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幾點寒光閃過後,一道陣法以傅遙為中心落下。
沈青飛佈陣的速度一向很快。
那陣法落下一瞬間,一道黃綠光芒突然從白霧中閃了出來,明明只是個光點而已,卻頗有幾分靈動之意,讓人好像能看出一股子落荒而逃的慌張之感,但還有幾分自信的狡黠感。
那黃綠光點剛飛出一米遠,就好像被什麼無形的網拉扯住了。
不過它突然光芒大作,而且是朝同一個方向光芒大作,那黃綠色的光芒突然尖銳且耀眼了起來,似乎隨時都會突破那張無形之網。
但沈青飛設下的這道陣法,是專門針對四季的。
於是他立刻轉換陣法,陣法明明無形,此時卻像流動了起來一般,那些沒有被黃綠光點重點照顧的部分「流動」了過來,將它重點照顧的那部分加固了。
黃綠光點好像懵了一下,立刻換了個方向,朝薄弱之處攻擊而去。
但那無形的陣法也跟着它一起流動了。
而且它正在逐漸縮減,收攏,要將那黃綠光點徹底逼死。
它也的確做到了。
最終,黃綠色的光一閃而逝,在掙扎無果后現出了原型。
一株修長的靈草,分四葉,四葉分別是淡綠,深綠,枯黃,與白色。
沈青飛伸出手,取下那變回了靈草模樣的四季。
他沒抬頭,一邊整理四季一邊問傅遙:「你要哪兩瓣?」
傅遙又磨磨蹭蹭地貼到了他身後,含含糊糊地說:「我一分力也沒出,你自己拿着就好了吧。」
沈青飛腦袋直跳,托四季的福,傅遙正常了一小會兒,大概是覺得他設陣時不好打擾,但也就正常了那麼一小會兒,現在又貼了上來。
「你如果與我爭搶着設陣,事情可能就不一樣了。」
「別人組隊同行,都是平分所得,如果不好平分,就結束后賣了靈石再平分。」
傅遙皺了皺眉:「這樣嗎?我甚少與人同行。」
沈青飛:「我知道,所以你要哪兩瓣?」
傅遙思索了一番,指了指四季都根部:「你把根部給我吧,我能再培植幾株出來。」
沈青飛倒是不知道傅遙的功法還有這種功效,不過這樣的分法也確實合適,所以他乾脆地將那四片葉子從四季的根部上扯了下來,然後將一小茬根部遞給了傅遙。
傅遙接過,從手中變出了一個小鼎,從裏面扒拉了根靈草出來扔進了儲物戒指,然後將那四季的根部塞了進去,最後灌入了巨量靈氣。
他滿意地朝小鼎內看了看:「過幾日應該就能重新長回來了。」
四季作為地階靈草,靈氣充沛,不過沒什麼特殊作用,傅遙這小鼎一看便非凡物,用在四季上其實有些浪費,但四季是沈青飛分給他的。
沈青飛只淡淡看了眼那小鼎,然後將目光拉回了他手上的四片草葉上。
四季因為沒什麼特殊效用,能身為地階靈草純粹是因為靈氣太豐富,自然也就不太適合煉丹,只能當普通的靈草服用,沈青飛也懶得將它放回儲物戒指中佔地方。
而且他想藉機留在此處再尋一下傅遙的古怪之處究竟來自哪裏,四季被他拿下后,原本分不清的四面八方倒是一瞬間清晰了起來,這裏是一條通盪的小道,只要一直往前就好。
但周圍的白霧並未消失——很正常,霧並非某個季節的固定特徵。
於是他疑心,就算他和傅遙走出了這條岔路,傅遙的古怪可能也不會恢復。
因此,他決定,乾脆就立刻服用四季,這樣便有了一個借口留下。
他將傅遙的手拿開,然後在傅遙能做出任何錶情說出任何話以前,吞入了其中一片四季葉片,原地盤腿坐下。
於是傅遙知道他準備原地服用四季,乖巧地站在了一旁,為他護法。
沈青飛則召出了他那些品質不高地廢劍,在傅遙有些疑惑的神情下散了出去,密密麻麻地插滿了白霧所及之處。
傅遙臉上的迷惑只持續了一瞬間,他只以為沈青飛是怕有意外出現,怕有什麼妖獸跑來打擾他,雖然他會在一旁為他護法,為他處理那些可能會有的意外,但他也知道,沈青飛素來謹慎,多加一層自己的防護倒也是正常舉動。
於是,這條岔路全部置於了沈青飛的感知之內。
他與劍心意相通,哪怕那些廢劍並非他的常用劍,但他也有零星用過它們幾次,也就建立了聯繫,他可以透過那些微微震動着的廢劍,去感知此處白霧遮掩下的所有的動靜。
此前四季還在時,無邊無界不好遍歷排查,四季被拔除后,就是一個有限的空間了,沈青飛便也有了可操作的餘地。
他先吞服下的是那片嫩綠的葉片,那代表的是四季中的春,服下后,葉片入口即化,立刻化作了一道磅礴靈氣湧入他經脈,那靈氣浩浩蕩蕩,卻有幾分溫柔之意,沖入經脈時並不狂暴,而是有一種生意,沈青飛彷彿能看見萬物復蘇,生長發芽。
