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架直升機突兀地出現在露水鎮，並停在了南郊一塊空地上，下來的一男一女都穿着軍方便服，身姿挺拔，面容嚴肅。
平安旅館此刻已經被戒嚴，不知所以的吃瓜群眾在警戒線外議論紛紛，老闆娘有些慌亂地現在旅館門口，看着門口兩個持槍武警有些不知所措。
“白教授您好，請問他就是在這裏消失的么？”
面容剛毅，不苟言笑的男子語氣中有着一絲敬意。
站在趙瑞房間門口的白歌神情顯得頗為疲憊，擺了擺手，說道：“是的，陳剛，你們趕緊開門進去救人吧，時間久了，會有危險的。”
“連碳基穩定物都沒攜帶？”
一旁的女軍官皺着眉頭，正想說什麼，卻被陳剛抬手示意打斷，“陳潔，開門。”
白老看出了陳潔的疑惑，嘆了口氣說道：“別擔心，我不是讓你們來撈屍體的，根據我的判斷，他應該有高級親和的體質……不，從他被拉入心界的狀況來看，甚至可能有融合體質，就算沒有碳基穩定物，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陳潔聞言和陳剛對視了一眼，心中對趙瑞的重要性有了新的認識，高級親和的體質在心界已經算是稀少了，而融合體質，對於探索心界有着不言而喻的重要性。
不在多言，陳剛陳潔走到趙瑞的房間門口，各自取出一管淡藍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
“開門？”
“對，開門，或者說是心界壁壘的縫隙，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通常都會以門的形式出現。正常進入心界組織是會謹慎選擇進入地點的，在進入心界后，無論出現在心界哪裏，那扇門都會在附近，並且在一段時間內存在。”
趙瑞眨巴着眼睛，回想自己不就是開旅館房間門之後進入心界的么？我去不是吧！那片廢墟！？
正在心底咒罵那個該死的肉球，又聽王東說道：“不過心界情況比較特殊，門所在的位置經常出乎意料，所以一般進入心界的第一件事，就是確定門的位置，並且還要留人看守，避免被心界生物破壞。”
腦海中浮現出整個廢墟都幾乎被黑藤包裹的場景，趙瑞腦瓜子嗡嗡的，問道：“我進來的時候附近並沒有什麼門，如果它真的存在，那肯定是在廢墟里了，我覺得我得回去……”
“鏘！”
一到白光陡然間從天而降，夏禾的長劍如閃電落雷般，從高空中筆直而下，乾脆利落地歸入鞘中。
夏禾轉過身面向二人，期間劍鞘流轉，別入腰后，好不瀟洒！
“那個異化具象又朝着我們過來了。”
夏禾看着趙瑞，淡淡地繼續說道：“這小子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能透過隱匿構造物吸引到他！”
“我！？”
趙瑞一臉吃了屎的表情看着夏禾，就因為我瞅了那玩意一眼！？
“不對！我好像忽略了什麼……”
趙瑞忽然想起那個求救聲，隨即看向已經聚集起來的眾人問道：“我在進入心界之前，曾經聽到過一個模糊的求救聲！會不會跟這個有關？”
“求救聲？”
王東緊皺着眉頭，稍加思索后說道：“這裏除了那個接近b級的異化具象，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還沒有遇到過其他的心界生命體，這本身就很奇怪，如果說你聽到的不是幻覺，那麼來源極有可能就是那個異化具象。”
趙瑞蹲下身，抓起一捧泥土，腦海中忽然想起白老在那條廢棄公路盡頭捧砂子的舉動，“和露水鎮一樣的荒蕪，燃燒的巨樹，沒有生命的荒原……”。
“王隊長，心界生態的形成，和現世是存在關聯的吧！比如高河市的心界和露水鎮的心界，會有什麼不同？”
王東怔了怔，正要下令撤退，但看到趙瑞緊皺的眉頭，還是回答道：“有關聯，而且很大，類似高河市那樣人口的大城市，其心界的複雜程度將遠遠高於露水鎮，因為人意識的活躍程度，足以很大程度上改變一個區域的意識形成場，從而影響相應區域的心界生態。”
趙瑞又環視了一圈這死寂無聲的荒原，好像所有生命都被那個肉球吞噬了一樣，那唯一的求救聲……關我什麼事！
“我特么又不是救世主，別找我啊！”
趙瑞不再說話，他內心的結論告訴他，向他求救的，多半是這片區域的生態意識本身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是他，但從自己身穿隱匿物無效就能看出來，那個異化具象吞噬掉的多半不僅僅是這片區域的生物，而是包括了這片心界最後的生機。
“你怎麼了？”王東看着忽然沉默的趙瑞，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事，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放棄掉我嗎？”
王東哈哈一笑，爽朗道：“不拋棄！不放棄！是我們的行為準則！”，說完大手一揮，“先撤退！和守衛門王遠回合，趙瑞和我們一起，出去再說！”
……
趙先余坐在公園角落，太陽逐漸西斜，耳機里傳來的對話聲讓他稍微安下了心，卻也高興不起來，手機屏幕上一個電池模樣的圖標旁顯示着一個數據，“89%”，這是「全家福」吊墜的儲能狀態，是它迄今為止第一次跌破90%的狀態。
“哥哥是察覺到了？”趙沐沐一隻耳朵里塞着從爸爸那裏搶過來的一隻耳機。
“嗯…”
“唉，沒辦法啊，哥身上除了全家福，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有，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那要是沐沐你在那裏，會去救它么？”
