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有想過留在我身邊嗎？

之後幾日，蘇念再也沒見過暮琰。

天氣逐漸炎熱，窗外的丹荔樹上再無果實了，只剩下茂密的樹葉和沒完沒了叫着的蟬。

「織耘，為什麼這麼早就有蟬鳴了？」

「王妃，啟木國的蟬，都來得比較早。若是您不喜，奴婢可以將它們都趕了去。」

「算了。」這倒是沒有必要，「這兒不過是它們暫時依附的地方，總有一天會離開的。就這樣吧。」

「是，王妃。」

蘇念在窗邊靜靜地坐着，織耘也就一直在旁邊陪着。

這些天，蘇念沒事就坐在書桌邊上練練字，或者發獃。

如今，這字是練得越來越能看了。

想起以前，爺爺總是逼着蘇念日日練習書法。她嫌寫字枯燥，就趁着爺爺不注意，偷偷摸摸看雜誌。後來蘇念上了大學，爺爺更沒時間管她，她便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練字模式。

沒想到到了這兒，寫字竟成了她為數不多的消遣方式。

剛開始，蘇念也很奇怪，自己為何可以一整日都坐在書桌前，就只是寫寫字。

這幾日，她漸漸有點明白，以前練字的時候，有很多讓她分心的事，她隨時都想放下筆，去外面看看。

可是這裏，生活節奏變慢、變的單一。有時候，她一天只能想一件事，她也不敢放下筆，她害怕自己去找什麼人。

看着手裏的毛筆，筆尖墨汁已經有些許凝結。

蘇念在想什麼？

總會想起，那晚暮琰問她的問題，她心裏想好的答案：「不是」，為什麼沒有說出口？

就因為忌憚陰晴不定的拾飛？

害怕蘇念桃真的死於拾飛之手？

擔心自己永遠回不到爺爺身邊？

真正的原因是什麼，蘇念，你自己知道嗎？

唉...

「織耘，王爺這幾日有回府過嗎？」

「王妃.....」

「我就是隨便問問。」蘇念放下筆，假裝整理旁邊被翻亂了的書。

「王爺這幾日回來過.....」

「哦。」整理書的手，停下了動作。

雖然織耘不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她睡得太沉了，第二日也辰時才醒來。

但是她能察覺到，自家小姐這幾日狀態不對，於是，她蹲下來看着蘇念說道：

「小姐，聽說王爺今晚要回來的，您要不要去跟他說說話？」

蘇念沉默，然後欲言又止。

「小姐，您想去找王爺嗎？」

「我.....」

她真的不知道。

「其實，您也變了許多。」織耘站起來，幫蘇念繼續整理剛剛沒整理好的書。

「如今的我，以往的我，有何不同？」

整理好書的織耘，轉過身來看着自家小姐，自己想用一生去守護的人。

「以前的您，喜歡唐三小姐，就會陪着她鬧、陪她笑；喜歡商二公子，總是找各種理由去纏着他；喜歡的東西，也會想方設法得到.....如今的您，喜歡四王爺，卻總是躲起來.....」

「織耘，我.....」

對於她說的話，蘇念應該反駁回去才是！

「對於其他人，您總是充滿熱忱，哪怕是只認識了幾天的辰月小姐。唯獨面對王爺，您就變得很猶豫，總是往後退，總是築起一道牆，讓王爺靠近不了。奴婢說的對嗎？」

織耘很是愛憐地看着蘇念，她不得不當一次壞人，將自家小姐的保護殼撬開一個角。

「對...」

自己內心搖擺不定，很彷徨、很猶豫、很糾結，這些蘇念都知道。

暮琰總是很那麼溫柔、體貼，他能時時照顧她的情緒，尊重她、包容她、保護她，他也可以耐心地陪着她做一些生活上的小事.....

雖然，剛開始偷聽到他說要將她滅口。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從未感受到過一絲殺意，只感受到了溫暖還有安全感。

暮琰真的很好！

如果可以，她好想好想一直留在他身邊.....

