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杏桃居
半個時辰后,熏老十帶着江水遙出現在城郊外一處府邸門口。老者無視江水遙從未停止過的解釋,扯着江水遙推門而入。
進了大門后,映入江水遙眼帘的首先是一處偌大的園子,隨後便能聞到滿園花香,沁人心脾。
當下月色皎潔,園子裏燃着幾盞石燈,依稀可見滿園皆是種着一顆顆杏桃樹。只是青翠的樹葉在暗夜的渲染下已然變成了墨綠色,粉白的花朵也像是被潑上一層青墨。即便如此,它們依舊如頭頂的星辰那般顯眼,卻又獨獨又少了那獨一無二的星光璀璨。
順着青石板往裏走,房廳大門敞開,正中央擺着一張案台。台上有一盞青燈,一卷古書,以及一小盆杏桃。
熏老十拿起一個杏桃扔給江水遙,說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把大夫找來。」
江水遙苦笑着點了點頭,拿着熏老十扔來的杏桃左看右看。
這可是個好東西!
南承州向來是只見花開,不見結果,而古書中記載杏桃果期恰好又在六月。江水遙之前聽柴闕說過,這類果實往往需要武者對應的靈力再配合陣法,才有可能使杏桃樹長出果實。
生在亂世,能踏入修行之路的生靈已是千里挑一,靈力做為生存下去的依仗,幾乎沒有修行者會為了貪圖一時嘴快,耗費靈力去讓尋常植物結出果實。
這類水果,江水遙自打從娘胎出生到現在,也僅是在柴闕把自己第一次帶進江家時,才有機會品嘗過一次。
江水遙小心翼翼的把杏桃收進納戒里。方才想到柴闕,江水遙不由得又輕輕嘆了口氣。
故意引出凌虎讓其上套,本就是他與柴闕的計劃。煉製療傷丹藥需要的藥材種類太多,多一些幫手總是好的。至於熏老十,他的出現是個意外,但柴闕沒有任何行動,是意外中的意外。
逃跑的念頭在江水遙的腦海中劃過,很快他便搖了搖頭。
在這種三下五除二就能把李任打跑的老怪物手下溜走,江水遙沒有信心。他甚至很肯定,只要自己擅自踏出大門不過十息時間,熏老十定能追出來再度把自己揪回去。
江水遙拿起岸上古卷掃了幾眼,皆是關於百年前一些果蔬的記載。心煩意亂的他此時可沒有那些心思看這些,很快又把書放在案台,倚在門邊望着月色發獃。
「乖孫兒!快進來!」
江水遙循聲望去,熏老十正在一道暗門前面正揮着手。
順着暗道下來走上十來步階梯,然後調個頭,再往前數十步,眼前便呈現一塊較為寬闊的平台。
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江水遙心頭莫名一顫。
平台上有近二十餘人,除卻正中央站着一名苗條女子外,其餘人皆是縛着枷鎖,或躺或盤腿坐在原地。
血衣魂宗?
