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見聞

女殺手走了。

實際上，她在「明白」了道子的偉大計劃后，曾主動請纓同行，理由是沒有了咒力傍身的道子，在這危險的廢土之上，寸步難行，她想要隨行保護。

程安當然拒絕她，理由有二。

其一，常言道，距離產生美。

因為大家不熟，所以他能把對方唬住，道子也就沒有「性情大變」。

可一旦她跟在身邊，大家每天朝夕相處，那再怎麼心思縝密的人，也會不由自主露出本來的一些生活習慣。

待一起久了，指不定哪天，這位強悍非人的女殺手就會幡然醒悟過來，發現自家道子原來早已經被鳩佔鵲巢，那她還不得當場直接手刃仇敵？

能讓你跟着才有鬼了。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程安眼前的坐標上，顯示有一個時間。

倒計時：22:35:14↓

也就是說，一天一夜后，他的這次夢境旅行就會結束，他自己也會回歸現實世界。

那在回歸后，這具身體會怎麼樣？

這個世界的時間是會停滯不前，直到下一次星門開啟？

還是會將宿主本身的靈魂再召喚出來，在下一次星門前他會有着相應的行為和動作，這誰都預料不到。

這種前路未卜的時候，程安哪裏敢隨身攜帶一個定時炸彈。

他看出來女殺手的身份應該不一般，但對方自己不說，他當然也不能問，就此作罷。

「太可怕了，希望以後再也不要相見。」

程安穿上恆溫服，忍着刺鼻的強烈血腥味，把車廂和駕駛室都清掃乾淨。

隨後，他在左側的黃土上，挖了個土坑，把四名橫死的保鏢屍體放進去，倒了些汽油，就地焚化了。

車內有幾套備用的衣服，程安換上了普通的大衣，值錢的粉色玉鐲也藏在了柜子裏，讓自己看起來除了相貌外，都簡樸平常，不那麼耀眼。

隨後，他要獨自一人前往垂天境！

有這輛作為避風港的貨車在，只要順着一線天一直往前，就能夠抵達目的地。

貨車的駕駛室很簡陋，也不複雜，沒有那麼多輔助功能，但對於上輩子只開過自動檔的程安來說，這堪稱挑戰。

沒有人指導，只能自己摸索的情況下，他不斷重複着熄火、點火的繁瑣操作。

跌跌撞撞開了大半個小時之後，勉強能夠正常行駛了。

一名新手司機，一輛死過四個人的「凶車」，就這麼晃晃悠悠的，保持着40碼左右的龜速，孤獨行駛在這兩極反轉之地。

「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熄火的模樣……愛你對峙過路障……不肯讓一讓……」

伴隨着突突突突的馬達轉動聲，間或有兒歌響起，在這荒原上不斷往前飄去。

冰天雪地獨行客，瀚海闌干風雨中。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昏暗籠罩了大地。

一輪圓月升起，皎潔的月光下，夜晚亮如白晝，但那股子妖風卻越來越大了，吹得車身發出吱吱哀鳴。

倒計時：17:41:02↓

「開了四個小時了，200公里到垂天境的話，應該不遠了吧？」

程安用力舒緩酸痛的筋骨，揉了揉眼睛。

雖然夜路崎嶇難行，但他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因為他已經快要餓死了。

鬱悶的是，這車上除了一些飲料外，根本沒有準備食物，他必須早點趕到垂天境，尋找食物。

但是，沒有導航，沒有「進度條」可以查看的生活，讓人分外煎熬。

他喝了口水，但這並不能壓制已經逐漸升起的飢餓感，只覺得胃部越來越難受。

「早知道就不讓那女殺手走了，被砍死也總比被餓死強。」

程安頗有些後悔地想着，這一刻，他徹底明白了「民以食為天」這句話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這時，前方出現了人員活動的跡象，有些許燈光照射。

「希望不要是獵荒者吧，我這遇到強盜可完蛋了……不過一線天如此險惡的環境，不論好人壞人在這裏都是一視同仁的容易死去，正常強盜應該不會選擇這樣的地方扎山頭。」

程安猶豫了一下，選擇繼續開了過去。

不多時，一支由十幾人組成的商隊，進入視線。

有四輛款式極老的泥頭車，長度均在十一米左右，蓋着篷布，停在路上。

倚靠着這幾輛泥頭車作為擋風牆，在地面上搭建了接近好幾個厚厚的帳篷，點燃了數堆篝火，上面架着鐵鍋，濃郁的飯香和肉香在這裏瀰漫。

聞着空氣中的飯菜香氣，程安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餓得不行了。

「這應該是商隊，我去和他們交換點食物，應該問題不大。」

程安看了看旁邊的車座下，能夠抵錢的物件有不少，四塊手錶，還有幾件金銀飾品。

把東西塞進了車座箱子后，他慢慢減速，停在了這個臨時營地的前方。

這自然引起了裏面人的注意。

不一會兒，就有兩個身材壯碩的男性，從裏面走出，迎了上來。

程安注意到他們的衣服比較特別，像是半件羽絨服和半件雨衣的縫合體，胸腹處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着什麼東西，看着感覺就是恆溫服的簡化版。