只是，為了暮琰一個人，放棄以前的所有，值得嗎？

這個問題，蘇念終於對自己說出口了！

「小姐~不，王妃，您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啊！」

「是...是！一個暮琰有什麼可怕的！本王妃現在就去找他！」

蘇念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說清楚比較好。

至於把什麼說清楚，暫時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用過晚膳后，蘇念死活不要織耘跟着她，自己一個人狗狗祟祟地，去暮琰的書房看看有沒有人。

咚咚~

「暮琰，你在嗎？」.

「嗯，進來吧。」

蘇念進去后，將門關好，但始終不知道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只是站着看着他。

暮琰也是只顧着翻看手裏的書冊，沒有抬頭說話的意思。

無聲的沉默最是可怕.....

「暮琰。」她鼓起勇氣。

「嗯。」他仍是頭也不抬。

「我就是想問，皇祖母的生辰禮物準備得如何了？還.....」

「蔡師傅還在弄，再過兩日便可以去取了。」

「哦。」

又是一陣沉默.....

「暮琰。」

「嗯。」

「那日將我推下護欄的人尋到了嗎？」

「還沒有，這些事你不用管，我自會查清楚。」

「哦。」

.....

「暮琰，天色有些暗了，這樣看書對眼睛不好，我幫你把陶竹油燈點上吧！」

蘇念說著，走過去拿出火星子，打開燈罩準備點燈。

這下，暮琰抬頭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看着她問：

「你今日來，到底所為何事？」

「我...」

暮琰放開她的手，說：

「要是無事，就先回房吧。皇祖母生辰快到了，你可以好好準備一下你的華服。」

說完，又重新收回手開始翻看書冊。

「暮琰。」

被叫之人再無反應。

「暮琰，我想說，那日我的回答是‘不是"，你信嗎？」

「我信或不信，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

蘇念還未說完，暮琰合上書冊站了起來，語氣平和地說：

「蘇念桃，我就問一句，你有想過留在我身邊嗎？」

我好想好想！

可是話到嘴邊，蘇念只剩下猶豫。

「我.....」

暮琰沉默了兩秒，說道：

「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說完，轉身去了後面的書架.....

「暮琰，我只是還沒想好。」

暮琰停下了手中的拿書動作，雙臂無力垂下。

「我情願你說‘不想"，也不希望聽到任何誆騙我的話。」

「不是的，其實我想留在你身邊.....」

「你真的想嗎？」暮琰轉身看着她，「‘你我不過一道聖旨"，是出自你之口嗎？那日辰月被馬衝撞，就為了讓我去‘英雄救美"，是你安排的嗎？拾飛說的那些，你有親口答應他嗎？」

「你.....知道辰月那件事了？」

「整個皇城的事，只要我想知道，就一定會查清楚。」

是啊，他可是「男主角」，光環還在呢，有什麼能是他不知道的？

暮琰一邊走向她，一邊說：

「你總覺得，是父皇的一道聖旨將我們綁在了一起，我對你並無真心實意。我以為，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天，你會覺得留在我身邊很開心，你會感受到我的情誼。」

暮琰的情誼？

蘇念懵了.....

「我以為，你至少會有一點點，或者某一瞬間，是想要選擇我的。沒想到，不過是剛剛認識的人，就能輕易將你帶走。是我，一直以來，都判斷錯了。唯獨你，蘇念桃.....」

暮琰說完，頹然地坐下。

蘇念該說什麼？她可以說什麼？

一直以來，她都只是這本小說里的一個工具人，要不是蘇念的掙扎，她早就應該順着故事線，領盒飯了！

她總是認為，和暮琰之間不可能擦出任何火花來，到故事的最後，所有人都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是，織耘的話，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故事的發展，已經越來越偏離原本的航線。

最開始，蘇念以為是自己的放縱，才造成這種情況的，她曾經很埋怨自己，想儘可能的去彌補或者讓故事回到原來的樣子。

但是，故事改變后，周圍的人沒發生什麼危險。並且暮琰對她越來越好，讓她漸漸接受了這樣全新的故事，她貪戀留在暮琰身邊。

她也懷疑過，是不是因為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新的故事小說了？在這本小說里，暮琰還是「男主」，而蘇念桃卻變成了「女主」，所以暮琰才會對她這麼好，她也是因為人物設定，才感覺時時刻刻都在想着他！

今日織耘的話，也提醒了她，她願意在這樣不清不楚的情況下，為了暮琰，放棄自己最開始的計劃，甚至可能永遠回不了家嗎？

蘇念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自己產生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困惑？所以，她來找他，想看看彼此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

結果，卻聽到了暮琰這樣一番話.....

