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大淵之水
東海到底有多廣闊,九州知道的人並不多。
在文人墨客嘴裏,東海無邊無際,廣闊萬里,有碧波萬頃,又有晴空萬里。
在漁民口中,東海是沒邊的。
由此看來,文人騷客除了用詞華麗一些,和漁民也沒多大區別。
寒江將徽州和赤州隔開,一路向東直入東海。入海后,五百裏海面波濤不興,五百里后風浪乍起,直至三千里。
三千裡外則是密佈的陰雲,和連綿不絕的雷霆。
陰雲翻滾,天地昏暗,雷霆如龍,銀蛇亂舞。
看似天地滅絕的場景,實則陰雲地帶只有二十里寬,二十里過後,海水傾覆,徑直朝下灌去。
此處有名,大淵。
大淵深不見底,海水落入其中,不知所蹤。
大淵中,距離海面五百丈處,有一座島嶼,將傾覆的海水一分為二。
島嶼並不大,方圓不到百丈。
一葉扁舟,朝着東海深處而去,穿風破浪,無視雷霆,直至大淵。
曾在白鹿書院出現過和白文武談話的黑袍男子,從扁舟之上一躍而起,隨後落入大淵之中。
留在原地的扁舟,沐浴雷霆而不損,仔細看去,船首掛着一張符籙,雷霆看似劈中了的扁舟,實則繞扁舟而過。
若是陳玄策在此,定會發現,船首那張符籙,和他所畫的伐天符籙,有着七分相像。
黑袍男子,正是行者座下負責九州所有事務的大管家。
在大淵之中直落四百九十七丈,而後身形凝滯,他眼前只有海水。
掏出一張符籙扔了出去,眼前海水消散,懸空的島嶼浮現。
島嶼正中,有一汪池水,池子旁邊,有一棵垂柳,垂柳旁,則是一間茅屋,茅屋門口,一耄耋老人躺在躺椅上,搖搖晃晃。
躺椅旁邊的桌子上,則是放了一壺酒水,一碟鹽豆,一盤鹵牛肉。
大管家落在老人身旁,深深彎腰,恭敬說道:“見過行者大人。”
行者眼皮不抬,滋遛滋遛的喝着酒盅里的美酒。
放下酒盅,行者微微睜開眼睛,剛要說話,突然間眉頭緊皺,伸手虛壓,示意大管家不要說話。
這個時間點,正是陳玄策在武州懸瀑谷中將鮮血滴入伐天符籙之時。
大管家弓着身子,畢恭畢敬的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島嶼上,風雲乍起。
島嶼周圍,海水倒卷,重歸東海。
行者仍然躺在躺椅上,只是身形虛幻,好似和這片天地融為一體一般。
好一會,異象消失,虛幻的行者重新變得真實。
“行了,和你說過多少遍,在我這不用多禮。”行者說道。
大管家微笑着直起腰身,只是眼睛朝下看,不敢看行者。
“說吧,什麼事兒讓你浪費一張欺天符咒來這裏。”
大管家恭敬說道:“稟大人,武州內咱們的人被絞殺一空,所有歸順咱們的宗門聖地近日都失去了聯繫。”
行者波瀾不驚的問道:“上次你說你下面有兩個小娃娃得天眷,其中一個女娃在武州,你還派了修天克給她護道,是吧?”
“是的大人,修天克已死,天眷之人鄭七分魂火雖未滅,但凶多吉少。武州內九大客卿皆亡,宗門聖地皆滅。”大管家答道。
“你怎麼看?”行者問道。
大管家早就打好了腹稿,徑直說道:“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鎮妖司做的,但九州之內能滅殺一州宗門聖地的,除了鎮妖司沒有別家。依小人所見,鎮妖司核心力量就在武州,滅殺宗門聖地則是為即將開通的黃泉路做準備。”
桌上酒壺自動飛起,清亮的酒液涓涓倒入酒盅。
大管家餘光看到,酒液入酒盅之後,突然變得猩紅。
酒壺落回桌面,行者接着問道:“無字碑的下落,你可打探清楚?”
大管家頓覺渾身發冷,一品境的修為無任何抵抗之力,後背冷汗將衣衫浸透。
“回大人,無字碑的下落,暫時還沒有打聽出來。”
行者抿了一口酒後,說道:“無字碑你要抓緊打探。還有,你知道黃泉路有多重要,武州黃泉路必須掌控在我們手中。說說吧,武州的事兒你怎麼計劃的。”
“大人,近幾個月我往武州派了不少人,但無人生還。迄今為止仍不知武州內到底有多少鎮妖司的人。”
說到這,大管家覺得愈發寒冷,本是春暖花開的島嶼上,瞬間進入寒冬臘月,大雪紛飛。
他知道,如果再沒有合理的解釋,今兒即便不死,也輕快不了。
“好在普天商行仍然藏在武州各個城池之中,小人已經讓普天商行開始潛伏,除了黃泉路的消息外,武州內不用繼續追查鎮妖司餘孽。小人計劃,暫停往武州派人,待到黃泉路將開之時,鎮妖司的人勢必要露面,到時候匯聚其它八州所有勢力,一舉滅殺武州內鎮妖司餘孽。到時候一定可以擒下鎮妖司高層,審出無字碑的下落。”
小島上,風雪消散,進入盛夏。
“可。”行者微微點頭。
大管家長出了一口氣,知道這一關是過去了。
“到時候我會派個超品過去,你不要讓我失望。”行者淡淡說道。
大管家重重點頭,行者擺了擺手,大管家飄出了島嶼。
大管家走後,島嶼內驟然變樣。
池塘柳樹茅屋躺椅桌子酒壺等等全都消失不見,就連島嶼,都在慢慢坍塌。
最後,島嶼原本所在之地,變成了一團黑霧。
原來,整座島嶼都是行者所化。
低沉的聲音響徹大淵:“有人竊天,天允之。今天外之人,借大淵之水一用!”
轟隆隆,大淵震顫。
大淵深處,不知深幾許之地,有九個巨大的旋渦,東海之水落入此處,流入漩渦之中消失不見。
九個旋渦,圍成了一個圓,圓的正中,有一處丈許方圓的土地,無一絲水汽。
一個深藍色的水團飄在這處乾爽土地上方三寸之地。
行者張口后,水團緩緩飄起,朝着行者所在之地飄去。
飄至一半之時,一道九色神雷自蒼穹之上朝着大淵砸落,徑直砸到了行者所化黑霧上。
避無可避。
水團飄回原地。
行者的嘆息響徹大淵:“哎。”仟仟尛哾
就在九色神雷落下之時,通天觀內,無字碑中的另一個行者的聲音響起:“這個傻子,看別人竊天他也竊天,活該被雷劈。”
盤膝修行的邱老兒,一無所覺。
昆崙山南,伐天之城以北,有一處被寒冰覆蓋的山川。
冰層之下三十丈,是巨大的地下空間。
站在這裏抬頭仰望,隱隱可以看到一絲絲日光。
好在冰川之下有一種發光的苔蘚,不至於看不清東西。
藉著苔蘚散發的微弱光芒,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座用冰建城的院落,前後三進,雖然談不上大氣,但在這冰川之下,可以稱得上一句鬼斧神工。
院落最深處,一頭白髮的鬼婆婆睜開眼睛,道了句:“在大淵的我知道,在通天觀的這個倒也不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