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首領宰：

天台。

我踩在天台最高的頂端，微闔着鳶色的眼眸，任由身後黑色的大衣隨着高風而翻飛飄蕩，像要騰飛卻在半空停滯的黑色羽翼。

骸塞最高的天台完全露天，甚至最周邊的防護都只有幾疊磚堆來那麼高，簌簌的勁風打在身上比想像中的要冰冷的多……對於我這種特別容易吹風生病的人來說很神奇的沒有被凍到的感覺。

所以當我推開通向天台的門，理了理被吹亂的微捲髮，在門口警惕的停了一會沒覺得高空不適就果斷踏上石板往最高處走去。

這種不知道有沒有第二次的體驗機會可不能錯過啊！

往下看是成片成片的白霧，最多只能看見隱約的灰黑建築的頂端，不過……我原本以為沒做任何防護下看會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呢。

哪怕不恐高，對待身處高空本能的窒息感也很容易令人感到呼吸困難甚至隱晦帶有尖銳的壓抑感的。但是完全沒有誒。

我足足盯了十幾秒才將視野上移，遠處零零散散的火光隨着輕微的爆炸聲傳到這邊，因為距離太遠而聽不分明，更多的是曇花一現的耀眼的異能力的光暈，僅僅閃現出很短的時間便消失殆盡，最後留下的大概也只有一地煙火殘餘的灰燼。

我回過神來。

有一種即便現在跳下去，閉着眼s一下首領宰去跳個樓，也不會摔死的錯覺。

我打開在這個環境下十分齣戲的銀白色面板，很認真把大家在聊天室零零散散彙報安全的消息一條條看過，重點關注了一下自家副社長一直沒進入霧氣範圍內的記錄，餘光再度瞥了眼面板上【99/100】的收集度，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繼續思忖着。

——也許不是錯覺呢。

我吹風還沒多久，身後便傳來了擱噠的開門聲，我踩在石板上頓了頓，靈巧的轉過身。

風似乎吹的我的捲髮更加蓬鬆了，我嚴重懷疑我的頭髮看起來是不是非常亂……不然費佳眼神這麼奇奇怪怪的？

看什麼看，就算我們是關係超好的朋友我也不會給你媷的。

我抬起的手蜷成拳，抵住下頜，然後抬眼看他，「費佳你來的比我想像中要慢哦。」

「……是你來的太快了。」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我能看見他挺翹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彷彿嘆息般的垂下眼，自然而然的帶出那種病美人般的脆弱氣質。

他有些憂鬱的說，「原本想在天台等你來的……結果你卻比我來的還要早嗎。」

我彎彎眉眼，沒忍住笑意，踩在頂層凸起的石塊上，儘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矜持一點。我張開雙臂，稍微有點期待的看他。

「來吧。」眼睛亮了啊，費佳有點失神。

許是因為太宰第一次有能力能夠做這麼危險的事情，臉被凍的有些泛紅，天台的溫度再低他站在那裏也難得像個得到了心儀已久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樣。

那微卷的髮絲隨着風向後吹去，露出那張即便遮住一隻眼睛也十分漂亮的面容，那雙鳶色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時候也是閃亮亮的。

好遺憾，要是能說服太宰拆掉那半邊的繃帶就更好了。

「……」費佳安靜一秒，眼神有點捉摸不透，好一會才攏了攏衣服，用溫和的語氣幽幽道。

「我怎麼感覺你有點興奮呢。」

瞎說什麼大實話呢。

我冷哼一聲，看出對方沒有推我下樓的意思，我遺憾的放下手臂。踩在圍欄邊我比他高几個頭，居高臨下的盯着他，「我原本以為你會拖延我更久一點的時間。」

「怎麼放棄了。」

「這個嘛。」費佳有些苦惱的歪了下頭，雪白的帽子隨着他的動作而輕微晃了晃，他往前走了幾步，靠我近一點，對我伸出手，掌心向上。

「因為我也希望太宰能來幫幫我啊。」他伸着手，坦然說道。

「所以不希望太宰遇到危險，故意拖延時間什麼的，也只是希望你不要遇見另外幾個很危險的人嘛。」比如說費奧多爾，比如說澀澤龍彥，比如說最近莫名喜歡貼貼自家摯友的太宰治。

