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霧
弗萊明和蘭徹站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視野的一邊的早已化為廢墟的瞭望站，一端則是一輪即將熄滅的落日。
落日懸挂在地平線，映得北邊的山脈一片紅暈。斷神山脈橫亘千里，將整片大陸圍了起來。
“就像一把長劍一樣，無數人想要爬上那山巔一探究竟，可沒有一個人能活着回來。那就是斷神山脈，真是奇奇怪怪的名字，你說是吧？”弗萊明眺望着那極北之巔的最後一縷影子感慨道。
“誰知道呢，興許是神的惡作劇吧。”蘭徹漫不經心的回應。
“你相信有神嗎？蘭徹。”
“誰知道呢，在親眼見到神之前我怎麼知道自己是否相信他的存在呢？相信即存在，不相信就是虛無唄。”
弗萊明苦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這麼一個黃毛小子開導，便以十分驚奇的語氣說“沒看出來你居然對世界有這麼深刻的領悟，明明你在森林裏與世隔絕了這麼多年。真是自愧不如啊……”
“呵……呵”蘭徹小聲嘟囔，他才不會讓弗萊明知道這是他老爹說過的話。
雪原上兩人的身影不免顯得有些孤寂。
佇立許久，雪原依舊是不變的風景。只不過，多了兩個逆風前行的獵人。即便是老道的獵人，在這片白茫茫的地方也難以尋找到目標獵物，除非藉助魔法。
各國公認的魔法使用者有兩種位階——魔法師和魔導師。凡是初學魔法的人都可泛稱為魔法師，這類魔法師大都實力較弱，魔法等級自然也低，只有在魔法領域小有建樹或對各國魔法領域發展作出貢獻的會得到魔法協會的認可，晉陞成為魔導師，地位自然也會更高一點。當然，這只是一般情況。如果你拒絕接受魔法協會的認證的話，興許會一直待在魔法師位階。
每年米庫拉王國都會從在冊的魔導師中精選一些優秀的魔導師納入魔導騎士團並冊封為騎士。當然也免不了有些愣頭青心高氣傲拒絕，解決辦法嘛也很簡單，國王採取的手段通常是充軍或者發往邊地，如果你有不滿的話，魔導騎士團各位的拳下可不留情。
作為魔導騎士團的副團長，弗萊明自然實力不凡，想要找到一個活物通常情況下易如反掌，但是偏偏卻怎麼也找不準典伊的位置。搜索用的魔力流也好像受到什麼干擾似的波動異常。所以他時常需要停下腳步仔細調校，在這段時間蘭徹只好充當他的臨時保鏢警惕着四周，以免被典伊偷襲——雖然蘭徹自己也認為不太可能會發生吧。
暮光西垂，他們必須要避開夜晚的冷流。蘭徹靈機一動便用自己的魔法建造了一個簡易冰屋，遮風擋雨足矣。
夜晚，蘭徹向弗萊明講起了他一個人住在林子裏發生的各種有趣的事，這讓鮮少接觸森林的弗萊明也對這種生活產生了嚮往。
又捲起了風暴，四散紛飛的雪花迎風而起，隨風而落，化作針織素縷般的幕帳遮蔽了本該閃耀的點點銀星。
午夜時分，飛雪更加迅猛，一輪模糊的身形行走在無邊雪原上，她毫不在意這世界的一切，甚至對這一切充滿了憤怒。她想沖毀這一切，只是同伴遠在天邊，而自己卻無力歸還。
嗷嗷嗷嗷嗷——
她向天發出一聲聲怒吼，即便她知道傳不到斷神峰頂。
之前她身上受的傷早已痊癒，那些人類妄圖以這種方式殺死她真可謂是天方夜譚。
那兩個人類一直在尋找她，現在她找到了他們，就在幾百米之外，她能清晰的看到那裏的景象。穴居在冰殼下的螻蟻可真是搞笑，她如此認為。
對了，似乎自己有了個人類名字——典伊。她繃緊四肢肌肉，迅猛地向著目標奔去。
……
“喂，快醒醒！”弗萊明猛的一推，蘭徹便朦朧地醒了過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幸好弗萊明在守夜，及時發現了典伊的出現。
“典伊出現了，正在朝着咱們這邊趕來。快做好準備。”弗萊明補充到。
“嗯……好。”二人離開雪屋。
弗萊明望着周圍灰濛濛的一片，雪花紛飛，強風凜冽。很明顯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典伊是調準了時候來的。
“看來她是準備收拾咱倆了，有一場硬架要打，小子，等會玩起真的我可不一定能護你周全！”
“沒事，我不怕。”
不等兩人再說，典伊的身影便出現在二人視野中。這是蘭徹第一次見到典伊的真面目，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她看起來就像是……從冰雪中誕生的惡獸，身形碩大無比卻也不失精巧，大貓般的威懾在凜風下鋒芒畢露。
“那就是……”蘭徹支支吾吾，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生物。
一聲嗚咽，典伊便怒奔向弗萊明。
