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吳天茂督辦軍餉
濰縣是山東省中部一個大縣,不但物產豐富,人口眾多,地處平原,更是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
歷來兵家都極為重視濰縣的軍事地位。
在濰縣的外圍駐有一個團的兵力,當時屬於吳佩孚吳大帥的部隊。
部隊雖然屬於吳大帥管理,但是軍餉卻是由本地政府財政撥付。
這一天,劉文林陪着吳天茂去城外的軍營巡視。
軍營駐紮在城西的馬家營子村附近,團長祁德功曾經參加過武昌起義,後來投奔到吳大帥的手下。
也算是個正經的行伍出身。
車子停在軍營之外,通過哨卡步行進入軍營。
往常這個時候,應該是士兵操練的時間,
可是今天操場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士兵,抱着槍坐在操場邊柳樹蔭下打盹。
吳天茂咳嗽了幾聲,有個士兵半睜着眼睛,看着一行來人,懶慵慵問道:“幹嗎啊?耽誤老子睡覺。”
劉文林大聲呵斥道:“你是怎麼對長官說話的!”
那個士兵不屑道:“長官來了又咋樣,有事找我們團長去。”
說完,閉上眼睛繼續夢遊。
他們來到團部,團長祁德功正在與副官下棋。
看見特派員進門,趕忙站起身來,招呼着大家落座。
吳天茂笑着說:“祁團長好雅興啊!”
祁團長笑得有些牽強:
“哪裏,哪裏!閑來無事,斗棋找樂罷了。”
“往常這個時候,部隊不是應該做常規訓練嗎?”吳天茂問道。
祁團長一臉無奈得說:
“好幾月沒發軍餉了,士兵頗有怨言。勉強他們訓練,也是無精打采,提不起精神。還不如歇着了。”
吳天茂皺眉道:
“現在天下局勢動蕩,混戰不止。中央政府很多時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鞭長莫及。你們的職責就是保一方平安。軍餉豈能拖沓。”
祁團長苦着臉說:
“我去找過郭縣長几次了,可是他總是推說政府財政緊張,暫時拿不出來。”
吳天茂皺眉道:
“濰縣這幾年風調雨順,收成還好。更有周邊益都,壽光等縣上交過來的專用軍餉。怎麼會沒有錢呢?”
祁團長無奈的接道:
“為了上邊拖欠軍餉之事,我專門派人去北京找到吳大帥彙報此事,吳大帥說,會通知省軍務處,讓他們來督辦此事。可是快倆月了,也沒見動靜。我們這點部隊,在上邊看來無足輕重,所以也沒人真正關心我們。”
說著苦笑了一下,繼續道:
“我一個參加過中華民國立國之戰的老戰士,孫先生的忠實追隨者,總不能帶着士兵去禍害老百姓吧。更不能去縣政府逼宮,那也不是我能做的事。”
吳天茂聽完以後,站起來,對祁團長說:
“大家辛苦了!我這就回去,找郭縣長詢問一下,究竟是什麼原因。”
郭縣長此時一身絲綢便服,正坐在濰縣最大旅館“迎賓客棧”一個豪華包間裏的酒桌旁,身後一個濃妝艷抹的美艷女人在幫他捏着肩頭。
酒桌對面,是同樣一身便裝的警察局長畢從軍。
郭縣長本來有些蠟白的長臉此時喝得滿面通紅,對着對面的畢從軍說道:
“想我一個堂堂前朝秀才,飽讀詩書,通曉古今,如果不是前朝被滅,憑我的才幹至少能坐到山東巡撫的位子。而如今已近知天命,卻還是一個小小的一縣之長,慚愧啊!”
畢從軍點頭笑着應和着:
“那是,那是!郭縣長的才幹遠近聞名,做這一縣之長的確是委屈了許多!”
郭縣長端起酒杯仰脖而盡,眯縫着眼,搖頭吟道:
“宣室求賢訪逐客,賈生才調更無論。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畢從軍半懂不懂,卻也不耽誤他的奉承:
“好,好,不愧是才高八斗!”
