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獄
“是的”她說:“但他不是一個賭徒。我見過他輸了大錢而不流露出絲毫的激動。他一邊喝酒,一邊吃飯,一邊墜入愛河,沒有激情,沒有熱情,沒有快樂。
有時他嚇壞了我,他似乎拖着一個沒有靈魂的身體走來走去。啊,我並不快樂!我從來沒有克服過他的冷漠,這種冷漠如此巨大,我常常認為那一定是絕望,我相信他一定有什麼可怕的秘密,有什麼大不幸壓在他的心頭,使他的生活成為負擔。”
“那麼他從來沒有跟你說過他的過去?”
“他為什麼要告訴我?你沒聽見嗎?我告訴你他不愛我!”
尼娜夫人被過去的回憶壓倒了,眼淚悄悄地流下了臉頰。
但她的絕望只是暫時的。她突然挺起身,眼睛裏閃耀着慷慨的決心,她喊道:
“但我愛他,我會救他!我會去見他的主管,那個膽敢指控他的可憐蟲。我會纏着法官,我會證明他是無辜的。來吧,先生,讓我們開始吧,我向你保證,日落前他將自由,否則我將和他一起坐牢。”
吉普賽夫人的計劃當然值得稱讚,並受到最高尚的情感的鼓舞,但不幸的是,這是不可行的。
此外,這將與范弗洛的計劃背道而馳。
雖然他決心把這次調查的所有困難和好處都留給自己,但范弗洛清楚地知道,他無法向法官隱瞞尼娜夫人的存在。她必然會被帶進這個案子,並被追捕。但他不希望她主動採取任何措施。他提議讓她在他認為合適的時間和方式出現,這樣他就可以獲得發現她的好處。
他的第一步是努力平息這位年輕女子的激動情緒。
“親愛的夫人,你這樣做會有什麼好處?”他問道:“沒什麼。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記住,你會嚴重地危及自己。誰知道你會不會被懷疑是貝爾托米先生的同謀?”
但是,這種令人擔憂的觀點,讓卡瓦易膽戰心驚,愚蠢地放棄了一封本來可以輕易保留的信,但卻激發了吉普賽夫人的熱情。
是的,男人精於計算,而女人則追隨內心的感覺。面對我們最忠實的朋友,如果是男人,會猶豫並退縮,如果是女人,會不顧危險,毫不猶豫地向前沖。
“風險有什麼關係?”她喊道:“我不認為存在任何危險,但如果存在,那就更好了:這對我來說更值得稱讚。我相信普羅斯珀是無辜的,但是,如果他有罪,我希望分擔等待他的懲罰。”
吉普賽夫人的堅持令人擔憂。她急忙圍上一條羊絨披肩,戴上帽子,宣佈準備從花都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尋找法官。
“來吧,先生”她激動並迫不及待地說:“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他出於個人的考慮,沒有抓住這種衝動的天性,於是決定引起她對普羅斯珀的興趣。
“我聽從你的指揮,美麗的女士”他說:“如果你願意的話,讓我們走吧,請允許我在沒有時間的時候說,我們很可能會對貝爾托米先生造成很大傷害。”
“如果你願意,用什麼方式?”
“因為我們正在採取他在信中明確禁止的行為,我們很驚訝他竟然沒有警告他。”
尼娜輕蔑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有些人必須在沒有警告的情況下,違背他們的意願而獲救。我認識普洛斯珀,他只是一個讓自己不經掙扎就被謀殺的人,而不是一句話讓自己因魯莽和絕望而放棄的人。”
“對不起,
夫人”偵探插嘴道:“貝爾托米先生決不是一個在絕望中放棄的人。相反,我認為他已經制定了自己的防禦計劃。當他建議你保持隱蔽時,你很可能會徒勞地採取他最謹慎的預防措施。”
吉普賽夫人默默地權衡着范弗洛的反對意見的價值,最後她說:
“我不能在這裏無所事事,不想為他的安全做點貢獻。你難道不明白這地板燙到了我的腳嗎?”