全部都是危險分子——費佳想着。

「……」

我盯着他看了幾秒，然後彎下腰手搭在他手心裏，用手扣住他帶着白手套的手指，然後順着他的力道被他抱下去。

「我感覺我直接跳下來也沒有問題。」

費佳在我站穩后才放開手臂，眼神從我們很相似的白色禮服上劃過，卻沒鬆開握住我的手，他聽完嘴角勾起一點笑意，「是嗎。」

我抬眼，篤定到，「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費佳眨了眨眼，坦然承認。

「對，我知道。」

「所以我的確應該死一死。」這會輪到我開始苦惱了，「可是費佳你到底是打算怎麼殺掉我啊。」

費佳看着很認真的在問他「怎麼殺掉自己」的太宰，相當艱難才抑制住了那股想打人的念頭。

「……所以你才臨時決定去救武偵宰的嗎？甚至連織田先生也丟給他。」

「對……不然呢。」我奇怪看他，「既然我要死不如直接利用我人間失格的異能結晶，讓「太宰治」不要挨刀好好活着不是更好嗎。」

我答應過會撈人就是會撈人。

「所以你其實是打算代替他死一死？」費佳沉默了一會，總算弄懂了自己到底背了個什麼大鍋。

難怪在下面的時候，「太宰治」本尊看他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簡直充滿殺意。

和澀澤龍彥費奧多爾一開始就貨真價實的認為費佳會殺掉太宰的心思不同，武偵宰估計是依着他們關係不錯的前提認為他們在演戲——所以才惱怒於自己真的被騙了？

最後不過是因為時機不對加上他家摯友答應對方的交易還沒達成——武偵宰估計太宰有自己的計劃才忍耐下來的。

費佳一瞬間復盤完武偵宰的念頭，一時驚嘆對方在情報不足的錯誤過程中依舊得到答案的敏銳思維。

「因為費佳你想殺我嘛——剛好物盡其用。」

我眨眨眼，看了眼面板上織田作名字上亮起的光，「所以我讓織田作把太宰治弄走了。」

「然後我死掉后……雖然看你的樣子我也不可能真死，等我掛掉了你不就可以直接把我的「屍體」帶走嘛。」

也省的費佳這麼擔心我去面對龍之類的。……

另一邊。

魔人遺憾的把耳邊滋滋響什麼也沒聽見的監聽設備取下來，隨後的語氣也是輕輕的，咬字清晰卻略有些優雅的緩慢，隨着澀澤龍彥的訴說不動聲色的靠近了太宰治。

「再見，太宰君。」他笑了笑。

塗有劇毒的刀鋒閃過一抹寒光，太宰治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暗沉，這個距離……他能避開，可是他為什麼要躲呢。

如果他的猜測是對的……那麼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就絕對會救他。「救」他，嗎？

太宰治眼神晃了晃，站在原地沒有動，鳶色的光卻一點點的暗下去。

「砰——」

「砰——」

第一聲槍響，刀具被子彈徑直打碎掉，費奧多爾鬆開手眼神一凌，甚至有些狼狽的後退一步避開第二道對準他心臟口的槍擊。

他眼底難得劃過一抹驚疑不定。如果不是對方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混亂導致對準他的槍口並沒有完全認真起來，他還不一定能在猝不及防中完全躲過這一道瞄準他心臟的槍擊。.

