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武僧
村長光着屁股趴在門沿邊,通過門縫往外觀察。身後他的老婆正把他弄髒的褲子鋪上草木灰。
“哦我的神啊~維克多竟然把整個狗頭吞下去了!”
“他在找什麼?哦我操,他往迪克家過去了。”
維克多的身影消失在視覺死角,下一刻村長聽到外面不遠處傳來砰砰砸門聲。
“我的神啊,希望迪克家的門板夠結實。”
村長一邊看一邊對老婆說:“你去把床也移過來堵門。萬一迪克的門沒砸開,說不定就來砸我們了……我靠,那個誰?”
村長的視線里,村口又出現了兩道身影,其中一道有些眼熟。
“好像是賽亞村的克林……我想起來了,好像是說今天會有個擅長治療拉肚子的草藥醫生過來。”
砸門聲停止了。
“遭了,維克多過去了。”
“快跑啊克林!還愣着幹什麼!快跑!順便把維克多引走啊!”
村長心中吶喊。
…………
“張,這次的病人,看癥狀應該也是你所說的痢疾。本來我帶點苦藥粉來就好,不過我想你有必要露露臉,在別的村莊打響知名度,所以叫你一起來。”
克林和張顛坐在騾車上,克林給了騾子一鞭,騾子步頻快了一點:“前面就是目的地車輪村了。奇怪,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張顛皺皺眉頭:“直接前面下車,我們走過去看看。”
“好。”
克林將騾車停在村口的一棵小樹邊上,將韁繩捆在樹上。
隨着二人進村,村裡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路上空無一人,只聽到了砰砰作響。
克林喊了一聲:“人呢?”
砰砰聲停了。克林還想再喊一聲,忽然後心一緊,接着腳下一空,人失去重心騰空而起。下一刻腳下踩到大地,站穩了身形,才發現自己怎麼站到了七八米外了。
定睛一看,張顛正和一個滿臉血漿的怪人對峙。
張顛方才還沒到村口,隱約就已經聞到一股血腥臭味,這股臭味中還混雜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令人不適。
直到進了村,某物似乎被克林的喊聲所驚擾。張顛余光中發現,一物從克林的視覺死角,以極快的移動速度向克林發動了襲擊。
不過張顛動作也快,抓住克林的衣服就把他向身後丟出去。同時起腿,一腳窩心腿踹在來物胸口。那物連退幾步,在距離張顛丈余處穩穩站住,張口對張顛發出了無聲嘶吼。
張顛咦了一聲。以他此時的力氣,普通人受足全力一腳,非死即殘。
雖然他方才倉促間並非全力,但也有六七分力道,對方卻似乎絲毫無礙。
定睛一看,這東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似乎是個頭髮灰白的老年人,眼睛泛着綠光,滿臉是半凝固的血漿和一些灰白的異物,嘴角開裂直達耳根。身體佝僂,卻奔跑如風,鼓脹的腹部隨着呼吸一大一小。
“張!是車輪村的修蹄匠維克多!”克林在後面喊道。
張顛點點頭,右手伸無名指使出關沖劍,朝維克多一點。
關沖劍勁如重鎚,迎面打去,即便以附身維克多的癲狂鬼怪,也下意識感覺到害怕,急忙側身躲開。氣勁擦着維克多的臉頰打在地上,轟出半尺多深的小坑,激起塵土飛揚。
維克多還沒來得再撲,全身又是一麻,登時動彈不得。
原來張顛右手關沖劍剛完,左手小拇指紫電一閃,
立即又是一記少澤劍跟上。
以張顛此時的功力,氣勁和紫電可以打出兩丈開外威力不減。兩丈內距離內,張顛便如同一把半自動手槍,指哪打哪,又快又准。
少澤劍立功,張顛又是連點三下,將維克多徹底點翻在地。
這少澤劍雖是六路劍法中威力最小,卻也是最為神異的一路。少澤劍放出的並非氣勁,而是一種神奇的波紋生物電。
這種波紋生物電不會對死物造成任何影響,但是只要是活物,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中招后都會產生信息系統傳導紊亂的現象。
張顛曾經抓住一隻郊狼,利用不同頻率的少澤劍攻擊,郊狼就產生了各種不同的反應,如麻木、中風、疼痛、休克、癲癇、大小便失控等等。
六脈神劍另外五路殺傷力不小,唯有少澤劍可以在控制下用來制服,而非殺傷對方。
方才前一指麻木,後面三指張顛又給他上了暈頭轉向、癲癇、下肢抽筋三種debuff。見維克多躺在地上抽搐,張顛上去用腳將他掂翻過來,背部朝上。
“克林,去找條麻繩過來給我。”
“好。”
克林不知從哪找來了麻繩,和張顛將維克多五花大綁。
吱呀一聲,村長打開了大門。高舉雙手朝二人跑來:“壯士!壯士!”
克林道:“車輪村村長。”
張顛點了點頭。
村長跑到兩人面前,張顛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有股怪味。
村長仰頭看着張顛,又轉頭看一看克林,臉上寫着:“趕緊介紹一下。”
克林說道:“這位就是我說的草藥醫生張,治病非常厲害。”
村長連忙行禮道:“大師!十分感謝您的幫助。您一定是隱居在此的武僧吧?”
