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戶籍
在書中就曾聽人說起戶部尚書為人清廉,徐幼安當時一目十行,不過一劃便過,王衡如何也是六部大人之人,再清廉能到哪裏去?
如今一開門,她當真被震驚到了。
若不是管家還在前側帶着路,她甚至都懷疑自己走錯了。
尋常人家甚至有個三廳六院,而王衡的府邸竟只有幾間簡單的土坯房,不說外層沒有什麼裝飾,裏間也是樸實無華。
徐幼安在木椅上坐下時,人還有些恍惚。
「請大人稍等片刻,我們主子在更衣。」
自己這麼晚來叨擾,徐幼安歉意一笑,她自然理解。
一炷香的功夫,管家終於通報人來了。
那人不苟言笑,五官端正,瞧着一副十分威嚴的模樣,身上還穿着一襲深藍色的宮裝,不過與她爹上下的年紀,頭上已隱現幾縷白髮,想來是操心太過。
王衡一路面無表情走了過來,直到坐在徐幼安對面才從中擠出了一絲笑容。
「你便是徐幼安,徐睿那傢伙的女兒?」王衡上下打量着她。
等等,這人的說話語氣怎麼跟長相如此不符?
「回王大人,正是。」
「犯不着如此疏離,我與你父親如何也是忘年之交。」王衡神色未變,「上回在宮宴上見你,似已是前年的事兒了,那時候你還是個半大的娃娃,現今都長成..」
王衡再次不大確定的瞧了她一眼,「如今都長成大姑娘了,眼下你倒頗有幾分你爹的風範。」
徐幼安瞧着自己的玉冠長衫,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不就是說她像個假小子嗎?
「王叔,我爹去年回府還提起過您呢,叮囑我姨娘說要留意着您。」
「放屁,去年我跟你爹除卻堂前,私底下見都不曾見上一面,你休要在此胡扯。」
拍馬屁拍到驢蹄子上了,徐幼安咂咂嘴,這人怎麼是如此個犟脾氣。
「說罷,也不用扯什麼王叔了,你找我什麼事?」
王衡直接開門見山,徐幼安心道正好,她也不想跟這個精明的老頑固打交道了,「是這樣的王叔,我這些天經常做一個..恐怖的夢,我夢到我爹遠在北地,滿面是血,但身周沒有一個可用之人,我百般急躁,卻沒有辦法。」她說著落下幾滴淚來。
王衡唯有兩個孩子,他做慣了嚴父,兩個孩子從小便是打大的,哪裏見過這等場面,他當下也有些無措,雖語氣依舊冷淡,但其中不乏關心。
「你爹出了事,我定會是第一個知曉的,你這孩子不要自己嚇自己。」
「不,王叔,你相信心靈感應嗎?我是爹爹的親女兒,知曉在安昌城中只有您與我爹最是親厚,安兒才來尋您。若是您也不能幫我,那——」
「你要我如何幫?你想去北地,絕不可能。」男人斬釘截鐵道。
「並非是我去,府中有姨娘作主,祖母也即將回城,我出不了安昌。」徐幼安搖搖頭,似是已是此事憂愁多時,「但我想讓院中的幾個侍衛前去瞧瞧,他們卻是少了幾張能出城的戶籍...」
徐幼安話說至此,意思已是非常明顯。
他聽明白了,這便是叫他假造戶籍了。
「這怎麼成,這等違亂造假之事,本宮做不來。」王衡拒絕的乾脆。
「當真?」徐幼安皺了皺眉,「唉,爹,女兒沒有辦法啊,看着機會近在眼前,女兒卻只能瞧着您在極北苦寒之地受苦,爹,女兒不孝。」
「...」這小姑娘明面上在說自己,分明是在指桑罵魁,指責自己是個不義之人。
見王衡面色有所鬆動,徐幼安加了把勁兒,「爹爹,女兒當真難受,瞧着您受苦簡直是往我身上捅刀子,如此只有女兒親自前往北地,即便是死在路上,我也——」
「停,停..」聽她越說越離譜,王衡將人打斷,「要做幾張戶籍?」
徐幼安眼睛一亮,「三張,三張便可,」頓了一下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不成,三個是不是太危險了,那便五個,皆要徐姓男子的,官位越低越好。」
王衡聽她念着,這小姑娘心中倒是門清兒,是個不吃虧的。
「王叔,您只需要填上幾個戶籍便是,我再去買幾個下人回來,人在將軍府總歸別人是不知曉的,如此也不算是假造戶籍,不過給那幾個人上個戶口罷了。」徐幼安眨眨眼,「您幫我一次,出了事我絕不會將您供出來。」
如此之言,即便是自己不想幫也找不出理由。
王衡還是提了一個條件出來,「我可以幫你,但是半月之內我要見到你父親的親筆書信,可能做到?」
半月...
徐幼安眯眯眼睛,即便是快馬加鞭送信,從安昌到北地,一個來回至少也需二十多日,況且她要先送人去才知曉她父親的情況,如何能半月內將信送回來,這人分明是在詐她。
她心中明白,卻不說出,「好啊,王叔,我答應你。」
左右她過二十多日再將信送來便是,這有何難?
王衡將此事答應,便說明日會有人將戶籍送去將軍府,徐幼安偏生要挑個吉利,當場給這五個戶籍都取了個名字,皆是寫福壽祿之言,其中自然包含徐百祿三字。
將帶有字的布條交給王衡,她才真正放下心。
如此即便以後露面被人察覺身份,自己也是堂堂正正能夠糊弄過去,以免會連累到將軍府,除卻一二個去給父親送信的,她另要了兩個備着,即便後來春桃冬竹要隨着自己出府也有法子。
將事辦完,王衡便將她趕了出去。
門外明月高懸,夜色如幕布般籠罩下來,她牽着馬兒站着,身形板正,利落大方。
這人真是的,徐幼安心情頗好,翻身上馬。
府內,一臉冷相的王衡卻是難眠,急忙又起身喚了幾個侍衛去跟着徐幼安,到人安全到將軍府再回來。
管家站在那瞧着,想勸說什麼又摸了摸兜里新鮮的銀子,還是閉嘴了。府中攏共這麼點人丁,皆給徐幼安派過去了,看來今晚的夜只能他來守了。
有的人,瞧着嚴厲,不好接近,但實則只是他偽裝的表象。欲真正的了解他,還得看這人是否在內心深處認同你,若是他不把你當成朋友,那你兀自作多努力都沒用。
徐幼安想着,王衡便是這般人。
而自己似是因為徐睿的關係,也感受到了這老頭兒嚴厲下的一絲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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