顯然,如果她不完全相信,她的決心就會動搖。范弗洛看到他越來越有說服力,這種確定性使他更加放鬆,也增強了他的口才。
“夫人”他說:“您有能力為您所愛的人提供偉大的服務。”
“以什麼方式,先生,以什麼方式?”
“服從他,我的孩子,”范弗洛像父親一樣說道。
吉普賽夫人顯然期望得到非常不同的建議。
“服從”她喃喃自語:“服從!”
“這是你的責任,”范弗洛莊重地說:“這是神聖的責任。”
她仍然猶豫不決,他從桌子上拿起普洛斯珀放在那裏的紙條,接著說:
“貝爾托米在最艱難的時刻,當他即將被捕時,停下來指出你的行為準則,你這樣明智的預防措施是徒勞的!
他對你說了什麼?讓我們仔細閱讀這張便條,它就像是他自由的遺囑,他說:“如果你愛我,我懇求你,服從。”
而你卻不願服從。那你就不愛他了。不幸的孩子,你難道不明白,貝爾托米先生有他的理由,可怕的、專橫的理由。”
范弗洛一踏進查普塔爾街豪華公寓,就明白了這些原因,如果他現在不揭發他們,那是因為他把他們作為一個好將軍而保留下來,為了決定勝利的目的而保留着他的保留。
吉普賽夫人很聰明,能猜出這些原因。
“我躲起來的理由!那麼,普洛斯珀希望讓每個人都不知道我們之間的親密關係。”
她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一縷光線似乎掠過她的腦海,她哭了起來:
“噢,我現在明白了!我以前沒看到它,真是個傻瓜!我在這裏呆了一年,如果出現在這裏,對他來說將是一個巨大的負擔。我的衣服、鞋帶、珠寶和奢侈品都會被沒收,他會被判有罪。他會被要求告訴我,他從哪裏得到這麼多錢,把所有這些優雅的東西都浪費在我身上。”
偵探鞠躬說:
“這是真的,夫人。”
“那麼我必須馬上走,先生。誰知道警察有沒有接到警告,隨時可能出現?”
“哦”范弗洛特輕鬆而自信地說:“你有充足的時間,警察不太及時。”
“沒關係!”
尼娜夫人把偵探獨自留在客廳里,急忙跑進卧室,叫來她的女傭、廚師和小侍從,命令他們清空她的衣櫃和箱子裏的東西,並幫助他們把她最好的衣服和珠寶塞進衣箱。
突然,她沖回范弗洛說:
“幾分鐘后一切都準備好了,但我該去哪裏呢?”
“貝托米先生不是說,親愛的女士,去花都的另一端嗎?去旅館,或是帶傢具的公寓。”
“但我不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
范弗洛似乎在思考,但他很難掩飾自己對突然出現的想法的喜悅,他那雙黑色的小眼睛高興地跳着舞。
“我知道有一家旅館”他最後說道:“但它可能不適合你。它不像這個房間那樣佈置優雅。”
“我在那裏住舒服嗎?”
“根據我的建議,你會被當作女王對待,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會隱藏起來。”
“它在哪裏?”