江水遙目光停留在身着一襲紅袍的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也發現了江水遙,或者是看見了這一身紅袍,萎靡的眼神中忽然燃起一絲驚喜,很快便又流星一樣消逝了下去。
苗條女子略微打量了江水遙片刻,皺起眉頭問道:「老十,你莫不是喝了假酒?他分明是個人類,哪裏是孫百計?」
「怎麼可能?」熏老十沉沉搖了搖頭:「我百計孫兒是因為被李廣扔進鼎里煉了半天,才變成這般模樣。」
「何況他是出岩老祖出手救下的,難不成老祖也會認錯?」
苗條女子拿着鞭子朝周圍點了一圈,答道:「我褚七娘天天與這些人族打交道,他是不是人類,難道我會認錯?從你們踏進杏桃居那一刻起我就問道一股濃濃的藥味,你看這個胖小子穿着血衣魂宗的服飾,體形臃腫,定是貿然吃了什麼大補的藥材卻又沒辦法消化,才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褚七娘接著說了一句和柴闕說的極為相像的話:「小子,沒爆體而亡還真是你的運氣!」
「.......」
趁着熏老十撓頭思索之際,江水遙踏前一步,出聲道:「熏前輩,這位姐姐說的沒錯,我確實是人類。」
「姐姐?」褚七娘嘻嘻一笑,緩緩走到江水遙跟前,嫵媚道:「就憑你這聲姐姐,那便給你個解釋的機會。不然擅入杏桃居的結果,可是要做成肥料來澆桃樹的喲!」
江水遙一五一十把孫百計在洞中所託說出。
聽聞孫百計已死,熏老十臉色鐵青,之前對江水遙的憐愛也瞬間消失,恨聲道:「我族老祖正是因為陳家那個神鼎而差點隕落,而虛臾令牌里也存着他老人家的一絲神念。虛臾令牌被你帶進鼎里后,由於老祖對那鼎內的火焰實在太過熟悉,這才在你存亡關頭驚動令牌里的神念,救了你一命。」
江水遙恍然大悟的點頭,從納戒中取出虛臾令牌,出聲道:「物歸原主。」
熏老十接過令牌,怒意未消的扭頭看着褚七娘問道:「那這小子如何處理?」
「我咋知道?」
褚七娘白了一眼熏老十,你這老猴子整天喝酒本就惹得沈公子不高興,現在又帶了個人類進來看見杏桃居的秘密,老娘可不是你娘,總不能啥事都幫你拿主意吧?
殺了吧,又恐別人說他青猴獸一族忘恩負義。不殺吧,沈公子那裏着實不好交代。
熏老十越看江水遙越覺得心煩的大口出氣,胖子成了山芋,還他媽是燙手得很的那種。
褚七娘頗有興趣的繞着江水看了又看,又白了一眼抓耳牢騷的熏老十齣聲提醒道:「我倒覺得,他替孫百計傳達消息讓你們確定了仇家,於你幫猴子來說是恩。而出岩老祖救他一命,於他而言也是恩。如此一抵,誰也不欠誰的。」
「那...只能殺了?」
「殺了好像又有點可惜...」褚七娘再度打量了江水遙半天,說道:「這小子靈力不過徒鏡,但資質應是不錯,不然當時在環台鎮也不會驚得出岩老祖出手。何況天江城城主之子的身份,想來也值得沈公子利用一番。」
「小子,姐姐給你個選擇。」
褚七娘朝江水遙勾了勾手指,取出一枚藥丸捏在手裏,說道:「一是服下這顆丹藥,誓死與我妖族同進同退,如此便讓你回去,繼續過着逍遙快活的日子;二是永遠的留在這裏,我再把你丟在火里煉一煉,用你這身皮肉靈力來滋潤桃樹。」
熏老十眼前一亮,拍手附和道:「甚好。」
「好個屁!」
江水遙退後一步,取出離淵劍握在手裏,橫聲道:「想讓小爺做你們的傀儡,做夢去吧!」
反正都翻了臉,江水遙厲聲道:「熏老十!就如褚七娘所說,你我之前恩怨兩清,現在誰也別講什麼客氣,要殺要剮,也得先贏過小爺再說!」
「喲!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褚七娘捂嘴嬌笑道:「前一秒還客客氣氣,這一會兒就奶凶奶凶的。也難怪你把他認成孫百計,這翻臉如翻書的狗脾氣,的確和你們這些臭猴子挺像的。」
「小朋友,你讓姐姐越來越感興趣了。」
褚七娘扭動着身子一步一步朝江水遙走近:「來來來,床下要是能把姐姐打痛,床上姐姐讓你好好舒服舒服。」
江水遙握着劍,還沒來及出招,暗道外已是一聲清喝傳來:
「褚七娘,莫要欺人太甚!老子讓你三百招,看你能不能傷我分毫!」
下一瞬,一道身影已經站在江水遙身前,硬生生的把褚七娘隔開。
你大爺!!!
望着眼前的柴闕和暗道中陸陸續續出現的血衣魂宗弟子,江水遙第一次有了想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