突然,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接着,縣裏的秘書於樹點頭哈腰得走了進來。
他走到郭縣長的身旁,低聲說道:
“吳特派員剛才到縣衙找你,他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有些怒氣。”
郭縣長揮手道:
“你回去就說沒有找到我。”
於樹嗯嗯着退了出去。
畢從軍低聲道:
“這個姓吳的,最近越來越猖狂,大有不把縣長你放在眼裏的趨勢。”
郭縣長手摸着下巴,冷笑一聲:
“他自己仗着是上邊派來的一方大員,就想把我們踩在腳下,還嫩着呢!”
畢從軍又說道:
“剛才小於說他今天臉色不好看,似乎要找茬。”
郭縣長不在乎道:
“他能找什麼茬?”
“軍餉之事,別被他聽到風聲!如果被他翻騰出來,我哥倆可就有些麻煩了!”畢從軍不放心得說。
“最近也得給祁團長送點好處,省得把他逼急眼。”郭縣長沉吟着說。
“嗯嗯,給他點好處,餓不死那幫當兵的就好。”畢從軍獻策說道。
一直到太陽西偏,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郭縣長才一步三搖得走進了縣衙。
大堂之上,吳天茂冷着個臉,坐在縣長的椅子上,看着郭縣長一言不發。
郭縣長故作姿態得打着哈哈:
“讓特派員久等了,罪過,罪過!”
吳天茂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今天我去了城外的軍營,聽祁團長說,他們幾個月沒有收到軍餉了,請問是怎麼回事?”
郭縣長一臉的無辜:
”原來的軍餉都是按月足額發放,只是近幾個月來,下面的稅費收繳遲緩,收上來的錢還不夠縣裏正常支出所用。”
吳天茂皺了皺眉頭,稅收這一塊究竟收繳如何,他真的不是很清楚。
他又問道:
“不是還有周圍縣裏轉交過來的專用軍費嗎?”
郭縣長答道;
“周圍縣裏轉過來的軍費,也比上邊規定的數額相差甚大,即使發到軍營,也是杯水車薪。所以暫時就沒有發給他們。”
“現今世面不太平,各路軍閥不顧民生而打得你死我活。說不定哪一天張宗昌張大帥的部隊又打過來了,等濰縣周圍燃起戰火之時,祁團長的隊伍至少暫時還能保得一方平安。”頓了一下,吳天茂繼續說道:
“兵荒馬亂之時,當兵第一看重的就是軍餉。而今我們卻把軍餉久拖不付,這樣下去,不但影響士兵的士氣,說不定還有可能引起嘩變。”
郭縣長唯唯諾諾,躬腰聽訓。
最終,郭縣長答應,盡一切力量保障軍餉的供應。
秋風乍起,盛夏未央。
劉文林來濰縣也快半年了,他每天除了忙於公事外,就是陪着吳青蓮出去逛街,遊玩。
青蓮生於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屬兔。
比文林小一歲。
所以每每與文林在一起時,都喊文林哥。
青蓮聰明伶俐,長得不說是閉月羞花,在女孩中也算是鶴立雞群。
濰縣是中華風箏的發源地,歷來有“鳶都”之稱。
已是初秋之時,雖然沒有了春風裏風箏滿天的絢麗場景,但是偶爾還會看到孩童在城郊的曠地上拉着風箏奔跑。
文林和青蓮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去西面奎文門城樓上看落日中的七彩流雲。
“兩竿落日溪橋上,半縷輕煙柳影中”文林輕輕念着杜牧的這句名詩。
身旁的青蓮痴痴看着文林俊朗的臉龐,似是陶醉於身旁這個英俊瀟洒男人的魅力之中。
文林突然從青蓮的眼睛裏看到了那種曾經熟悉的東西。
他曾經無數次在劉英的眼睛裏看到過。
那是脈脈含情和無限崇拜的眼神。
即使再傻的男人,也能從這種眼神中讀懂對方的心思。
他默默看着青蓮,腦海中卻總是出現另一個身影,與眼前這位聰明俏麗的女孩相互交替着。
他苦笑了一下,轉頭看向快要着地的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