗口粗細的紫色雷電瞬間整整大了一圈,一擊之下,江水遙魂體徹底變為零星碎片,消散在四周!
「救...我...」
江水遙聲音微不可聞,輕飄飄的傳入柴闕口中。
紫色電芒雖是有些遲緩,但柴闕清楚,再不有所行動,最多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江水遙魂體便回被徹底吞噬,殞命於此。
「媽的!」
柴闕跺腳一喝,喊道:「將魂體碎片朝我身旁飄過來!」
見大部分碎片已是圍繞到自己周圍,柴闕將自己魂心宮中靈力祭出,隨即揮劍朝靈力一砍,一團淡青色靈力硬生生的被割捨出來。
「快吸收我的靈力,對抗天雷!」
柴闕身形有些晃動,這一劍,硬生生的斷去自己一轉的悟意鏡的修為!
靈魂碎片的江水遙雖不知道這一劍對於柴闕來說意味着什麼,但就是白痴也能看出這一劍對柴闕造成了不小的傷害。靈魂碎片中斷續傳出「多謝」二字,隨即迅速朝淡青色的光華靠攏。
有了柴闕這一部分靈力,江水遙魂體很快再度拼湊完成。他眼神複雜的看了喘着粗氣的柴闕一眼,魂體再度回到肉身上方。
紫色雷電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江水遙將體內五行之力祭出護住全身,有了柴闕靈力的支持,抗衡紫色雷電,亦是顯得遊刃有餘。
天雷源源不斷的落下,柴闕已是退步到遠處,所在的地方已被電漿覆蓋,只是江水遙再沒有像前番那樣狼狽。
兩人如釋重負,柴闕張口欲言,卻被幾聲催促硬生生打斷:「那邊有人渡劫,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