趙沐沐晃了晃身後的時尚背包，揚了揚眉毛說道：“有爸爸的百寶袋在，一個c級的異化具象而已！何懼之有！？”
“那可不是普通的c級異化具象，吞噬了生態結晶的異化具象，比一般b級的都要麻煩的多，特別是當它完全和結晶融為一體以後，露水鎮的心界，只怕是要淪為一個探索禁區了。”
“那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哥哥他們？算了，哥的安全更重要。”
……
肉球因為夏禾的長劍吸引，其實已經跑出了很遠了，當長劍直衝雲霄離開后，那股吞噬一切的本能讓它暴怒狂躁，而在它體內，一個嬰兒形狀的結晶被玻璃瓶包裹着，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得益於生態結晶的求生本能，肉球也同時感知到了趙瑞的動向，便發狂似的追了過去。
趙瑞的內心在掙扎，不拋棄不放棄么，起碼，讓王東來做選擇，會不會比較合適？
雖然對心界知之甚少，但一塊區域的意識形成場被完全破壞，也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吧，這塊區域的人會受到什麼影響呢？麻木不仁？思想被禁錮？那些窮山惡水裏的所謂刁民，是否也一定程度上受到心界生態惡劣的意識影響？生物的意識影響着心界，心界也具象着一個區域的歷史沉澱和變化。
趙瑞從未因為這種事情傷過腦筋，除了琢磨怎麼對付假曰曰以外，在學校學習都沒這麼費腦子。
因為感知到肉球距離自己幾人比較遠，基本不可能在趕回“門”的所在地點前追上來，所以王東幾人撤的有條不紊，只是保持着一定的移動速度。
“我覺得，有些想法我還是得跟你們說一下。”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遠在幾千裡外的趙先余心中一突。
王東回過頭看了趙瑞一眼，沒有停下腳步，“有什麼事兒你說。”
“我懷疑那個異化具象吞噬掉的，不僅僅是這片區域的生物，還有這片區域的生態意識本身。”
“唰”地停下腳步，王東愕然地看着趙瑞，忙道：“生態結晶！？你這麼說有什麼根據？”
“生態意識本身原來叫做生態結晶”，趙瑞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能越過隱匿構建物直接感知到我，就已經能說明一些問題了，這片區域除了那個怪物什麼都沒有了，和露水鎮一樣，它正在死亡……你們感受不到么？”
王東怔了怔，他自然感受不到所謂的正在死亡，只是趙瑞還不清楚，是自己擁有高級融合體質，與心界生態的高度契合，才能有這種直觀的感受。
“如果他的推測沒錯，那麼事情就麻煩了。”
夏禾淡淡的聲音傳來，王東沉吟了一會兒后說道：“我們的任務只是探索露水鎮區域的心界狀態，遇到接近b級的異化具象已經算是意外了，可如果生態結晶被完全吞噬，那個肉球可能真的會成長為b級或是更高的異化具象，到時候再處理它難度就太大了！”
“事態緊急，我先聯繫下現世。”王東取下背包，拿出一套類似於老式電台的設備，戴上耳機，開始鼓搗着什麼。
“可以和外界聯繫？”
趙瑞有些吃驚，什麼時候地球的通訊技術這麼牛逼了，居然能跨界聯絡？也是構建物么？
趙瑞拿起吊墜，嘗試着喂喂餵了幾次，卻不見絲毫回應，撇了撇嘴，對這玩意的珍貴程度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他哪裏知道，趙先余聽着耳機里的聲音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自然是可以和趙瑞聯繫的，但接收現世通訊的「夢塵」消耗量比防禦攻擊還大，吊墜的儲能是有限的，為了兒子的安全，不到必要的時候，他都不會去聯繫趙瑞。
夏禾看傻子似的看着趙瑞，忍不住說了句：“你的吊墜能力已經十分誇張了，依我看，已經複合了防禦、治癒、碳基穩定三個功能，基本不可能再容下更多的屬性了，先不說技術上的難度，光是夢塵儲能，就是不可能夠的。”
“小姑娘還是年輕啊……”
趙先余聽着耳機里傳來的聲音，看着趙沐沐笑了笑，說道：“以軍方的特性，是不會放棄露水鎮的心界生態的，多半是會安排王東他們拖住肉球，並且盡量干擾它對生態結晶的吸收，然後等待支援，甚至會讓王東他們做好犧牲的準備。”
“應該不會有危險吧？”趙沐沐坐在長椅上，勾着腳來回擺動着。
“不，會很危險，他們之中除了那個叫夏禾的姑娘擁有自己的特殊天賦以外，王東和其他幾個隊員應該只是常規探索小隊，所擁有的能力都很普通，攜帶的多半也只是最基礎的附加型構建物，正面遭遇那個肉球，沒有什麼後手的話，半小時內，除了你哥哥，基本都會死，多半撐不到軍方的支援。”
趙沐沐站起身，拿起手機就要訂機票。
“來不及的，傻丫頭！”趙先余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趙沐沐先坐下。
“放心吧，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會像當年救你一樣去救你哥。”
“不行！你會沒命的！”
趙先余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點擊屏幕打開了反向通訊功能。
“瑞寶～聽得到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