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妖刀

汽車的輪胎向內收縮，輪轂變成了飛行穩定器，噴出淡藍色的光焰，不過要說程度變化最大的部分，還要屬車尾。當然，這裏說的只是外觀的變化。整個車尾完全變形，六個口徑碩大的噴射器為汽車提供了強勁的動力，滿載狀態下足以媲美最快的噴氣式飛機，只是耐久有限，且有極大概率對汽車的機能造成永久損傷。除此之外，為了支撐不同於在地面行駛的特殊性能，汽車內部亦有許多改造，但材質沒有改變，只是做了填充加固，隨便一場稍微嚴重的車禍都有可能對其造成損壞。對此，李鍇都不必懷疑，直接就能確認，那個傢伙在改造汽車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提供後續有償修理服務的準備。就在李鍇心裏暗罵“奸商”的時候，個人面板上顯示的位置標記忽然消失無蹤，令他不禁一怔。他想到一種可能，連忙將面板劃到好友一欄，只見排列最前的一行，果然已從點亮的狀態變成黯淡的灰色。“掛掉了？”只有這一種可能，當副本的人物關係脫離主世界合攏之後，進入副本中的玩家除非掛掉，不然鮮少脫離的方法，至少絕不是如山田花太這種級別玩家能觸及的。當然，事實如何在此無法判斷，只有回到主世界才能通過好友欄分辨出來，在副本中卻是做不到。不過這對李鍇而言雖然有些意外，卻也不過是件小事罷了，畢竟契約中的另一方不是山田花太，而是那個矮個子的木村涼介，只要他還沒掛掉，契約就還有機會完成。但是……“得加快速度了啊，不然說不得就要白跑一趟了。”他眯了眯眼，翻起右手邊的扶手箱，毫不猶豫按下那裏唯一的按鈕。轟！！——長虹驚天，撩起一道白色的痕迹。……山坳旁血光驟起衝天，幾回噴發，宛若潑墨，被淋了一臉的矮個子少年雙眼圓睜，瞳孔劇烈震顫，當場駭得獃滯僵硬住。“啊！花太！”有野良平驚恐尖叫，突然抬起僵硬得彷彿隨着微微上揚發出吱嘎聲的脖子，渾身過電般打了個寒顫，好似目光中映入了一頭張牙舞爪兇殘可怖的怪物，失聲尖叫了一嗓子，連撲帶爬地轉身奔逃而去。圓臉少女聽到尖叫聲悚然回神，轉頭望向那條奔逃的背影，張開嘴巴剛要呼喚，一道黑影霍然從頭頂掠過，裹挾而來的氣流宛若隆冬的風雪，吹得她整個人凍結。只見那高大壯碩的身影矯健落地，微微下蹲卸力再發力疾出的動作流暢且富有美感，儼然經過專門的訓練。對此，松本由美所知不多，只聽木村涼介說對方有家傳劍道，在進入《元宇宙》之後更有進境，具體什麼流派、水平又如何，卻是一無所知，當然，是在此之前，此刻對方的實力已展露無遺，根本不是他們這些娛樂玩家可比的。少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雖更加張大了嘴巴，卻下意識屏住或乾脆就忘記了呼吸，直到她看到……那道身影疾衝出去，甚至懶得回首一顧，只隨手拔出斜着飛射插在不遠處地上的刀，帶着一朵泥土之花，追向慌亂奔逃的少年，才終於猛地一口吐出肺中鬱氣，快速地眨着眼睛大口呼吸起來。“別在那裏發獃了！涼介！”松本由美站起身來，繃著一張臉以抑制恐懼的情緒，邁過已倒在地上湧出的鮮血匯成一灘小小湖泊的無頭屍體，拉起矮個子少年的手腕就走，邊拽邊道：“如果夏目先生如花太說的那樣會來救我們，在此之前我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但不能再像之前無頭蒼蠅似的亂跑了，我們必須佈置陷阱，設置誤導的足跡，或許會被識破，起不到效果，可這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了！”被拉扯着爬上山坳的矮個子少年聽着前面傳來的沉穩話語，漸漸回過神來，任由對方拽着，脖子僵硬地扭過去看了眼身後那灘在山野間異常刺眼的艷紅以及此刻視角下僅能看到雙腿的無頭屍體，不由脊背一涼，匆忙轉過頭來。他看着前方少女髮絲搖曳下模糊的側臉，語氣里不抱希望地道：“我們能活下去嗎？”無言前行的少女沒有回頭，所以能毫無負擔地答道：“當然。”然而這樣輕描淡寫的回答，就算再怎麼換亂不堪，木村涼介也聽得出敷衍之意，不禁露出絕望神色，心裏默念：這只是遊戲，這只是遊戲，這只是遊戲。對於玩家來說，《元宇宙》的確是遊戲，只是區別於其他遊戲，《元宇宙》實在過於真實了，初入沒有經驗的玩家甚至無法分辨清楚這裏並非之前生活的世界。而與之相應的，在《元宇宙》中玩家死亡的所有感受，也是真是無比的，那種痛苦與恐懼，不會有絲毫削弱。與這種大恐怖相比，死亡所要付出的代價，對於一般玩家來說反倒算不得多麼無法接受。兩個人離開山坳后不久，朝着倉皇奔逃的有野良平追殺而去的笛口新重新返回了這裏。他右手握着一把刀身隱隱泛紅的武士刀，左手拎着一顆仍在淌血的面目驚悚的頭顱，冷厲中卻泛着瘋狂的眸子微眯，如同尋覓獵物的餓狼掃過山坳，最終目光定在山坳那邊。啪嗒！啟步的同時他左手放開，有野良平面容驚恐扭曲的頭顱歪着砸在地上剛才匯聚成灘的血水裏，濺起一朵黑紅色的妖異之花。許久之後，被幾灘血、兩顆頭和一具無頭屍破壞了風景的山坳，又被造訪。除了能夠浮空飛行外，現實感遠超過科幻感的奔馳汽車劃過一道大大的弧線，最終落在了山坳上。李鍇跳下小山坳，面色淡然地簡單勘查一遍，就循着三個不同足跡轉身看向山坳方向。不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兩頭一屍之上，更準確地來說，是落在本應相連卻被斬斷的鮮血淋漓處。“這種整齊的刀口，似乎是那把妖刀。”他皺着眉頭，有些不確定。