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要隨便算命

風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也沒有見到肖夢來接自己。

只有瑤姐姐拿着一顆龍眼大小的腥甜丹藥，放在他面前。

「我老婆呢？」風塵問道。

瑤姐姐笑着說道：「她不要你了，成你前妻了，只給你留下一顆丹藥，你吃下去試試。」

風塵失了魂。

他不明白，說好的老婆怎麼就成前妻了。

「我的第一場戀愛就這麼結束了？」

瑤姐姐笑着說道：「結束了，該吃藥了，乖。」

風塵也不明白，為什麼吃這顆丹藥，就像是喝了一大口腥鹹的血。

難以下咽

「沒加山楂？」

「這可是你前妻給你留下的丹藥，你該去問她為什麼不加山楂。」

風塵一想到是前妻給的，就甜甜笑了起來說道：「應該是加了蜂蜜了。」

吃下去之後，感覺連大漠的風都變得香甜了起來。

這顆丹藥就像是有萬人的血氣一樣，直衝風塵小腹的「氣海」，讓他身體變得強健了幾分。

這一日，十凶陂雖然只有十個人，卻格外熱鬧，人人奔走相告。

「塵兒氣海開了！」

他們張燈結綵，更是把風塵帶到了算命的騙子家裏。

別人家算命的都三缺，這騙子格外不同，鰥寡孤獨殘全占。

他身形高大，左邊哭臉，右邊笑臉，左邊長發，右邊禿頭，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是半僧半道，像是在裝神弄鬼。

他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眼不能見，鼻子被削平，少了右臂，缺了左腿，似乎一切的不幸都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據說老騙子原本不是這樣，只是他在江湖上行騙的時候，騙了不少強者。