然後是深綠的一片。
這片的靈氣比起之前那片要稍微熱烈暴躁一些,如果是低境界的人服用,可能還會遭一點折磨與痛楚,但沈青飛已經化神,那點衝擊約等於無,於是「夏」也被他成功吸收。
再下一片是枯黃的秋,秋的靈意溫柔,影響主要在心境與神識之上,其中隱藏的蕭索之意在沈青飛的神識中漸漸蔓延開,甚至延伸到了他的心境中,若是心境不穩之人,本我甚至可能會產生細碎的裂痕。
可惜沈青飛一向神智堅定,蕭索之意並沒能讓他的心中起一絲波瀾,「秋」也徹底消失。
最後一片便是雪白的「冬」。
經脈外,寒意絲絲盤上,試圖凍住那繁雜的經脈,但同樣,沈青飛早已化神,那點寒意對他來說無傷大雅。
對於沈青飛來說,服用四季不會碰上任何問題,方便快捷,如果他想的話,幾息之內就可以完成,但他其實刻意拖延了些時間,因為他要留出時間來探索那白霧。
所以如果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能夠內視他的經脈的話,就能看見,那些冰寒之意附在他的經脈上,經脈內的靈氣明明龐大得可以將它們一舉吞噬,但就是沒有,反倒悠哉悠哉,更像是一頭盤踞在一旁扒拉獵物兔子的懶洋洋的獅子。
那就是因為沈青飛正努力控制着自己靈氣侵襲四季的侵襲的速度。
他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那白霧中的確有古怪。
雖然白霧感知起來幾乎處處濃度都相似,但其中一片要淡一些。
沈青飛不再刻意控制速度,經脈內的靈氣瘋狂湧出,吞噬了那點寒意,將四季的最後一片「冬」也徹底化為自身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長生與隱劍出鞘,從兩個方向朝某處奔襲而去,成夾擊之勢。
傅遙皺了皺眉,他並未感知到那處有任何不對,也沒有任何危險感,但他相信沈青飛一定是察覺了什麼,於是也放出藤蔓,在沈青飛的飛劍疾馳而過後,將後路死死封鎖了起來。
被長生與隱劍挑了出來的,是一朵瑩白色的蓮花,它原本是透明的,但被長生戳了一下后便從劍痕處蔓延出了白色,就好像在流血一般,只是它的「血」是白色的而已。
它長得與地心蓮極為相似,只有顏色不同,地面上的記載中並未有過這樣的靈物,倒也正常,地心與地表這條路,走的人本來就少,寧可搶雪蓮搶得頭皮血流,也沒什麼人會願意來賭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
就算真有人走出過,那也只是經歷了這條路的萬千分之一,哪有那麼巧有人經歷過這蓮花又回到了地表還留下記載呢……
沈青飛幾乎是帶着幾分怒意飛向了那朵蓮花——他甚至沒有讓長生將它挑回來,或是以靈力將它飛向自己手中,而是親自飛了過去,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生氣了。
他冷着臉將它收入玉匣中,然後扔到了儲物戒指的最深處,最好叫它永遠不得見天日。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頭去看傅遙。
傅遙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臉上先是一陣茫然,然後似是因為痛楚而皺了下眉。
然後一道清明襲向了他,就像天光乍破。
他恍然大悟。
此前種種在他腦海中像是被拿走了披在上方的一層薄紗,顯出了真實的樣子。
他腦海中被篡改過的認知終於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他看向臉上猶帶怒容的沈青飛,心中幾乎生出了幾分恐懼。
是的,恐懼。
恐自己輕薄了對方。
懼沈青飛會因此厭惡他。
恐沈青飛會不會發現自己的不軌心思,會不會發現就算沒有那蓮花影響,自己也想與他親近。
懼自己在擁抱過對方后,還能不能像從前一般好好地將那些心思藏在心底最深處。
為什麼這蓮花的效果偏偏是這個鬼樣?!
現在不止沈青飛一個人生氣了,如果不是那破蓮花已經被沈青飛扔進了儲物戒指的最深處,傅遙恨不得將它揪出來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