這兩名男子靠近過來后，警惕地繞着程安的貨車走了一圈，才靠上來。

等程安搖下車窗后，其中一名男性看了下他的相貌，明顯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小……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我們在紮營造飯，你的車可以從旁邊拐過去，這並不會耽誤你趕路。」

至於另一名年輕些的男性，則是從車窗往裏面看了會兒，發現只有程安一人後，目光詫異地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但很快收斂。

有時候，長得帥也是一種威懾力，比如此刻，陌生人看到這麼一個俊美的男青年，獨自一人駕車行駛在危險的一線天時，他們本能地就會有所忌憚。

程安估了下對方的年齡四五十歲的樣子，抱歉笑笑道：「是這樣的，我是要去垂天境的，一路過來又累又餓的，遇到你們在這生火做飯，忍不住想跟你們討口飯吃。」

男人張望着四周：「就只有你一個人嗎？」

「不，我還有幾個朋友，但他們比我出發更早，先一步去垂天境等我了，看起來我要遲到了一會兒了。」程安表情誠懇，隱晦地暗示對方自己並非一個人。

「我們歇息片刻就要離開的，沒有準備太多的伙食……」男人面露難色。

程安恰到好處的遞出去一塊不怎麼起眼的手錶：「抱歉，我沒有帶錢，用這個抵一頓飯資，可以嗎？」

中年男人眼前一亮地說道：「可以，可以，這完全足夠了，感謝您的慷慨。」

看來他對手錶很滿意，嗯，我有點大意了，不清楚這些東西在這個世界的具體價值……

程安不動聲色道：「多謝了。」

他把車子熄了火，穿上了恆溫服，跟在這兩人後面，走入了他們的營地。

掃了一眼，程安便有了數，這營地里有十三個人，男女參半，有十名中年男女，年輕些的只有一名男性和兩個年輕女孩，均在好奇地偷偷瞄程安看。

中年男人吩咐他的妻子，給程安盛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可以看到裏面有煮到爛熟的土豆和肉骨頭在翻滾。

一碗熱湯入腹，程安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營地幾人對他的戒備也小了許多，開始小心翼翼的與他聊天，慢慢的，大家漸漸熟絡起來。

彼此之間對話稱呼，也從先生、女士、閣下，變成了大叔、大嬸、小兄弟。

從對話中，程安得知，他們是垂天境的居民，五個中年男人都是退伍軍人出身。

怪不得敢幾個人就帶着老婆子女，拉起了跑商的營生。

貨車上載着的，有九龍特產的茶葉和布匹，其他還有一些易碎的工藝品、玻璃製品等。

期間，程安又旁敲側擊了一些關於垂天境的消息。

這一下，收穫不菲。

垂天境是位於聯邦邊境的城市，但並不怎麼買聯邦政府的賬，因此城內魚龍混雜，天南海北什麼人都有，聽說還有不少逃犯潛藏在這裏。

同時，教會方面，垂天境內，有機械教會和生命教會，戰神教會，三大教會駐紮。

程安對這些教會自然是最感興趣的，他此行目的便是這個。

畢竟他是一位前來投奔的道子。

而目前已知的情況是，聯邦內神權至上，國內共有十二支正神教會。

至於要怎麼才能接觸到神血道的超凡者，程安現在還是一頭霧水，準備先到了垂天境在摸索。

他現在也沒有底，但至少，不能直接去見那位前來接應的大主教閣下。

具體要怎麼辦，程安現在已有的信息太少，還沒有想好。

他初步的計劃是，到了垂天境，先自行尋找投入教會的方式，研究神血道是怎麼個情況。

不到萬不得已，不接觸那種高深莫測的超凡者，太不安全了。

三碗肉湯下肚，程安感覺也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辭，隨口問了一句：「三大教會是如何招收信徒的？」

車隊的老大一聽，突然一拍大腿的說道：「原來你是想要來加入教會？那可簡單了，我，還有我的妻子，都是戰神教會的信徒，不如你就和我們同行，等到了垂天境，我們向教會舉薦你加入。」

「可我來自九龍，這不會有影響嗎？」程安問道。

「這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們的神不會拒絕奔向他的羔羊，而且，像你這樣年輕的、虔誠的信徒，將來沒準能夠凝聚神血，成為高貴的神官呢。」他的妻子羨慕地說道。..

「還有這事？」程安詫異。

他原本擔心自己去了會不會當間諜抓起來，現在看來不必要有這個顧慮了。

想着，程安握住車隊老大的手，認真道：「感謝叔叔您為我解惑，我有什麼可以回報的，請儘管說。」

車隊裏其他人艷羨地看着這一幕，大家都是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這年輕人來路不一般，絕對不是窮苦人家能養出來的皮相。

車隊老大憨厚地笑了笑：「這也是為了教會做貢獻，我也不好意思要酬勞，這樣吧，你如果不嫌棄的話，讓我們隊裏的兩個女孩，去你車裏避一避風吧，我們的車裏，環境沒那麼舒適，她們已經坐的非常辛苦了。」

「額……」

程安想起來自己車廂死過人的樣子，但這麼久了，味道應該散盡了，便沒有推辭的答應下來：「這沒有問題。」

說話間，那兩個一直坐着的女孩抬起頭來，定定地望向程安，眼神熱烈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