有的強者刺瞎了他的眼。

有的斷了他的手。

有的斷了他的腿。

也有的打傷了他的耳朵，最狠的那個強者認為這傢伙胡話連篇，割了他的舌頭。

這些都是傳說，從外邊傳過來的傳說。

他是十凶陂第二神秘的人。

第一神秘的是誰？

是邋遢的酒蒙子？

是矮小的暴躁鐵匠？

還是那個養豬養羊的胖子？

不是，都不是。

是風塵。

他們都聽說過一些飄渺的傳說，知道一點其他人的底細。

但是，不知道風塵的來歷。

風塵是騙子從大風之中抱來的孩子。

他「說」，當時風塵只是一個嬰孩，在伏羲廟之前睡着。

於是，他們就讓這個嬰孩跟着伏羲姓「風」。

騙子希望未來這孩子可以渺小如塵埃，可以自由自在，可以無拘無束，可以不管任何事，所以取名為「塵」。

「老騙子，塵兒已經開始修鍊了，給塵兒算一卦，看看塵兒未來會如何？」他們都格外的急切，湊在騙子的耳朵旁邊，大聲喊話。

騙子像哭像笑，吹了一口氣，地上浮現出來一行字。

「我說不讓他修鍊。」

眾人搖頭說道：「不行，塵兒必須要修鍊，這萬里大漠如此危險，若是他不修鍊，等我們死了，他一個人怎麼生活？」

十八爺更是不耐煩說道：「你只管算命！算算他的來歷！」

騙子無神的眼看了一眼風塵。

他們問道：「塵兒是神？」

騙子搖頭。

他們問道：「塵兒是佛？」

騙子搖頭。

他們問道：「塵兒是仙？」

騙子搖頭。

風塵非神非佛非仙，非妖非魔，乃是一個正統的人。

但是，他的過去一片空白，他的未來皆是混沌，神佛不能左右他的命，仙魔不能逆亂他的運。

「連你都看不透？」十八爺氣急敗壞。

騙子拂了拂手，塵埃竟然在虛空中凝聚成了一行字。

「我只是個江湖騙子，算命的事情都不能信，命數本來就虛無縹緲。」

瑤姐姐不滿，翻了個白眼說道：「不能信個屁！你一口斷定佛祖生死的時候怎麼那麼自信，我看你就是不關心我家塵兒，懶得給他看命！」

眾人立馬豎起了耳朵仔細聽。

這老騙子不簡單，沒人知道他的來歷，現在總算是聽到了老騙子的一點經歷，他們都格外八卦，很感興趣。

但是瑤姐姐很識趣，沒有繼續往下說。

老騙子依舊哭着半邊臉，笑着半邊臉，在虛空中點了一下，「說」道：「我若有那麼大的本事，就不會被那些修士割了舌頭。」

豈止是割了舌頭，還被刺瞎了眼、削平了鼻、貫穿了耳、斬了右臂和左腿。

瑤姐姐惡毒的很，咄咄逼人，還要說教老騙子幾句，風塵立馬開口說道：「瑤姐姐，騙子爺爺累了，我們回家吧，今天塵兒給你洗腳。」

瑤姐姐這才冷哼一聲，帶上塵兒回去。

其他老頭子都興沖沖跟在後面，就連老騙子也拄着盲杖走了出來。

「跟着我們做什麼？」瑤姐姐瞪了他們一眼。

老爺子們嘿嘿怪笑說道：「塵兒能修鍊了，我們從來沒聚過，聚一聚慶祝下。」

風塵護着瑤姐姐說道：「去去去！我看你們是想看瑤姐姐的腳！」

幾個老傢伙恬不知恥，說道：「塵兒，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都是正人君子，怎麼會去看一個小丫頭的腳？」

風塵和瑤姐姐不理他們，進了屋子，立馬關上了門窗。

幾個老頭子望眼欲穿，也看不到什麼。

只有騙子笑着在虛空中「說」下一句話。

「老牛吃嫩草。」

十八爺反駁：「誰不喜歡年輕的。」

「但她太小了。」

「這還小？」

這可一點都不小啊，韻味十足，哪個男人見了不得被勾了魂？

「一馬平川，養了孩子都吃不上一塊軟乎的，得啃肋條。」

「這還平？」

這可一點都不平啊，生個十胞胎都能撐壞。

老騙子搖搖頭，懶得解釋。

其他人都笑着說道：「他不過是一個瞎子，能看到什麼？」

而後，全都湊到院落旁邊認真聽着。

塵兒果然在給瑤姐姐洗腳。

瑤姐姐很高挑，但是這雙腳卻格外小，比風塵的手大不了多少，粉嘟嘟的，每根腳趾頭都像是用白色的玉石雕刻而成，捏在手裏十分溫軟。篳趣閣

像個小丫頭的腳。

瑤姐姐還在抱怨，說道：「臭瞎子，就是不想給你算！」

風塵笑着說道：「瑤姐姐，騙子爺爺只是瞎子，看不到也正常。」

「瞎子？」瑤姐姐嗤笑一聲，說道：「他可不瞎！心裏那隻眼可以看清世間一切虛妄！他說一絕不是二，他說死，閻王不敢三更要命，你那些爺爺今天褲衩是什麼顏色他都一清二楚！」

「那他為什麼不給我算？」

「他就是不想算。」

風塵心裏犯嘀咕，說道：「我自己也學了，可以給自己算。」

這一瞬間，瑤姐姐如遭雷擊，差一點給他甩一耳光，說道：「不許用他給你教的那些算命的法子，知道嗎！」

「為什麼？」

「因為天機不可泄露！」

她很耐心給風塵教導說道：「一般的姻緣財運好說，但是那些涉及天機的事情，只許天地和你知道，萬萬不能說出來！否則天地會罰你，讓你失去至愛親朋！」

那些算命的，哪一個不是鰥寡孤獨殘佔着三樣？

鰥者喪妻，寡者喪夫，孤者年幼喪父、或是父母雙亡，獨者年老無子無女，殘就是殘廢。

「老騙子泄露了一族運勢這種大天機，所以鰥寡孤獨殘全占，算死了爹娘，算死了妻女，算死了子嗣，到最後還要算死至交，他不想牽連旁人，又不得不算！只能讓自己殘了，替旁人擋災，每算一次天地大秘，他就或是刺瞎一隻眼，或是剁一隻手，到最後殘無可殘，不能聽不能看，才大徹大悟，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自己割了舌頭不再算卦。」