“在河的另一邊,大天使奎聖米歇爾,由亞歷山大夫人照管。”
尼娜夫人從來沒有下過決心。
“這是筆和紙,寫下你的建議。”
他急忙寫了信,把信遞給了她。
“有了這三句話,夫人,你可以讓亞歷山大夫人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很好。現在,我該怎麼讓卡瓦易知道我的地址呢?應該是他給我帶來普羅斯珀的信。”
“他來不了,夫人”偵探插嘴道:“但我會把你的地址告訴他。”
吉普賽夫人正要叫一輛馬車,但范弗洛說他會給她找一輛。那天他似乎很幸運,因為一輛出租車正從門口經過,他招呼道。
“在這裏等着”他告訴司機他是一名偵探后對他說:“找一個帶着幾條皮箱下來的黑髮小姑娘。如果她讓你開車送她去奎聖米歇爾,你當無事發生,如果她給你其他地址,你就從座位上下來,整理你的馬具。我會一直盯着你。”
他跨過街道,站在一家葡萄酒店的門口。他沒等多久。幾分鐘后,鞭子的響亮劈啪聲通知他,尼娜夫人已經出發去找大天使了。
“啊哈”他高興地說:“無論如何,我告訴過她。”
就在尼娜·吉普賽夫人向大天使尋求庇護的同一時刻,松鼠范弗洛特讓普洛斯·貝爾托米在警察局的獄卒名冊上登記在案。
自從他恢復了慣常的鎮靜,他就沒有動搖過。
他周圍的人看不到可疑的表情,或在他處境危險的情況下任何讓步的跡象。
他的臉像大理石。
如果不是他沉重的呼吸和額頭上的汗珠暴露出他所遭受的極度痛苦,人們會認為他對自己的可怕處境毫無知覺。
在警察局,他不得不等待兩個小時,而警察局長接受上級的命令,與負責兩名法警進行了交談。
十二點鐘的時候,他說他餓了,於是就被送到附近的一家餐館吃早餐,他吃得胃口很好,他還喝了將近一瓶酒。
就在他如此忙碌的時候,縣政府的幾名辦事員好奇地注視着他,他們每天都要與警察局長打交道。他們都形成了相同的觀點,並相互欽佩地說:
“嗯,他是由堅固的材料製成的,他是!”
“是的,我的花花公子看起來太嬌生慣養了。他應該有一個強有力的護衛。”
當他被告知有一輛馬車在門口等他時,他立刻站了起來,但是,在外出之前,他請求允許點燃一支雪茄,這項請求獲得了批准。
一個花童站在門邊,她的攤位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花。他停下來買了一束紫羅蘭。女孩看到他被捕,表示感謝:
“祝你好運,我可憐的紳士!”
他似乎被這個有趣的經歷感動了,回答道:
“謝謝,我的好女孩兒。”
這是一個壯麗的天氣,一個明媚的春天早晨,當馬車沿着蒙馬特街行駛時,普洛斯珀把頭伸出窗外,同時微笑着抱怨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令人愉快的美好日子被監禁。
“這太奇怪了”他說:“我從來沒有這麼渴望散步。”
其中一個法警是一個身材高大、面色紅潤、快活的人,聽到這句話,他大笑起來,說道:
“我理解。”
普洛斯珀在向法院書記官辦理承諾手續時,傲慢而簡潔地回答了他提出的不可或缺的問題。
但當他被命令掏空身上的口袋時,他的眼睛裏閃爍着憤怒,一滴眼淚落在他通紅的臉頰上。剎那間,他恢復了石質的平靜,一動不動地站了起來,雙臂高舉在空中,這樣周圍的野蠻生物就可以更方便地從頭到腳搜查他,以確保他衣服下面沒有隱藏可疑物體。
要不是一位相貌相當出眾的中年男子的介入,搜查可能會進行到最不光彩的程度,他戴着一條白領帶和一副金眼鏡,坐在火爐旁。
當他看到法警把普羅斯珀帶進來時,他有點驚訝,似乎很激動,他走上前去,似乎要和他說話,然後突然改變主意,又坐了下來。
儘管他自己也有麻煩,普羅斯珀還是忍不住看這個一直盯着他的人。我認識他嗎?他想起來以前見過他,但這絲毫不起作用。
這個人受到了主管應有的尊敬,他和著名的偵探團成員萊科克一樣都是名人。
當搜尋普羅斯珀的人正要脫下他的靴子時,認為靴子裏可能藏着一把刀,萊科克帶着一副權威的神情揮手讓他們離開,說道:
“你做得夠多了。”
