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陣(ジ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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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空虛的白色中,上北幻在其中行走。
周圍的景象變化扭曲,像是打翻了的五彩顏料。
他知道那些是他的過往,它們仍然還在,只是被它們的主人惡意混雜模糊。
就像被病毒入侵的電腦一樣。
為什麼會做這麼一個夢?
上北幻不知道。
他並不想再次回憶起那些被刻意遺棄過往。
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有靈魂是西紅柿味的天然卷監護人,還有系統陪伴,還有着幾年的帶薪年假。
他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他希望這樣的生活能一直持續下去。
只是人永遠無法逃脫自己的過往。
不速之客總會在不經意間扣響大門,渾然不顧主人是否情願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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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強行打開大門的記憶主人大步向前奔跑,奔跑到這片白色畫展的盡頭。
令人犯噁心的斑斕七彩退去,兩個人影出現在上北幻的眼前。
兩個都有着白色長發的小孩,一個坐在小板凳上,一個直挺挺地站着,手上拿着一把木質頭梳,正在幫那個坐着的小孩梳頭。
他此時的手法還很笨拙。一個不小心,就把坐着的小孩的白色髮絲扯下幾根。
“喂喂,陣(ジン)的手法實在是太糟糕了。”坐着的小孩抱住自己的長發,發出抗議。
“啰嗦,”站着的陣嘴上很不耐煩,手上還是放輕了動作,“你也沒好到哪裏去好吧?”
他左側的頭髮突兀地禿了一小塊。
“……這個。”坐着的小孩很心虛,想起了上次不小心揪下來的一撮白髮,然後又迅速理直氣壯起來,“還不是陣亂動的錯。”
“……”名叫陣的小孩顯然不想和他繼續爭論自己禿了一塊的頭髮,繼續努力梳順那一頭白棉質感的長發。
「陣(ジン)……」
上北幻冷眼旁觀。
這一段應該是他在實驗室時的記憶,兩個弱者的報團取暖……嗎?
“……”
陣張嘴又說了些什麼,但是他的聲音越發微弱,難以聽清。
上北幻專心地豎起耳朵,認真傾聽。
“……起床了!”
“!”
未成年猛地驚醒,坐起身。
一睜眼,就看到自家監護人一把拉開窗帘,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領口,嘴裏還叼着根棒棒糖。
“再不走就沒位置了哦?”單手插兜的天然卷笑着說。
“不是說好今天去賞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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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幼馴染(1)】
“……”
冬夜似乎總是比其他季節的夜晚更加黑暗幾分。
一片漆黑中,以人體為燃料的爐子照亮了一片光明。
焚屍爐里火星四濺,沒日沒夜熊熊燃燒。
這裏是外層人員公用的焚屍爐,因此從來不缺少屍體,爐底的骨灰深深堆積成小丘。
在這個朝生夕死的黑暗世界,沒有人有心思為自己的仇人收斂骨灰。
大部分成員都是扔了屍體就走,最多把有價值的東西搜刮一遍。
但今晚,這個保密性極其一般的焚屍地點迎來了兩個代號成員。
“到了。”
有着一頭淺金色短髮的波本從後備箱裏扛出一具屍體,走向那座高大的骨灰塔。
臉色陰沉的狙擊手蘇格蘭背着貝斯包緊跟其後。
“是波本大人……”
和波本合作過一次的外層人員腿腳發顫,在戰戰兢兢地打完招呼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是波本和蘇格蘭大人……”
其他外層人員也畏懼地看向這倆人,不動聲色地拔腿逃離這個氣氛驟然壓抑的焚屍場。
很快,這個飄滿粉末的爐子旁除了波本和蘇格蘭,空無一人。
“一下子就沒人了,怎麼想都是你的錯啊,波本大人。”
蘇格蘭叼着煙,調笑自己的搭檔。“陰晴不定、睚眥必報的神秘主義情報專家?”
“彼此彼此,”波本熟練的給自己戴上口罩,轉身打算給蘇格蘭也戴了一個,“下手狠辣、專打頭部的狙擊手?”
蘇格蘭往地上隨手丟下煙頭,用皮鞋碾了幾下,順從地讓波本幫忙戴上口罩。
“我個人覺得這個形容給萊伊會更合適。”
“嘁,別提那個傢伙。”波本皺眉,給自己戴上手套。
蘇格蘭也給自己戴好手套,兩人合力,把白蘭地的屍體放進爐子裏。
火焰和屍體迅速地反應,滋滋聲,偶爾脂肪被點燃的爆裂聲,還有骨頭碰撞的聲音交織。
像是廚房中,燜在鍋里的紅燒排骨發出的聲音。
“……無論聽多少遍都不會習慣呢。”諸伏景光唇形變動,沒有發出聲音。
“是啊。”降谷零直直地看向躍動的火焰,紫灰色被染成日落般的橙紅色。
“說起來,波本,”諸伏景光若有所指地說,“你死後屍體想要怎麼處理?”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儘管戴着口罩看不到表情,但降谷零的聲音里明顯帶着對搭檔的縱容。
“如果是我的話,”他認真考慮了片刻,“我無所謂,能和你葬在一起就行。”
如果周圍還有組織成員的話,“波本和蘇格蘭有一腿”的傳言將會變得更離譜。
但諸伏景光知道,降谷零所指的並不是真的和他葬在一塊。
他想要的是和已經死去的同期——萩原研二和伊達航葬在一起。
如果死後五片櫻花能團聚,聽起來也挺不錯的。
只是這對於他們兩個來說是奢望——在組織覆滅、結束卧底前,他們連墓都不能立,僅有幾份保存身份的紙質檔案會永久封存,哪怕他們在任務中犧牲。
這是一份無人知曉的犧牲,正如白蘭地一樣。
這就是大部分卧底的下場。
“那你呢?”
波本突然反問,“你死後想怎麼處理?”
“我的話……”
諸伏景光看着發小倔強翹起幾撮的淺金色短髮,神情恍惚了一瞬。
他想起那片無比清澈的河流,夕陽下的湖水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片金粉在上面。
在他們年幼時,hiro經常帶着zero在河邊釣魚。兩個人玩到很晚才回家,錯過了晚飯,然後就會被家裏人說教一頓。
但是他們下次還是會接着在河邊玩到忘記時間。
“我覺得把骨灰灑在河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諸伏景光笑了,那雙溫和的貓眼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溫暖。
“是嗎。”降谷零也笑了。淺金色的髮絲被風吹動,就像那條河上流動的碎金。
“那等任務完成,再一起去河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