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
莫蘭特在等頭髮與衣服全晾乾后才回到了家，原因無他，實在是不想讓母親知道自己曾發生了差點送命的危險，如果知道的話，自己以後就不能出海打漁了吧，自己明明對海洋是那麼的嚮往，而如果連出海打漁都不能做的話，那可真是折磨。
到了晚上，積蓄了很久的暴風雨最終也降臨了，躺在床上的莫蘭特只覺得整個房子都在顫抖，雨實在是太大了，打在房頂上面砰砰作響，鼓膜不停地在顫動，整個耳朵都被這雜亂的聲音塞滿了。
如果是平常，莫蘭特一定會被這雜亂又巨響的聲音吵得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吧。
然而今天白天的遭遇讓莫蘭特只覺得心力交瘁，困意直衝眼瞼，如此大的吵鬧也沒能阻止他進入夢鄉。
在夢裏，他夢到自己成為了一艘超大戰船的船長，幾百名水手整齊地聚集在寬闊的甲板上等待着他的命令，他就這麼居高臨下站在船頭望着下面。
（我居高臨下，就像是世界的君王！）
莫蘭特將手攤開，望向天空，如此想道。
旁邊是丹尼爾，他穿着一身整潔的衣衫，頭髮很整齊不知道打理了多久，臉上掛着一副諂媚的笑容，將一支煙遞到莫蘭特的嘴邊，然後恭敬地用火柴幫他點燃。
莫蘭特想像學着那些中年男人們的抽煙姿勢狠狠地抽了一大口，緩緩地吐向天空，然後一甩身後帥氣的披風，坐在了後面豪華的沙發椅上。
丹尼爾則在這時湊上前來，依然一副恭敬諂媚的樣子，用着讓莫蘭特感到有些噁心的聲音說道：
〔船長，財富，地位，女人您都已經得到了，世界已然在您的腳下匍匐，那麼下一步，我們要做什麼呢？〕
〔啊？那我什麼都不缺了嗎？〕莫蘭特有些迷糊的反問道。
〔是的，船長您想要的應有盡有！〕
莫蘭特想了想，否定道：〔不，還有東西我沒得到，那就是寶藏，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寶藏，讓我們啟航，把它們全都找出來吧。〕
〔哇！真是了不起的想法！莫蘭特船長萬歲！讓我們把全世界的寶藏都找出來吧！〕丹尼爾露出一副恭敬至極的表情，舉起雙手向下面的水手們大聲喊道。
下面的水手也舉起雙手開始附和：
〔莫蘭特船長了不起！〕
〔莫蘭特船長萬歲！〕
〔莫蘭特船長萬歲！〕
現場響起了雷鳴般的呼喊，居然刺激的耳朵都有點麻麻的。
莫蘭特將手抵在了下巴上注視着下面恭敬的水手們，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
可是，突然！
水手們的呼喊聲倏然停止了，就像音箱被掐斷了電線一樣，他們的臉上無一不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就像見了鬼一樣，十分詭異！
莫蘭特感覺到情況有點不對勁，站起身來順着他們的視線往後看去：一條山峰高的大浪出現在他的眼前，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莫蘭特這邊湧來。
像是一座斷崖，大到幾乎要遮蔽天空！
莫蘭特的心在砰砰狂跳，感覺下一刻就要衝出胸膛…
往回看去，水手們全都看向了莫蘭特一個人，一個個露出哀求的目光：
〔船長救救我們！〕
〔船長救我們啊！〕
〔我們不想死啊！〕
…
水手們發出的哀鳴聲充斥耳邊，每一字每一句都撼動莫蘭特的心弦。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啊…）莫蘭特難受地在心裏呼喊道，
對於這樣的大浪，他能做什麼呢？什麼也做不了吧，只能等死！
莫蘭特轉過身來，面對大浪，閉上了雙眼，等待命運的降臨。
海浪翻卷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像一陣風一樣掠過了莫蘭特的身邊，是的，感覺就像風一樣。
莫蘭特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站在甲板上，身上沒有濕，也沒有任何不適，然而身前的沙發椅卻不見了，地上的甲板好像腐朽了一樣，顏色發深發暗坑坑窪窪，有些地方的木板翹了起來，有些則斷掉了視線直通下層甲板。
莫蘭特轉過身來，發現風帆都已經爛糟糟的只剩一些布條了，一根桅杆也斷截橫在了甲板上。
匪夷所思的景象，更可怕的是，那些水手們，包括丹尼爾，他們的皮肉全都腐爛了，變成了像骷髏一樣的存在。
水手骷髏們聚集在一起沖了上來，同時發出恐怖的大叫聲，將莫蘭特團團圍住：
〔船長你為什麼不救我們？〕
〔就是啊，船長，你為什麼不救我們？〕
〔船長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我們去死嗎？〕
〔船長你怎麼能這樣？〕
水手們現在雖然是骷髏，但仍能感覺到他們現在似乎露出了猙獰的表情，他們用尖銳可怖的聲音向莫蘭特表達不滿。
〔對不起，我想救你們…〕
〔可是…我…我無能為力…〕
莫蘭特將手捂在了自己的臉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什麼？無能為力？無能為力也能當船長嗎？〕
一位水手骷髏憤怒地用雙手抓住了莫蘭特的領口，將莫蘭特提了起來，莫蘭特不得不與他對視，空洞的眼窩裏彷彿充滿了怒火。
〔你不配當船長！〕一位水手骷髏喊了起來。
〔就是啊，你不配當船長，去死吧你。〕其他水手骷髏也跟着附和了起來。
〔弱小就不要當船長！〕
〔快點去死！〕
〔去死…〕
…類似的聲音不絕於耳！
莫蘭特自睡夢中顫抖着醒來，手扶在胸口，那裏在瘋狂的打鼓，在黑暗中過了許久，莫蘭特都還心有餘悸。
屋外雨還在下，發出“劈里啪啦”的拍打聲，很吵，莫蘭特已經沒有了睡意，他起身披着毯子來到了陽台前，看着黯淡的雨絲落在前面的樹葉上。
〔弱小的人救不了任何人。〕
〔弱小的人也當不了船長。〕
〔不，不只船長，弱小的人什麼也當不了，什麼也做不了，就像我一樣。〕
〔沉迷幻想解決不了我弱小的事實。〕
〔聽說在夏爾丹之外的國家，人們都變得很強大，不知道是真的嗎？真想出去看看啊，出海，到海的另一邊，一定有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在等着我。〕
〔莫蘭特啊，努力尋找一艘船吧，一艘可以駛向世界的船。〕
〔還有…船長，還要尋找一名可以帶領我航行的船長，至少，我不要當船長。〕
莫蘭特發誓，在沒成為強大到可以遮蔽狂瀾的人物前，他絕對不要當船長！
他不要被自己的船員揪着自己的領子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你無能為力？
他多少能體會到莫林船長那時的心情了，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啊。
凡人實在是太無力了，所以只能逃避吧。
他不認為這是懦弱的表現，人應該擁有對自己的認知，就像救援路德的那時，他沒有對自己的認知，只會逞勇，差點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雖然他不後悔，但他現在深刻的認識到，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
他知道，這個世界有一種可以提升自己的力量，只是他在這裏無法觸及到。
〔等着吧，我終會駛向那片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