所有手續都結束了,這位不幸的出納員被帶到一間狹小的牢房裏,那扇帶着沉重門閂的門被打開,鎖在他身上,他呼吸自如,最後獨自一人。
是的,他認為自己是孤獨的,他不知道監獄是玻璃做的,被告在昆蟲學家的顯微鏡下就像一隻可憐的昆蟲,他不知道牆壁上豎起了耳朵和警覺的眼睛。
他如此確信自己會孤獨一人,於是他立即發泄了自己壓抑的感情,丟掉了不可言傳的面具,淚如雨下。他那克制已久的怒火現在像一團燃燒着的火一樣爆發出來。
在一陣憤怒中,他發出詛咒,他像籠子裏的野獸一樣沖向監獄牆壁。
普羅斯珀·貝爾托米並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個人。
這位傲慢、正直的紳士有着強烈的激情和火熱的氣質。
當他大約二十四歲的時候,一天,他突然被野心所激發,當他所有的慾望都被壓抑,被禁錮在自己的低洼地里,就像一個穿着緊身夾克的運動員,看着身邊的這些有錢人,萬能的金錢在童話中扮演着魔杖的角色,他開始羨慕他們的命運。
他研究了這些金融王子的出身,發現這些人一開始並不富有,他們擁有的甚至遠遠少於他自己。
那麼,他們是如何成功的呢?通過能源、工業和保證的力量。
他決心模仿並超越他們。
從今天起,他以一種比我們想像的要少得多的意志力,對自己的本能施加了沉默。他改變的不是他的道德,而是他的舉止,他非常嚴格地遵守禮儀規則,因此認識他的人都把他看作是禮節的模範,相信他的品格,他的能力和雄心壯志激發了一種預言,即他將成功地獲得卓越和財富。
最後的結局是:因搶劫而入獄,那是,毀了!
他沒有試圖欺騙自己。他知道,無論是有罪還是無辜,一個曾經被懷疑的人都會被打上不可磨滅的烙印,就像一個苦役犯的肩膀一樣。
因此,奮鬥有什麼用?勝利不能洗去污點。
獄卒給他送來晚飯時,發現他躺在托盤上,臉埋在枕頭裏,痛哭不已。
啊,他現在不餓了!現在他獨自一人,他靠自己的苦思為生。他從一種瘋狂的狀態沉入了一種令人震驚的絕望之中,他徒勞地試圖清理自己混亂的頭腦,解釋周圍烏雲密佈的原因,他沒有發現逃生希望。
這是一個漫長而可怕的夜晚,當他們緩緩前進時,他第一次沒有鐘錶來計算時間,只有前來接替哨兵的巡邏隊有節制的腳步聲,他很可憐。
黎明時分,他睡著了,這是一種沉重而壓抑的睡眠,與其說是提神不如說是令人厭煩,他被獄卒粗魯的聲音嚇了一跳。
“來吧,先生”他說:“現在是你出庭受訓的時候了。”
他立刻跳了起來,甚至沒有顧得上自己狼狽的形象,說:
“快點,快點!”
警察一邊走一邊說:
“你很幸運,把你的案子交給了一個正直的人。”
他是對的。
帕特里金特先生具有非凡的洞察力、堅定、公正無私、同樣沒有虛偽的憐憫和過分嚴厲,他在很大程度上具備了擔任教學法官這一微妙而艱難的職務所必需的一切素質。
也許他缺少一種狂熱的活動,而這種活動有時是作出迅速和公正決定所必需的,但他有着永不疲倦的耐心,這是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止的。他樂意花上數年時間來審查一個案件,他甚至現在正在處理一宗比利時鈔票案件,直到四年的調查之後,他才收集到所有線索,解開了這個謎。
因此,他的辦公室總是擠滿了無休止的訴訟,有隻完成一半的調查,以及糾結的案件。
這就是他們帶普洛斯珀去見的那個人,他們帶他走了一條艱難的路。
他被護送沿着一條走廊,穿過一間滿是警察的房間,走下一段狹窄的台階,穿過一個地下室,然後爬上一個似乎沒有終點的陡峭樓梯。
最後,他來到一個狹長的長廊,長廊上開着許多門,門上有不同的編號。
不幸出納的看管人在其中一扇門前停了下來,說:
“我們到了,你的命運就在這裏。”。
這是千真萬確的,門的另一邊是一個人,他的自由取決於他的決定。
他鼓足勇氣,轉動門把手,正要進去,警察攔住了他。
“別這麼匆忙”他說;“你必須坐在這裏,等到輪到你了,然後你就會被叫來。”
那個可憐的人服從了,他的看守在他旁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