拋開所有的干擾條件，只提取其中的關鍵信息。

關於暮琰的問題，蘇念的回答究竟會是什麼？

回到青青苑后的蘇念，從未感到對自己這麼失望過！

對於暮琰的問題，她沒有一個準確的回答。

她甚至還幻想着，只要自己不去見他，他和辰月總有一天會回到正軌的，他也可以擁有一些簡單的幸福！

可是，蘇念卻哭了一晚上.....

轉眼又過了兩日，早上起床，蘇念的眼睛依舊是腫腫的。

「小織耘~~」

「怎麼了王妃？還是要敷一下眼睛嗎？」

織耘聽到蘇念的呼喚，匆匆跑來。

「嗯，敷一下，一會兒我想出趟門。」

「好。」織耘看着她紅腫的眼睛，很想勸她別出去。

但是轉念一想，出去散散心，或許自家小姐的心結就能解開了呢！

街上人來人往，一百個人，便有一百種情緒，所以蘇念的心情，也就沒什麼特別的。

「唉~」

「王妃，您別嘆氣了...」織耘看看她。

「沒有嘆氣。我這是在呼出濁氣，吸收清氣~」

蘇念邊說著邊做出吐納空氣的手部動作。

織耘：.....

「小織耘，要不你去‘春堂花開"將皇祖母的生辰禮取來？」

「可以。那王妃您呢？」

「我就去前面拐角的茶樓等你。」

「好，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沒事，這條街好歹是我之前的管護，放心！你去吧！」

「好的王妃。」

織耘走後，蘇念踏步進入茶樓里，剛剛上樓，就在樓梯口碰到了辰月。

「辰月？你為何在這兒？」蘇念很是開心。

「原來是桃桃。」

「嗯嗯！」

「唉，本來跟幼瑛約好了在這兒碰面，可誰知她一直都不來。」

「小瑛子？」

算算時間，她這會兒應該在「優櫚閣」找赤異單挑吧！

「可能她有事耽擱了。你是打算去找她嗎？」

辰月點點頭。

「你別去，那兒打打殺殺的，不適合你。」

蘇念一想到小瑛子在「優櫚閣」單方面被赤異虐殺，就很慘！還是不要讓辰月看到好了，免得小瑛子心中更氣不過，最後把氣全撒在赤異身上。

總覺着，還是不要讓小瑛子老是去找赤異，她擔心兩人打着打着，就開始往奇怪的地方發展.....

「那我還是回隔間，坐着等她吧。」

「辰月，我陪你。」

「嗯~」

說著，兩人一起往隔間走去。

「桃桃，這是‘漱玉茶樓"的新品——千睞紅茶，你試試。」

「好。」

蘇念輕輕抿一口。

這個紅茶的味道，好似有點熟悉.....

「桃桃。」辰月無聲地將茶盞發在桌上。

「嗯？」正沉浸在思緒里的蘇念一下抬頭。

「今日似有心事？」

「嗯。」蘇念把頭埋下繼續喝茶。

「自我與你熟識以來，對你也是有些許了解。」辰月單手撐着下頜，望着窗外的人來人往。

「桃桃每次與我說話，都是帶着笑意的，不似如今這般心事重重的樣子。看來，桃桃是遇到了很大很大的問題了吖~」

辰月偏頭，帶着笑意地看着蘇念。

這倒搞得蘇念有點難為情了，總不能直接告訴辰月，自己是因為暮琰才這般煩惱的吧？

「罷了~」辰月又把頭轉回去，望着街上，「看你這般羞怯，估計都和你家王爺有關。」

「.....」

辰月的話，搞得蘇念更臉紅了。

不行，得換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