弗萊明立刻將蘭徹推向一邊，自己向著相反方向拉開距離。同時他提起長弓，空手握弦凝出一陣風暴，一柄魔力風矢隨手而出，跌跌撞撞的射向典伊，直撲向她的面門。
魔力風矢的速度很快，能有效的牽制住典伊，但實際上造成的傷害卻很低。典伊確實也因此短暫停下，卻也只是輕晃兩下腦袋便緩解過來。
與此同時，趁着典伊停歇的時機，蘭徹在她側邊同弗萊明配合。一股冰錐棱刺似長蛇爬行般沖向典伊側翼，冰之蛇猛的刺向她的身體，卻也只能引得典伊嗚咽一聲。
嘖，真的是皮糙肉厚。蘭徹咂咂嘴，一面奔向典伊的後方。一手召出不計其數的冰刺齊射向她。
即便似蚊蟲叮咬微不足道，但數量過多的話也足以造成不容小覷的傷害。
典伊嚎叫一聲，腳下也有了些許不穩。可她仍沒有停下，拼了命的想要撲殺弗萊明。
同時，弗萊明也馬不停蹄的拉開與典伊的距離，雖是如此，兩者間的距離仍在不停縮小。
弗萊明握緊長弓，感受着周圍風暴里涌動的魔力，他聚神凝氣，將魔力集聚在指端，快速結成一發魔力箭矢。
同時典伊揮起前掌，猛的拍向放慢速度的弗萊明。眼見形勢不對，蘭徹急忙凝聚體內的魔力，使出老爹教他的第一個中階冰魔法「冰結」。
魔法發動之機弗萊明也鬆開了弓弦，魔力箭矢如利鋒射向典伊揮來的前掌，同蘭徹的魔法一起凍住了典伊的整個前肢。
弗萊明趁機拉開與典伊的距離。蘭徹則用數根巨大的冰棱交錯卡住典伊的身體。
蘭徹當然沒指望這就能困住她，這只是為了給弗萊明的下次攻擊爭取時間。
弗萊明舉起雙臂，這次他卻沒有拿弓，取而代之的則是完全由他的內源魔力化成的一把弓，魔力滾滾涌動，亂流般的在弗萊明手中閃耀。他盡數將內源魔力蘊含其中。此箭一出，必是兩敗俱傷。之前獨自一人弗萊明沒有使出這一招，現在有了一個少年在身邊他放心了不少。這也是他目前敢使出的最強一擊。
咻！
破空的鳴響險些刺破蘭徹的耳膜，箭矢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刺向典伊，反衝的氣流將空間撕開一個口子，大雪繞徑而走。
彷彿一瞬之間，卡住典伊的冰棱碎裂崩塌，典伊碩大的身體隨着一聲悶響側倒在地。爆炸產生的魔力亂流裹挾着寒風四散涌動，向外界不斷釋放着威懾。
“成……功了？”蘭徹看着這幅景象不由得想到。可是弗萊明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目光再次望向典伊那邊，只見她緩緩起身，鼻孔不斷向外噴射着白霧，她生氣了。暗紅色的血液從她的身體側邊湧出。
吼吼吼——
一團冰雪急流噴向這裏，蘭徹召出一面冰牆試圖抵擋。感受着牆那面傳來的憤怒威壓，蘭徹內心不免有些慌張。
那感覺就彷彿典伊正在大吼“我要吃了你們”一樣。
蘭徹不禁打了個寒顫。
冰牆其實還算穩固，還能為弗萊明回復內源魔力多爭取一些時間。
雪又變大了。不如說，其實從典伊起身的那刻開始蘭徹就已經看不清幾米之外的東西了。
現在，雖然正在抵擋噴流，可眼下到處都是噴流。冰雪隨着烈風肆意劈打在兩人身上。雖不至失溫，但情況對他們已經很不利了。
典伊應該是受傷了，要不然早就衝上來撕碎自己了。蘭徹如是想着。弗萊明幾乎耗盡了他的內源魔力，想要一時間回復很難，眼下只能靠自己了，蘭徹想。他隨即用冰牆將弗萊明包住，自己去想辦法斡旋。
一個滑鏟，蘭徹衝出抵擋着噴流的冰牆。抬手便讓一排冰錐飛向典伊的方向。
他看不到典伊的具體位置，只能憑藉獵人的直覺。
果不其然，噴流逐漸停了下來。蘭徹不禁捏了一把汗。
然後——
異樣的氣息從蘭徹正前方傳來，他一個翻身躲過湧來的噴流。
隨即讓冰刺飛向來源處作為回贈。然後噴流便又停下了。
左右騰轉，就像打地鼠一般不斷用刮痧攻擊惹惱典伊。
他一面奔跑躲過噴流，一面用冰刺不斷試探典伊所在的位置。幾番折磨過後，他總算是掌握了她的大致位置，當然前提是這段時間典伊沒有移動。
這當然是在賭，他賭她需要靜止療傷，賭她不會隨意活動撕裂傷口。他只能賭，老爹不在身邊，沒人幫他擺平這些事，不如說，雖是如此，老爹教他的其實已經發揮了很大作用。
哼，瞧着吧老頭子，看我是怎麼用你教我的魔法擺平這傢伙的。
蘭徹一個滑鏟停下，面朝著猜測的方向抬起手臂，掌間閃耀起光芒，隨即一發巨大的冰彈射出。
雖然看不到具體的情況，但憑藉魔法感知蘭徹斷定是打中了。
傷害不大，侮辱性還是有的。
典伊有些惱火，接連不斷的向四周噴射冰雪，成掃射狀覆蓋了一大片地區。揚起的雪霧進一步遮蔽了蘭徹的視野，甚至影響到了魔力流的涌動。
這下不止視野里看不到典伊了，連用魔力探測典伊的位置都成了難事。
恍惚間，蘭徹心底湧起一陣莫明的感覺，彷彿自己迷失在了這大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