這個人認識太宰君或者說相當在意和緊張對方，這就是太宰治敢只身前來骸塞的底氣嗎，費奧多爾心思不住流轉，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裏的……不，不對。

太宰治自己也在驚訝，情緒外露到這個地步嗎？

費奧多爾看了眼皺眉避開選擇觀察的澀澤龍彥，確定來人不好對付后往後退去。

澀澤龍彥的表情已經很糟糕了，接二連三的意外令他的臉上有一種計劃被打亂的惱怒，「你是誰。」

沒人回應他。

太宰治僵硬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個過於熟悉的友人的身影腳步毫不遲疑的沖往他的方向，那人眼底的緊張和恐懼無比真實，猶如那日在昏黃的背景中那人臨近死亡的時間太宰治從他瀕死的藍色眼瞳里看到的自己逐漸消失的影子。

「太宰——」

織田作沒搭理任何人，毫不猶豫的抓住太宰治的手腕，把人第一時間拉往自己的身後，眼底不安的神色甚至沒有散去。

澀澤龍彥盯着他，能看出來人身手的不簡單，最後還是在魔人對他搖了搖頭攔住他想要打開機關的動作后才停下了手。

那個穿着沙色風衣男人一邊警惕着他們，一邊毫不猶豫的拉着太宰退去，然後離開他們的視線。

「織，織田作？」

太宰治如夢幻般呢喃了一句，本能似的沒什麼抗拒力道被男人拉着走。

魔人靜靜看着澀澤龍彥臉色不好看的表情，不明意味的往窗外瞥了一眼。

他失敗了，所以只能寄希望於樓上那位平行世界的自己「得償所願」嗎。

費奧多爾頗有些苦惱的想着，將眼神移到了因為原計劃被打斷而臉色難看的澀澤龍彥身上。……

「織，織田作……」

「嗯，是我。」他一刻不停的拉着他的手腕往安全的地方跑去，沒回頭。

寂靜的大樓內部僅僅只有他們跑動而造成的聲響，越往邊緣跑去回聲越淡，但是太宰治被拉着跑的過程中連自己喘氣的聲響都聽的一清二楚。

織田作則是背對着太宰治的，所以也理應看不見武偵宰看着他的背影露出的那種，恍惚的，幾乎不可能在太宰治身上出現的那種微弱的，彷彿下一刻要哭出來的脆弱表情。

太宰治眼神慢慢下移，看着對方似乎是怕他不想離開擔心他掙脫而用上了點力氣扣住他手腕的那隻手。這個人是平行世界的「我」的織田作……

他陌生又熟悉的，其他世界的活過了24歲的織田作。

他垂下眼，不知想到什麼，眼神一點點變得安靜起來。

「織田作……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武偵宰原本想問的一些話在嘴裏轉了個圈，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說出口。

與其說是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更想問的還是為什麼是這個敏感的時間出現在他的身邊。而不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身邊……

想起另一個世界的魔人對待「朋友」不作偽的殺意，武偵宰臉色不太好看。

這邊已經是監控覆蓋不到的地方，也在這層樓的邊緣地帶，他也有能力保證太宰治的生命安全。織田作內心有些感慨自己這次穿越的可真是時候，一邊回答他，「是太宰……我是說，我們世界太宰的計劃，他大概找到了穩定的時間點能讓我出現在這裏。」

「我之前一直在另一個世界……」織田作之助遲疑了一會，注視着太宰治的眼神里多出了幾分令武偵宰不太自在的擔憂和溫和。

「我和其他人一開始穿越平行世界的地點就不一樣。」

他們在邊緣的位置站定。武偵宰聽着這個織田作用着他非常懷念的，那種平穩到情緒很微弱的聲調和他繼續說著，語速不快，但是非常非常認真。

「在其他人都意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一個人掉到了另一個世界。」他遲疑了一下，看向武偵宰。

「……是一個「太宰治」成為了首領的世界。」他說。

首領？

武偵宰愣了一下。

他有那麼一瞬間很想說這是平行世界的差異性來將平和的氣氛變得再輕鬆一些，可是他僅僅只是知道這一點情報就能將先前調查的所有信息一個個串聯起來，他甚至突然就意識到另一個自己做了什麼。於是嘴唇嗡動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因為太宰也有「書」，那位成為首領的太宰也有「書」，他們之間似乎可以聯繫上。」

織田作頭頂的呆毛晃了晃，看起來覺得很有趣，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所以，是太宰讓首……首領的太宰提醒我，先救你。」

「是嗎……」太宰治語氣輕飄飄的。

「那麼，那個成為首領的「我」還真是幸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