張顛搖搖頭:“不,我只是個草藥醫生。”
村長點點頭,一定是個精通醫術的隱世武僧。喜歡獨居在深山原野,又有這種身手的,只有教廷的苦行僧了。據說他們不喜歡被打擾,所以不願意承認吧。
張顛指着地上的維克多:“把他抬到床上去,告訴我怎麼回事。”
村長連忙答應,將那些還躲在屋裏的村民們招呼了出來。村長安排了兩個年輕人,用扁擔將維克多如同挑豬一樣挑起來,送到了維克多自己家中。
短短一路,張顛也從村長口中了解了事情前後,聽到維克多直接吞下了一個狗頭,不禁看向了維克多的肚子,那裏似乎比之前要平坦了不少。
通過村長的描述,張顛直接把“狂犬病”三個字抹除,然後直接在腦海中搜索關鍵癥狀,在岐老經對應的條文中一一浮現。
經過快速篩選,留下了兩個對得上幾分的癥候。
一個是殍鬼證,一個叫狗魍證。
前者發於飢荒,人互相食,食人者復又餓死,屍首便可能化為殍鬼。殍鬼平日躲在路邊的岩石後面,若有人經過,便會發出熟人的聲音叫他的名字。
若是應了,殍鬼便會躲在那人身後,藉機去撲他。被殍鬼撲到的人,背上便會長出一個人面瘤子,這瘤子便是殍鬼藉著人身去享受人間煙火食。
中了殍鬼證的人,往往胃口大開,只吃不拉,幾日下來肚子便會鼓脹如斗,觸之硬如岩石。若是享受的煙火食不夠,便會撲人食人。
後者則是見於誤入深山老林的生人,被一種叫狗魍的精怪附體。
狗魍這種精怪黑身白面,狐頭蛇口,會發出小狗的吠叫聲。中了此證的人身上會長出黑毛,口角裂開如同犬獸,行動舉止都如犬一般,走起路來四肢着地奔跑,速度之快如同細犬。
喜歡捕獵狼、犬來吸食腦髓,除非被人追趕,不會主動撲人。
按維克多的癥狀來看,與兩證皆有相似之處,卻又並不相同。不過根據治法來看,或許可以用來參考。
按殍鬼證來看,殍鬼是人所化的精怪,可以交流,可以談判,所以條文中所記載的療法是以鬼門針開路,先禮後兵,談不攏便以神針御氣將它逼走,再以火燎惡瘤,七日可愈。
到人中病處尋找可以藏人的巨石,地上挖開幾尺深就能找到殍鬼屍身,用火燒掉便不會再害人。
若按狗魍證的療法,便是用黃連、青梅這類極酸極苦的葯煮取濃湯灌服。狗魍這種精怪最怕酸苦味。
灌湯同時封住病人的眼耳口鼻,狗魍便會被逼着從肛門化成黑煙逃走。這時點燃提前準備好的爆竹,狗魍就會被嚇死。
也不知附體維克多的是人怪還是山精,這兩種方法倒是可以對應一試。
少澤劍的威力極其厲害,維克多的身體到現在沒能恢復過來。張顛便讓村長指揮眾人將維克多解綁,扒去衣褲。村民們有猶如天神般高大的“武僧”壓陣,也是壯了膽子,將維克多扒了精光。
經過檢查,沒發現惡瘤一類,反倒是背上佈滿了扭曲的靜脈毛細血管,紫紅紫紅。
讓村民用麻繩將維克多四肢固定在床的四腳,張顛伸手在維克多的心口點了一下,將除了麻木和抽筋兩種以外的兩種debuff解除。
維克多一恢復神智,環視四周,拚命掙扎,掙得木床搖搖晃晃似乎隨時要散架。他怒視站在床頭的張顛,喉嚨里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
村民們嚇得躲到了張顛身後。
張顛打開藥箱,從裏面拿出一個布包,向右展開,裏面是各種不同尺寸和形狀的針。這是他以前定製的九針,比不了現代工藝的針,主要是收藏意義,沒想到莫名其妙跟着一起穿越來了。
他抽出一根半寸的毫針,手往維克多面上一晃,那根針穩穩噹噹刺進了維克多的人中。被針一刺,維克多似乎冷靜了下來,停止了掙扎,冷冷地盯着張顛,喉嚨里有節奏地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
張顛道:“你是何物?”
“能聽懂我說話嗎?”
“不怕針嗎?我這一針下去,-可是比扒皮還痛。”
說完,又是一針刺在維克多印堂上,見維克多毫無反應,又連續下了四五針,仍然不起作用。
村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武僧大師在做什麼。
張顛尋思,莫非此怪非人怪?看着似乎有些靈智,但好像聽不懂人話。不如試試看驅逐狗魍的方法。他問村長:“你們這裏有山楂嗎?”
“山楂?沒有。”村長搖搖頭。
“梅子呢?”
村長還是搖搖頭。
張顛又問:“或是其它特別酸的東西。”
村長正想搖頭,他們這的人不喜歡吃酸的。
“有!您看這行嗎大師!”一個半大小子從人群里擠出來,從兜里掏出一把半青半紅的漿果。
張顛看了他一眼,是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年,長着兩顆松鼠一般的大板牙。
張顛取了一顆放進嘴裏。漿果在臼齒的擠壓下,爆出了些許汁水。
嘶!
張顛感到牙關被酸得直抽筋,這玩意比檸檬還酸。
“這是什麼?”
“這是酸漿果,大師。村外的田邊有很多。”
張顛點點頭:“你叫什麼,機靈的孩子。”
“大師!我叫華倫!有事您吩咐!”
“很好華倫。我現在有個任務交給你。我還需要一些酸漿果,你能再去摘一些來嗎?”
華倫敬了個禮:“沒問題!”
村長眼角直抽抽,被一個孩子比下去了。
“還愣着幹嘛,去幾個人幫華倫一起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