風塵感覺自己像是在聽神話。

「他說他是被一些修士割了舌頭，刺了眼睛。」

「你聽他放屁！？」

風塵「哦」了一聲，只能乖乖給瑤姐姐洗腳。

瑤姐姐的腳很小，可漂亮，他竟然看出了神。

「看什麼呢？」

「我忽然覺得那個老婆不好，休了就休了，我不想她了。」

「怎麼不鑽牛角尖了？」

「我也想找一個瑤姐姐這樣腳小還漂亮的。」

「貧嘴！少跟你十八爺學這些有的沒的！」

少年的戀愛就是這樣，來的快去的也快。

風塵再也沒了悲傷，嘻嘻笑着，端起水去倒。

一盆水澆出去，把外面那些偷聽的老頭澆濕了頭。

矮小丑陋的鐵匠格外暴躁，大怒說道：「你這孩子不知道看人？看來是要不得了！明天就把你丟出十凶坡！」

他脾氣太火爆，把風塵嚇了一跳。

十八爺卻一臉壞笑說道：「以後讓你瑤姐姐多泡會兒腳，這水還不夠香甜。」

其他人一臉嫌棄看着十八爺，恨不得抽他一個耳光。

見過色胚，沒見過這麼老了還這麼光明正大的色胚。

「騙子爺爺呢？」風塵問道。

幾個老頭也看了看，原來老騙子已經跑到了大樹底下。

他們趕忙追上去，詢問說道：「老騙子，你今天真的沒看出來塵兒來歷？」

他們都貼在門上聽，但是瑤姐姐狡詐的很，用了一點手段遮蔽，他們只聽到了隻言片語，搞得更加昏頭轉向。

老騙子點頭「說」道：「看不出來。」

說罷，他就要踏出十凶坡的範圍。

但是遠處已經有一道恐怖的風牆遮掩了星月，洶湧過來！

「老騙子，你去找死？」

老騙子只在地上留下一行字：「塵兒從風中來，我去找他的來歷，有線索就回來。」

說罷，他一人消失在風中。

只留下幾個老頭面面相覷。

「這老傢伙越來越恐怖了，都不怕風了！」

只有邊上一個長發遮住臉頰的老人開口說道：「他說不讓塵兒修鍊，現在塵兒卻開始修鍊了，凶吉福禍難料，也只有他能想辦法看清一切，讓他去找吧。」

眾人忽然回頭，看着那個精壯的老人。

他穿的嶄新，但是不修邊幅，長發和鬍鬚把臉頰遮的嚴嚴實實。

他的臉上、身上都是烙印，看着就像給奴隸烙印了一身一樣。

他是個陣師，教塵兒法陣。

他少言寡語，卻是十凶坡的第二個主心骨，老騙子走了，他一言威懾所有人，讓所有人都沉寂了下去。

……

這世間有六大種族。

神佛仙魔人妖。

神乃是天地神祇，天生成就，修禪可以成佛，修道可以成仙，此三者可以長生。

修魔可以煉化其他生靈長壽，只有人和妖在凡間爭渡。

這世間有萬千傳說。

傳說，有人巧奪天工，可以創造生靈。

有人馴化萬獸，可以騎龍踩鳳。

有人妙手回春，逆亂生死陰陽。

有人字句珠璣，詩畫皆可殺人。

有人算盡古今，金口斷定存亡。

有人劍術通神，劍破九重天穹。

有人槍出如龍，神佛退避三舍。

有人閉月羞花，一笑魅惑蒼生。

有人經天緯地，法陣鎮壓乾坤。

現在他們不在了。

據說他們隱居在大漠中。

據說他們撫養了一個孩子。

據說有一日，這個孩子開了氣海，開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