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及時雨
上次擅自給動物喂葯的那幾個人被抓起來之後,也沒交代出什麼來,反正就是獵奇的心態,加上一些所謂的賭注,代價自然是要付出的,但跟被他們下藥的動物相比,這代價就只是九牛一毛了。
小彭扛着機器跟古林西到麋鹿苑的時候,這裏正鬧作一團。
工作人員看到古林西就和看見了救星一樣:“古醫生你可來了……”
事情還是要從那次被下藥開始說起。
臘月跨正月的時節,並不是麋鹿的發情期,但它們被人為的下了葯之後,影響了生理情況,使得兩頭公鹿為了一頭母鹿起了衝突,這動物之間的衝突沒個定性,中途和平了幾天,等工作人員都以為沒事了之後,它們居然選在大年三十這天晚上又鬥起來了。
這次公鹿的角都受了傷,整個場子一片混亂,古林西趕緊上前去找準時機注射了安撫性的藥物之後,情況才被穩定下來。
這一切都被小彭的攝影機記錄了下來。
古林西忙到了快十一點,這次他準備的“紅包”,賞臉的動物們就不多了。
整個麋鹿苑人仰馬翻的,古林西忙完一下癱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側着頭去看小彭:“沒嚇着吧?”
“那當然不會,”小彭關了攝影機,“你們這工作還真是時刻都有可能面臨任何突發情況啊。”
“如果人類不去強行干預動物的生存規律,這些事本來都不會發生的,”古林西不想再嘆氣了,他一隻手撐着地,從地上爬起來,反手拍了拍褲子上的土,說,“我們回去吧,還能趁着雁子去交班之前,說一聲新年快樂。”
“想不到你們儀式感還挺強的。”
這句話很快就被打臉了。
林新雁並沒有在值班室等到他們回來,就已經出發了。
路和通見古林西表情有些沮喪,就告訴他們:“她本來是想等你們回來的,但臨時接到了個電話,麻布大山那邊有人搬了炮跑上去,估計是想等零點直接放炮,這肯定只是個例,整個巴陵這麼多山,他們森林公安根本忙不過來。”
小彭趕緊說:“理解,理解。”
但他很快又嘀咕了一句:“前幾天那兩個人點炮燒山,不才被抓起來嗎?怎麼還有人敢頂風作案呢?”
“祖墳在山上的,大多都是農村人,他們攝取信息的渠道沒有那麼方便,而且也不一定明白放炮和燒山的直接關係,”回答他的竟然是岳州,“這個信息壁壘還需要時間去打通,所以現在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去阻止。”
聽得一旁的蔣菱都嘆了口氣:“辛苦了一整年,之前那場山火就已經沒希望拿湘林杯了,要是再出點什麼事,今年的文明城市都得泡湯。”
小地方的公務員事情多,工資卻並不高,每年到這時候,也就是指望着拿幾個獎,能分一點獎金,但誰料到到了年底還是被那些說不清楚道理的人給毀了。
獎金沒了倒是小事,山林被燒之後,還得政府投入多大人力物力和財力,才能修復,這中間的時間成本根本無法估量,這才是最讓人頭痛的事。
如果不是這次來跟拍素材,岳州和小彭是根本沒機會了解到這些一線工作人員的難處的。
電視機里熱熱鬧鬧的倒數計時,所有人一起喜迎新的一年到來,而同一時間,巴陵的各個山腳下,還有無數森林公安的同志們在執法。
林新雁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滿臉疲憊地回來。
她昨晚走得匆忙,自己隨身帶的小包給落在值班室了,鑰匙也在裏頭,擔心會吵到蔣菱,就沒有直接回去。
“新年好,”她進來之後,看到岳州正坐在電腦前吃泡麵,“起這麼早。”
“新年好,”岳州朝她笑了笑,“來一碗?”
空氣中瀰漫著泡麵的香味,讓飢腸轆轆的人聞了,更加難耐。
林新雁忙了一晚上,甚至連臉上的灰都沒洗乾淨,這時候也就不跟他客氣了:“那麻煩你幫我也泡一碗,我先去洗把臉。”
等林新雁洗完臉回來,泡麵已經蓋上蓋子放在了小茶几上,林新雁等不及去打開,發現裏面竟然還有一顆滷蛋。
“畢竟過年,總不能太寒酸,”岳州開了瓶牛奶給她遞過去,“慢點吃,別噎着。”
林新雁可不是“慢點吃”的性格,她捲起一大叉子,三兩下就把一碗泡麵給解決了:“給我餓慘了,還沒完全泡好都那麼好吃。”
她說著又捧起碗喝了兩口湯,這才終於活過來了的樣子,她四處看了看:“你們收拾得這麼乾淨。”
岳州只是說:“閑着也是閑着。”
林新雁正想着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好,岳州就催促道:“累了一晚上,趕緊回去休息吧。”
他把林新雁的包遞過來,還特意告訴她:“蔣菱一早就來過了,拿了工具去了宣教中心那邊,你不用擔心會吵到她。”
林新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岳州的視線卻並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向了窗外。
黑雲壓城,一改前些日子晴空萬里的景象。
“要下雨了。”
這場雨下得非常急,林新雁在回家路上就趕上了,幸虧她從值班室出來之前,被岳州執意塞了把傘,這才沒被淋着。
這場雨及時化解了森林火險指數,讓整個森林公安局的同志們全都鬆了口氣,林新雁回家洗了個澡,再看了看工作群里的消息,這才放心地去睡覺。
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林新雁做了一些非常混亂的夢,在夢裏她被大火舔舐着,總感覺身上火燒火辣的,漫山遍野的大火,燒得天邊都被映襯紅了,那紅一望無際,讓人非常絕望,整個山林里全是叫喊聲和哭聲,人在裏頭跑着,可那片林子彷彿沒有盡頭,怎麼跑都跑不出去。
“雁子、雁子!你醒醒!”
林新雁最後是被下班回來的蔣菱給叫醒的。
她醒來的時候都還帶着夢裏那種蒼涼感,總覺得臉上痒痒的,翻着手背一擦才發現,自己居然流了滿臉的淚。
“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蔣菱給她遞了杯水,“你一直在哭。”
那火燒火辣的感覺如此真實,林新雁甚至到現在都還覺得手背上像被火燒過一樣疼。
“沒事,”她粗噶着嗓音說,“我沒事。”
窗外的雨打在屋檐上,漸成瓢潑之勢,連發出的巨大噪音落在林新雁耳朵里,都彷彿天籟。
“太好了,”她看向窗外的方向,“這場雨一落,山林就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