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使憐憫
余文光先將手中東西一放,也將身上的紅色運動衫脫了下來。
裏面僅剩一件白色短袖,但此時滿頭大汗的他沒感受到絲毫炎熱。
李經綸將手中的運動衫往公寓邊上的綠色垃圾桶一丟,從褲兜摸出一個打火機。
余文光見狀也是將主機跟運動衫丟了進去。
燃起的打火機被丟入垃圾桶,劇烈的燃燒起來。
過了一會才有來往的住戶發現,連忙喊物業過來滅火。
距離春曉公寓三百米處的街道,他們倆穿着短袖站在路邊,臉上的面具已被收起。
“李哥,咱們現在去哪?我家是不能回了。”
余文光這會也鎮靜了下來,手也不抖了,汗也不流了,就是吹着的秋風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路上那件事雖然是他多此一舉了,但他不後悔,換個有正義感的人都會這麼做。
“別看我,我家早就沒了,現在只能去那位那裏了。正好那邊要幫工。”
李經綸看了一眼余文光期待的眼神,撫了撫前額的流海無奈的說道。
“啊?真要去那啊,那裏多累啊......堂堂法爺的手居然要干那些活。”
余文光的圓臉此刻成了苦瓜臉,有些苦大仇深的說道。
“不然呢,去了那至少別人不知道,別的地方肯定要給警察查到了。”
李經綸朝着馬路招了招手,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沒別的選擇了,上車吧。”
說完他率先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余文光見狀先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然後上了車。
“兩位帥哥,你們去哪裏啊。”
中年出租老師傅轉頭看向兩個穿着短袖的男人,心裏不由感嘆,年輕人就是陽氣盛,這外邊都要20度了也不怕冷。
“師傅,去曲召福寧郊區10086號。”
李經綸摸了摸泛涼的胳膊回道。
“郊區啊?太遠了嘞,走一趟不合算啊,要不你找找別人?”
“我出雙倍車錢!”
“帥哥,不是錢不錢的事情,是真的太遠了好吧,你不知道....”
“三倍!”
“不是,真不是!”
“五倍,不去我找別人。”
“欸,您做好啦,咱們這就出發。”
中年老師傅的臉笑出了花,跑完這一趟都可以兩天擱家裏擺爛了。
而且這會馬上要到晚上了,可以多收一百,一百*五,想想就美滋滋。
他在出租車上的導航上輸入目的地:福寧郊區10086號。
“糕德導航提醒您,距離目的地一百二十公里。”
“此次目的地為曲召永孝公墓,請車上乘客綁好安全帶,安全出行。”
中年老師傅的臉色一變,這麼晚去墓地?
隨即他又猜測到是不是家裏人有人死了。
“兩位帥哥,這麼晚去永孝公墓是奔喪啊?”
“對啊師傅,他老婆死了。”
李經綸笑咪咪着指着余文樂說道。
余文光啞口無言,知道李經綸說的是誰,跟他合租那位平常就被他戲稱為“老婆”,因為她平時給他錢,算是包養了。
年紀輕輕就給人包養了,多好啊,總比某些總在網上說著富婆求包養,現實總是加班的苦命打工狗好。
要不是因為人生中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他願意跟家裏那個女的就這樣過一輩子。
想到此他有些自豪的開口道:
“沒錯,
我老婆死了。”
他跑路了,基本是回不去了,可不就是老婆死了嗎?
邊上的李經綸滿臉笑意,這胖子可一點不像死了老婆的人。
“帥哥你節哀啊,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遠着呢,沒了一根草還有一大片森林等着你呢。”
中年老師傅似是意識到說的有點出格了,又是接着解釋了一句。
“不好意思啊,我以前安慰失戀的人安慰多了,差點忘了你是死了老婆,跟一般失了戀的人是不一樣的,你別介意啊帥哥。”
余文光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認同的回答道:
“師傅你說的沒錯,沒了一根草還有一大片森林等着我,老婆沒了再找一個就是了。”
“帥哥你看的開就好伐,像你這樣豁達的年輕人不多了啊。”
“哪裏哪裏,還是老師傅你經驗多了,咱們這一路上好好交流伐。”
“哈哈哈。帥哥好說好說。”
......
這一百多公里就在兩個人的誇誇中到了,李經綸卻是在一旁聽得睡著了。
“李哥,我們到了,快醒醒!”
余文光搖了搖腦袋靠在窗戶邊的李經綸。
李經綸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從褲兜中摸出一打紅票子。
“師傅,多少錢!”
中年老師傅藉著亮着的車燈,低頭仔細看了下打出的發票:四百九十元。
“帥哥,五百元,說好的五倍,給我二千五就可以了。”
聞言李經綸指頭沾了下口水,數出二十五遞給了前面的司機。
“帥哥,下次有這活還可以聯繫我哈,這是我號碼,記得call我啊。”
李經綸拿着一張寫着電話號碼的紙條,目送出租車遠去。
“走吧,咱們。”
他將手中的紙條一丟,轉身走進墓園,余文光跟在一旁。
再找他是不可能的,出租車師傅回去肯定要給警察請去警署喝茶了。
上弦月高掛在夜空中,幽幽的銀光斜斜地照在一排排冰涼的石碑上。
凄涼的風寂寞地低語,好似在唱着古老的童謠,為這裏沉眠的逝者悲哀。
曲召永孝公墓,這裏並不是用來埋葬一般平民的,沉睡在這裏的,全部都是在之前革命中犧牲的先烈。
有的墳墓頗為奢華,大理石製成的墓碑上用金子刻着逝者的姓名,墓前擺放着鮮花。
但更多的墳冢則顯得十分樸素,甚至簡陋,連一塊石碑都沒有,周圍長滿雜草的墳冢也是屢見不鮮。
這裏沉睡的或許是個聲名顯赫的革命先烈,那裏或許是個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
但怎樣的墳墓,對這些逝者來說有區別嗎?
兩人順着中央大道一直往前走,直到一個分岔路口。
左拐,分岔路口,左拐,分岔路口,右拐,分岔路口,左拐......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兩人再度左拐,走了五十米左右,兩邊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花朵。
康乃馨、荷花、睡蓮、蒲葦、沿階草、蚊母樹、月季、菊花、萬年青、常青藤等等等等。
各種花香混雜在一起,異常和諧的形成一股清香,入鼻便讓人精神一振。
花路的盡頭,是一家名叫Angel的店面。
兩人站在店門前,瑟瑟發抖的余文光有些好奇朝李經綸的發問道:
“你說那位是為什麼想不開,要在公墓里開一家餐館的,上次我問你,你都沒回答我。”
李經綸嘴角抽了抽,卻是默然不語。
他其實問過那位這個問題,而那位卻是這麼回答的。
“因為我喜歡這裏的花路啊,至於開餐館那是隨便開的。”
.....
後記:
曲召永孝公墓某處的公墓前,羅修誠放下手上的菊花,端起倒滿白酒的酒杯倒在墓碑前的地上。
“師公,挺久沒來看您了,希望您不要怪罪我。”
“師傅最近的身體越發越不好了,上個月還暈倒進了重症病房。”
“肺癌晚期啊,藥石難救,難道我就要眼睜睜着看師傅老年還受此折磨....”
他坐着說了一陣,隨即跪着磕了幾個頭,背上背包走了出去。
精神恍惚的他沒發現拐彎時走向了墓園更深的方向,不斷左拐右拐之間,突然一股花的清香驚醒了他。
Angel?他遠遠的看着面前的餐館,肚子咕咕的他有些遲疑的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